紀司南扯了一下嘴角,並沒有對她做出回應。


    葉茯苓以為他在為了手錶的事懊惱,安慰道:「會找回來的,我們可以多待幾天等。」


    警車裏有種難聞的汽油味,還有殘留的煙味。


    紀司南掩上口鼻,看不清表情:「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


    葉茯苓怔了怔:「哦,確實,以後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紀司南聽出她的意思,輕輕嘆了口氣。他本想質問她為什麽要衝上去,知不知道這裏是國外很危險,但又想,她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所有的話見到她平安的時候都像初春的雪,飛快地自消自融了。


    回到酒店,葉茯苓坐在套房裏間最角落的沙發上,紀司南找酒店的服務人員要了一條小毛毯,把在外麵凍得瑟瑟發抖的葉茯苓裹起來。


    自從二人互換以來,紀司南大多數時間都在笨拙適應身體、錯誤照顧陸陸的倒黴憨憨直男,葉茯苓有時候都忘記了紀司南還是那個一手創立星辰,讓星辰在眾多娛樂公司中拚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業績龍頭的人。


    他披著外套,坐在門口的高腳凳子上。論壇主辦方的人和泰國警方的人陸續前來,他清晰表達出自己的要求和條件,沒有絲毫急躁。


    這次泰國之行王哲都沒跟來,隻有他們兩個人,但紀司南還是坐得那樣穩,就好像身後有千軍萬馬。


    葉茯苓聽不懂紀司南在說什麽,但能感覺到他在和人講道理。她看著他,突然為什麽她討厭祝子晉卻不討厭紀司南。若是祝子晉遇到這種情況,定會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施以威壓、大動幹戈。


    仔細想來,紀司南的傲慢建立在他不了解的基礎上,而不是她在錢老先生的宴會上見到過的其他權貴一樣,明知故傲、自覺優越。


    她從前覺得他萬事隻講道理的性格特別直男,現在多少有些理解,並覺得他能做到如此,在他的階級和圈子中尤為可貴。


    沒過半個小時,有一個穿著花襯衫,梳著油光背頭的駝背男人走進來,他耳邊還夾著一根煙,對著警長點頭哈腰,甚是尊敬。


    「表在這。」駝背的泰國男人似是這邊的小頭目,他不敢多說話,伸手就要從懷中拿出表來還給紀司南。


    紀司南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先是表示表既然還了回來可以不追究,又想到了什麽:「等一下,不著急還給我,你們先拿幾張紙給我。」


    紀司南回頭看了一眼葉茯苓,換回中文:「畫一下你記得的人,我讓他們去找。」


    葉茯苓見需要她,忙接過紙筆,認認真真畫了幾個草圖。她畫得很快,把圖遞給紀司南:「真的有用嗎?」


    「當然,多虧你追上去了。不然他管轄的地方那麽多人,一時間找人也很麻煩。」紀司南很少說謊,他也不喜歡說謊。他一旦說謊小手指就會發抖,故在切換回普通話前,他就把手背到了身後。


    紀司南拿起葉茯苓的圖,示意花襯衫到外間。


    「半個小時以後再給我送表吧。」他說道。


    花襯衫一頭霧水,不知道這是做什麽。紀司南則欣賞了一下葉茯苓的畫,眼神溫柔將畫摺疊好,收到自己的口袋中,好好珍藏起來。


    等他回到屋裏,葉茯苓忙問道:「怎麽樣?有用嗎?」


    「有的,他說他見過。應該過不了多久,表就會被找回來了。」紀司南小手指顫動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但葉茯苓還是很擔心,直到又半個小時以後,花襯衫再次出現,把那塊被摸走的表恭恭敬敬還了回來。紀司南把外人都送走,鎖好房門,葉茯苓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裏,紀司南卻將表向她的方向輕拋了過去。


    「哎!」葉茯苓看著銀色的表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慌慌張張伸出手來接,等接到了手裏,感覺到金屬錶帶的涼意,又覺得自己不該拿:「你還是自己收著。」


    「明天換回來以後再給我吧。」紀司南搖晃著手臂:「這手腕可戴不住男表。」


    「對啊,明天我們還要去老城區那邊找鑲婆祖......」 葉茯苓看著手錶上顯示的日期。


    「你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葉茯苓好奇問道。


    「明天是水燈節。水燈節是泰國七大奇蹟之一,僅次於潑水節的第二大節日,也是泰國的情人節。」


    葉茯苓按表扣的手頓了一下。她想,在泰國的情人節這天把所有的事情畫上一個句號,也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


    從清邁找一座寺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四平方公裏大的清邁古城,有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寺廟。清邁號稱十步一寺,百步一廟,穿梭在林蔭小路之間,抬頭就能看到某個廟宇的屋簷勾角,也能看到古樸典雅的風鈴雕棟。


    古城區似乎就是檀香味的。僧人和信徒構成了清邁,也成就了清邁。


    紀司南帶著葉茯苓左拐右拐,繞過了泰國最有名氣之一的契迪龍廟,再走幾百米,就看到了鑲婆祖和他說的靜修的地方。這廟並沒有名字,門口坐著兩隻表情凶神惡煞的龍,廟牆裏有七八座金頂白塔。


    廟風格有些特別,缺了一些聖潔感,密集反覆的黑色花紋讓人有些暈眩。


    葉茯苓有密集恐懼症,她低著頭跟著紀司南走,心裏對鑲婆祖的存在是很懷疑的。她是無神論主義者,從不信鬼神,起初聽紀司南說這些的時候,甚至還覺得他被擺了一道,但再一想,二人都已經身體互換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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