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走廊上,阿達米給他發來了不少訊息。科隆加一條也沒看,隻是按照自己的步伐,朝老師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


    為了照顧他那顆脆弱的心髒,科隆加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到最後一個岔路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他停了下來,閉上眼睛,最後一次調整呼吸節奏。


    與之前降低心跳頻率的呼吸節奏不同,這一次,他的心跳頻率驟然加快。


    科隆加隻覺得胸口一緊,之後血液的流動速度達到了平常的兩倍。


    普通人的心髒有兩個心房兩個心室,但科隆加在正常的心房心室之外,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的空腔。就像是一顆更小的心髒被切開,整個粘到了正常的心髒上。


    往常,那顆纖弱的小心髒是不參與血液循環的。但凡它跳動一下,都會幹擾心髒的正常功能,讓科隆加痛得躺到地上。


    但現在,小心髒一下接著一下跳動了起來,跳動節律獨立於正常的心髒,又跟正常心髒相呼應。或者說,正常心髒受到了它的影響,跳動得更快了。


    血壓飆升。


    科隆加一陣眩暈,又很快恢復。


    人的大腦與血液的交界處有一層細胞,被稱為血腦屏障。普通人的血腦屏障隻是阻攔有害物質進入大腦,但科隆加的血腦屏障更加厚實也更加複雜,現下起到了調節大腦血壓的作用。


    這是跟他畸形心髒相配套的基因。


    心跳越快,科隆加越冷靜。


    他刷了晶片,走進了第一道門。


    隨著他的動作,小心髒跳動得更加劇烈了。小心髒裏儲存著特殊的激素,這種特殊激素順著血液抵達腎髒,更確切的說,是抵達了腎上腺。


    人在緊張、激動的時候都會分泌腎上腺素,這種激素可以使人暫時忽視疼痛,爆發出全部潛力。但科隆加被改變的基因包括了腎上腺的分泌物質。


    他的兩側後腰漸漸開始刺痛,很快變成劇痛,就像有人在他身體裏麵滾動帶刺的鐵輪。這種痛苦隨著血液傳送到全身。


    科隆加忽視了那種痛楚,用晶片刷開了隨後的兩道門。


    他腳步很快,呼吸頻率由急促轉變為深沉。


    隨著「滴」的一聲輕響,他通過了最後一道門。電子音在他身後響起:「未檢測到危險品,予以通過。」


    這是首領的房間。


    他的老師跟首領相對而坐,正在哭訴:「那個孩子是我一手一腳帶大的,我沒想到他竟然能做出這種事。這都是我的失職。」


    有著先天免疫係統疾病的首領躺在除菌躺椅裏,不斷安慰他:「我會想辦法的。你為我們避風港貢獻了那麽多科研成果,我不會放著你不管。」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他們都轉過頭,看著科隆加。


    首領沒什麽精神,還沒感覺。但青亦發現科隆加眼圈周圍多了一層與黑眼圈不同的黑色,就像有人用碳筆在他眼睛周圍描了一圈。


    他一看到這種眼圈,頓時什麽都明白了。他猛得站起來,動作之大,掀得椅子直接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電流從合金製成的背部一寸一寸漫上來,假如他的身體不是機械的話,也許就在冒冷汗了。


    他道:「你別過來!」


    首領道:「你不要害怕,機器都檢測了,他身上沒有武器。我覺得你們可以趁這個時候好好談一談。」


    「不,他是……」青亦盯著科隆加的眼睛,喉嚨裏的話亂成了電流不穩的雜音。


    科隆加咧嘴:「我是什麽?」


    青亦忽然抬手,手臂變成火炮,狠命地轟擊房頂。


    首領不明所以:「哎,別這樣,我的身體受不了那些灰塵。」


    青亦之前說他的身體是金屬做的,武器檢測裝置會自動認定他為危險品,不讓他通過。於是,首領給了他免於檢測的權限。


    誰能想到他這個渾身義肢的殘疾人,把自己隨便一改造,就改造成了能夠奔赴戰場的大殺器?


    這說明武器檢測裝置沒有冤枉他。


    青亦飛快地從轟擊出來的洞口爬到地上,正要鬆口氣,腳踝就被抓住了。


    科隆加催命的聲音傳來:「老師,我是什麽?」


    青亦慌張道:「你是我唯一的學生,要不是你太過分了,我怎麽會害你呢?」


    科隆加因為痛楚,的聲音顯得有些空洞:「是嗎?」


    青亦慌張得亂蹬。


    科隆加仍是空洞道:「是嗎?」


    他失去了應對外界的反應能力。


    人的心跳、呼吸由脊柱中植物神經控製,反過來,控製呼吸可以影響到植物神經。於是,科隆加通過調整呼吸,讓被改造過的神經向上釋放神經遞質,控製腦垂體釋放的激素。


    這些激素融入血液當中,與變異的腎上腺素組合,共同作用於科隆加的血管與肌肉。


    肌肉消解,血管膨脹,心跳越來越快。


    科隆加隻覺得他的一生在腦海之中飛快過了一遍,最後,他覺得自己置身於火焰之中。


    火焰很冷,但科隆加很滿足。比起那些熾烈而美好的事物,這種冰冷才是他所追求的。


    他在熊熊燃燒的冰冷之中獲得了永久的安寧。


    像是惡魔墮入地獄。


    他沒有聽見青亦最後充滿驚懼的那聲:「不要!」


    更沒聽見轟天的巨響,沒看見一半的星球都被炸成了宇宙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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