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諾點點頭,語氣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科隆加這麽好心?上次他派來的人不是半途就把我丟在路上了嗎?」


    送貨人這才知道了問題出在哪裏,趕緊把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這是個誤會,上次的事情不是執事大人授意的。他當時因為避風港有人集結武力企圖謀害首領,他回去平息事態。結果事情一解決,他就被奪權了。你被人留在阿蘭德的事情,他昨晚上才得知。」


    一得知科隆加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或者說從人類變成野獸更加貼切。


    整個避風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麽大的動盪。


    避風港作為一個非戰鬥屬性的組織,能夠在星盜林立的星域裏存活下來,設置在避風港主星的像網絡一樣密集的防禦係統功不可沒。昨天晚上之前,從來沒有哪個人,甚至沒有哪個帶著機甲的艦隊突破過避風港的防禦。


    但科隆加做到了。


    送貨人一想起昨晚上的場景就渾身發冷。


    肌肉發達的人有很多,但像科隆加一樣把渾身力量運用到極致的人卻很少。


    那還是人嗎?簡直是一台披掛滿武器隨時都能和機甲硬剛的戰鬥機器。


    他拿著從他的老師那裏搜出來的寫滿陰謀的本子,像是淋雨一樣從雷射和電弧光之間走過,把涉及到的人一點一點清算幹淨。


    當時避風港但凡是還沒睡下的人都見證了上百人在科隆加念出名字之後變成一捧灰燼,場麵安靜得詭異,沒人敢為熟悉的人求情,也沒人敢對科隆加重新成為執事提出異議。


    隻要爆彈打不到他們頭上來,別說成為執事,就是他想當首領都行。


    也有人暗暗討論,那個守規矩到恨不得把商人守則刻在臉上的科隆加,為什麽一夜之間變化那麽大。


    送貨人聽過很多猜想,但聽歸聽,他什麽都不敢說。


    作為一個兩邊都得罪不起的小角色,他隻希望任務順利完成。


    幸好,科諾沒有將他為難到底。她將機甲和飛行器從裏到外詳細檢查好幾遍之後,最後還是簽收了。


    送貨人感動得想哭。


    他把簽單小心放好,取出送快遞專用超速半飛船——一種為了加快速度削弱防禦功能的飛行器,離開阿蘭德。要是順利的話,他今晚上就可以回到避風港。


    科諾輕易擁有了這艘飛船,有些不真實感。她摸了摸飛船發亮的外殼,走進飛船內部。


    裏麵單人的休息艙、廚房和小餐桌、單人休閑室等,十分完備。看樣子,飛到太空之後隻需要打開自動駕駛功能,駕駛者就可以去休息了。


    設計得十分舒適,比她計劃當中自己找材料自己動手做的飛船要完備不少。


    科諾到處查看一番,直到新鮮勁過去,才想起她想方設法獲取新的飛船,是為了去找蒙加。


    她打開光腦,計劃著下載一幅星圖再離開。


    光腦的頁麵還停留在星盜網站上。隨著她的點擊,頁麵自動刷新,飄在頂端的又是六瓣梅花浮窗。


    科諾正準備關掉浮窗,忽然一頓。


    隻見六瓣梅花旁邊的小字寫著:照夜白或現身於阿蘭德星球,大公子用意何在?


    科諾盯了那段字一會兒,騰地彈起來,打開門衝出去。


    門外已是黃昏。


    落日時,阿蘭德天空的色彩由邊緣到中心一點點變得深邃。地平線的位置還是金黃的,天空中心的位置已經變得深藍,能夠看見一些特別明亮的星星了。


    天空像是碗一樣倒扣著,下方是沒有邊際的廢棄街道與枯黃的植物。


    天地寬廣。唯獨看不到照夜白。


    科諾仰頭,閉上眼睛。


    同一片天宇下麵,蒙加坐在廢棄小樓牆邊,微微仰著頭,看著遠處廢棄工廠當中亮藍色的飛行器,以及站在飛行器上那個銀白色頭髮輕輕蕩漾的女孩。


    跟周圍爬滿青苔、布滿裂縫的牆壁相比,他的皮膚顯得太過幹淨了,白得就像是放在密布灰塵的角落裏的陶瓷。


    但因為黃昏光線昏暗,蒙加坐在牆後,半張臉隱沒在窗後純然的黑暗裏,若非提前知道他在這裏,沒人能夠憑藉肉眼一下子找到他。


    約翰坐在更遠一些的桌邊,渾身觸鬚不安地扭動著,目光盯著窗外,偶爾會落回蒙加身上。


    蒙加沒有察覺,那雙與黑夜同色的眼睛沒有從銀白頭髮的女孩身上移開過。


    應該是很在意對方的吧?約翰這樣想著,仔細看了看蒙加的神色,想要從他臉上探知些什麽。


    然而蒙加的臉色太冷,眼眸又太沉凝,以至於約翰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有話想問,又直覺不該打破眼下的氛圍,話到嘴裏滾了一個圈,隻漏了一點氣音就趕緊咽了下去。


    這點氣音還是被蒙加聽到了。


    蒙加一下子轉過頭,那雙深淵似的眸子盯著約翰。


    約翰:……


    隊友聽力太好就是不方便,讓人裝死都裝不下去。


    隻好把話問出來:「你不如去見見她,有什麽想法直接跟她說?」


    蒙加垂眸,摸了摸左手手臂內側:「她現在跟避風港的人有牽連,我出麵反而會給她帶來麻煩。」


    在風與陽光之中成長的花朵,有拒絕與深淵惡魔共舞的權利。


    邀請惡魔是個無法反悔的選擇,她可以有更多的考慮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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