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蒙加鄰座的那個中年人的妻子帶著孩子一起來迎接他了,一家人站在一起聊天。變異人澤倫·雷爾則有父母來接他,他們抱在一起大哭。


    蒙加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不時抬手看光腦,走到角落裏,停住。


    似乎沒有人來做接他回去這種表麵工作。


    他壓了壓帽簷,思考目前是直接打車回去觸怒尤芡老元帥比較好,還是給尤芡老元帥發信息觸怒他比較好。


    那位一心隻想把他捏在掌心的人,好像容不下他的任何看法呢。


    正思索著,光腦響了。


    他按下按鈕,光腦彈出一條信息。信息告訴他尤芡家族派來的飛行器在什麽位置。再一看發件人那一欄,蒙加半點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機器人管家的id。


    他跟著定位走了過去,坐到小型飛行器上,果然隻看到了機器人管家mz368。


    蒙加道:「回去吧。」


    機器人管家啟動了飛行器,用電子音報告道:「大少爺,您好。老主人讓你回去之後給他做檢討。他說你在軍團裏的表現把尤芡家族的臉麵丟幹淨了。尤芡家族是世代出大將、元帥的家族,隻有你是家族的恥辱。」


    蒙加平靜道:「好的,我知道了。」


    如果換個人在尤芡老元帥的嚴格控製下長大,很可能會變成唯唯諾諾的性格。那種性格的人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回到家,又被家族之中與自己關係最近的祖父這般打擊,說不準真的會戰戰兢兢過去道歉。


    可他是蒙加。被冠上尤芡家族自以為是的姓氏之前,已經是蒙加了。尤芡家族的人怎麽想,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的歸宿是星空,是塞雁,也是……那個如星辰般耀眼的人。


    機器人管家沒有說話,一路將他載到了尤芡家族的別墅。


    蒙加問道:「祖父呢?他在哪兒?」


    機器人管家調出日程道:「老主人今天跟他的戰友聚會去了,兩小時之後才會到家。」


    「還有其他人在嗎?」


    「沒有了,今天是機甲對抗賽的中央星係賽區決賽,上校和夫人都在賽場為小主人加油。」


    蒙加點點頭,提著包,走到了閣樓上。


    閣樓屋頂傾斜,隻有一扇被鐵釘扣得死緊的窗戶。別墅的恆溫係統沒有鋪到這裏,冬天這裏是把人凍更冰棍的冷凍箱,夏天卻是天然的烘爐。


    這裏在很久以前是尤芡家族的雜物間,直到現在,閣樓上起碼有一半的麵積,依舊雜亂地堆積著他那個弟弟從小到大用過的兒童型號的玩具機甲、過時了的遊戲艙,甚至是壞掉了的機械寵物。


    然而,這裏卻是蒙加在尤芡家族別墅之中的房間。從十二歲到二十三歲,一住就是十一年。


    他也曾對尤芡家族抱有幻想。


    他在剛剛被接回來的那段日子裏,還以為有血緣維繫的家庭會比他跟義父之間的小家更加親近。他當時真的以為是騰不出別的房間才讓他住在這裏,曾靦腆地跟祖父坎布齊·尤芡提過,他可以自己動手,在庭院裏搭建一個可以供他休息的小木屋,隻要尤芡老元帥願意化一小塊地盤再給他一些木頭就可以了。


    坎布齊·尤芡當時道:「親愛的孩子,我們並不是不能給你提供更好的住宿環境,但我更希望我所喜愛的男孩擁有克服一切苦難的精神。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嗎?」


    話都這麽說了,蒙加也不好意思繼續跟人要新的房間。他住在傾斜著屋頂的閣樓上,透過天窗看到他血緣上的父親達羅布·尤芡在院子裏教弟弟迪·尤芡打球。他也在上下樓梯的時候頻繁看見貼著坎布齊名字的書房、貼著達羅布名字的書房和體能訓練室、迪的遊戲室和電影放映廳,甚至連他的繼母阿芳·池也有一個大房間作為培養室內花卉的溫室。


    唯有蒙加像是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或者說像是個存放在雜物間的雜物,一直遊離在尤芡家族的家庭別墅之外,也遊離在他們的家庭圈子之外。


    他曾試圖讓家族之中權力最大的人,也就是尤芡老元帥看到他的處境,而對方隻希望他能忍受苦難,不要給他們穩定的生活增加麻煩。


    於是他漸漸明白,這裏隻是一個除了血緣外跟他毫無關聯的地方。


    蒙加坐到床上,用光腦連接上網絡,開始查看他待在荒蕪星的這段時間星盟有了怎樣的變化。


    兩個小時一點一點過去了。機器人管家敲了敲蒙加的地板——同樣也是門板,道:「老主人回來了,他讓你過去。」


    蒙加道了聲好,關掉光腦投影,起身去了書房。


    坎布齊坐在昂貴的遊蕩者皮革沙發上。


    由於剛剛從聚會上回來,他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灰白的頭髮經過精心打理還閃耀著光澤。他舉手投足縈繞著淡淡的香水味,像個沉湎享受的老年富豪。唯有鋒芒畢露的目光彰顯出了他曾經身為星盟元帥的鋒銳。媒體曾經報導:「尤芡元帥的目光就像是含著雷射炮一樣,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蒙加走到他身前,點頭致意:「祖父。」


    坎布齊打量著他,忽然嘆氣:「一年不見,你變得成熟多了。我還記得一年前你跟你父親置氣的樣子。」


    蒙加也點頭:「一年不見,祖父還是老樣子,身子骨也還硬朗。」


    坎布齊道:「我也是從軍團裏退下來的人,我知道駐守荒蕪星很辛苦,好不容易才回來。想吃什麽、想買什麽都跟你父親說,你是他的孩子,他理應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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