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聽訓,其實也就是聽師兄師姐將戒律完整念上一遍,鑒於有鍾妙這麽個混世魔王珠玉在前,曆代長老都認為此舉頗為必要。


    林林總總數百條,概括起來一個中心思想:好好念書,不要打架,有事找師長。


    引路師兄仍是昨天那位男修,念完後冷聲道:“我知道有些人入學之前已學了一些本事,或是仗著自己的好出身,很不把戒律放在心上,但我輩修士,須得摒棄雜念一心修行,方能共渡時艱,守得天下蒼生太平。”


    謝拙昨日才挨了罰,當下覺得他在含沙射影,於是不服地叫起來:“哼,有些人不過是冠了個姓,就敢說起‘出身’二字了,世家大族也是一個小小弟子有資格置喙的?”


    男修看了他一眼,掏出玉符記下,道:“謝拙無故頂撞持節使,罰灑掃祠堂一日。”


    “牧展風你敢!”


    名為牧展風的男修並未看他第二眼:“宿舍分配依照排名確定,排名每月更新一次,”他頓了頓,“待你們從新生院中搬出,高位者將有資格率先挑選宿舍。”


    有個孩子傻愣愣問了句“宿舍能有什麽出奇的可挑”,機靈的孩子馬上意識到關鍵。


    “師兄!”他問,“那是不是少山君當年的宿舍也能入住?”


    牧展風點頭,孩子們驚呼一聲熱鬧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那妖王的也可以!”“我想去蓬萊少島主的!”“還有蠱君的!”


    牧展風不等他們議論完,拍了拍手示意男孩子們跟隨自己前往新生宿舍。


    宿舍二人一間,不出意料,顧昭同鄭天河排在一處。


    兩人快速收拾好房間出門,恰好在新生院門口遇上了裴青青,三人幹脆結伴去領弟子服與課本。


    正是半下午的時候,高年級的弟子多半在上課,到處都沒什麽人影。


    約莫是今日來的新弟子太多,負責發放東西的師兄又動作緩慢得厲害,他們排了許久,幹脆聊起天來。


    裴青青的麵色有些沉重,她壓低聲道:“我私下找人打聽了,那謝拙怕是很有身份,咱們可能有些麻煩了。”


    鄭天河不以為意:“咱們不出去能有什麽麻煩?他老子還能衝進來打我不成。”


    比起這個,鄭天河撞了撞顧昭,問:“我方才仔細瞧了,育賢堂地圖上並未標注什麽比武場啊?”


    顧昭心中有些猜測,但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隻是搖了搖頭。


    又等了陣子,三人領完東西打道回府。誰料沒走兩步,剛轉過個彎就叫一夥子人攔了個正著。


    為首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


    “三位師弟師妹請留步,”他笑道,“這位可是顧師弟?我們長老有請。”


    作者有話說:


    顧昭:想著師父可能會厭煩我,不爭氣的眼淚就……


    鍾妙:真哭了?為嘛啊?打輸了?(烏鴉探頭表情包)


    師兄:鍾妙,我恨你是塊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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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讀作和善寫作核善


    “我們不曾識得哪位長老,敢問諸位師兄是不是認錯了?”


    裴青青上前一步柔聲回道,右手背在身後使勁打手勢。


    鄭天河是個傻的,裴青青卻是自小在家見慣了陰私,心知大事不妙。


    這些人嘴上說得客氣,實則將他們團團圍住,若真是普通傳話哪裏用得上這麽大陣仗?


    為首弟子道:“怎麽會錯?長老特特命了我等前來,還望師弟師妹不要為難。”


    裴青青在這群人身上掃了一圈,笑道:“不敢為難師兄,隻是育賢堂內有資格拿弟子問話的隻有戒律堂,可諸位瞧著衣裳卻不像——不知各位又是什麽身份?”


    那些高年級弟子彼此望了一眼,為首弟子施施然道:“你是新來的弟子自然不懂,蓋因長老有心給你們顏麵,令我等便宜行事,怎麽?你們還想讓所有人瞧見你們入學頭一日就叫持節使拿了麽?”


    裴青青壓根不怕他:“是麽?可戒律上寫得清清楚楚,持節使通傳時必須出示令牌以證身份,諸位既然自稱持節使,怎麽會連戒律都背不熟?再敢問諸位師兄,若普通弟子公然冒充持節使行事,按律又當如何?”


    那幾個弟子自然答不出來。


    裴青青冷笑:“幾個狗仗人勢的東西也敢在這裏拿腔拿調!我看分明是此事不宜讓許多人知道,隻好派了幾個狗腿子來擺威風,免得墮了你主子的顏麵罷!”


    為首的弟子臉色一黑,顯然沒想到會叫一個剛入學的小姑娘叫破身份。


    他們串通幾個弟子算好了時辰將三人堵在此處,此時高年級弟子還未下課,先生們也多半在學堂內,正是便於行事的時候。


    如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也沒必要再裝什麽兄友弟恭,有個弟子喊道:“胡兆明!你同她廢什麽話?咱們隻管帶走處置了就是,別耽誤了胡長老的事!”


    這胡兆明乃是胡長老旁係的族孫,一入學便投奔其名下,髒活做盡,處理幾個弟子自然是熟練工。


    他一揮手,幾個弟子向前一步就要將三人強行拿下


    顧昭心思急轉,他們初來乍到,唯一產生過衝突的隻有謝拙。


    謝小少爺昨日才挨了打,今日又挨了罰,自然心有不甘回家哭著要找回場子。


    他們動不得戒律堂,拿三個新弟子出氣卻沒什麽顧慮。


    怕是謝家一施壓,這位頗能鑽營的胡長老便順杆子爬,急著拿三人做筏子好表一表忠心。


    顧昭從前見過不少這等紈絝子弟,做起正事各有各的廢物,論起仗勢欺人倒有層出不窮的能耐。


    此事今日決計無法善了。


    這幾個弟子都比他們大上許多,何況人數眾多,若是正麵衝突,顧昭三人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倘若真叫人這麽帶走,一旦脫離學堂的陣法籠罩範圍,他們就不再受弟子身份保護,到時候再出什麽事,那才是叫天不應叫地無門。


    顧昭想起鍾妙昨日教他的話,當下喊到:“既然如此,我等三人敢向諸位師兄上比武場討教!”


    他當是入學大比麽?還上比武場討教。


    那幾個弟子正想開口嘲諷這小子天真,就聽空中突然的一聲鍾鳴,一幅戰旗當空落下插在此處,白光一掃,竟當真身處比武場之上。


    沒錯,這正是鍾妙昨日暗示顧昭的內容。


    育賢堂禁止私下比鬥,但鍾妙當年讀書時幾乎將整個學堂翻過來,照樣順順利利讀到了畢業。


    倘若比武場是個固定坐標,難道少山君每次同人打架都要先和和氣氣攜手走上一段路麽?


    既然地圖上並未標注比武場的方位,再聯想到育賢堂本身就是一座寫滿規則的巨大法器,比武場的所在就不難得出。


    何處有爭鬥,何處便是比武場。


    育賢堂成立之時正是修真界風雨飄搖之際,初代長老建立此地當然不是為了養出什麽文人雅士,相反,他們更希望弟子以彼此為對手磨礪善戰雄心。


    育賢堂外處處是戰場,育賢堂內也應處處是戰場。


    鑄造此地的煉器宗師設下一道規則,凡育賢堂弟子,隻要在此地向人宣戰,便能以均等實力將雙方拉入比武場。


    可惜今人偏愛利益交換勝於拳腳功夫,養出的弟子血性越發淡了,才會以訛傳訛傳出“育賢堂沒有比武場”的說法來。


    隻要有一方不認輸,比武場就不會結束。


    在此之上,比武場同時監視著兩方弟子的身體狀況,倘若有弟子遭遇了危及性命的攻擊,規則會將狀態限製在重傷並直接傳送醫堂救治——這本是用來鼓勵弟子放開手腳戰鬥到底的規則,此時卻成了顧昭三人最好的保護。


    顧昭後退一步與裴青青並排,以鄭天河為首,正好形成一個基礎的三人劍陣,三人對視一眼,皆明白了夥伴的意思。


    他們靈力與體力皆不如對麵,唯有劍行險招快速擊破才能獲得勝利。


    對麵的高年級弟子難掩慌張,他們說得囂張,心裏卻清楚情況大為不妙。


    方才鍾聲響徹上空,倘若不速戰速決,一旦戒律堂前來查看情況,此事絕難糊弄過去,恐怕要將他們舍出去做棄子。


    雙方的目的雖然不同,在速戰速決這點上倒是頗為一致,開場的鍾聲一響,便極快地戰在了一起。


    鍾妙正穿著一身簇新的長老服邁出門。


    長老院的手續長得令她昏昏欲睡,不但辦理起來極麻煩,還有不長眼的仆役想趁機要些好處。


    鍾妙倘若能真讓這起子小人得了便宜那才叫天大的笑話,但就算一切從簡,等她磨完整套流程將神識打上育賢堂的長老令牌,也到了黃昏時分。


    她有心去瞧瞧徒弟第一天過得如何,逛去新生院卻沒找著人。不僅如此,其他兩個孩子也不在。問了幾個同期的孩子,都說一早出去就沒回來。


    蠢人是無法在育賢堂生存的,鍾妙隻是懶得理會,並不是當真不懂其中彎彎繞繞。


    加之早上牧長老那番話,不難猜到必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鍾妙閉目感應片刻,再睜眼時已是怒意升騰。


    從來,沒有人,敢在她劃出的界限上這麽來回橫跳。


    鍾妙念書時就是比武場的常客,成為長老後更是對整個育賢堂的情況擁有極大掌控力,她神識微動,幾乎瞬時間就判定了此次比武場的戰旗位置。


    鍾妙方一趕到,就見數個高年級弟子對著她露出惶恐神色。


    對付三個剛入學的弟子竟還有臉派上這麽大陣仗,鍾妙懶得同他們廢話,直接一揮袖子擊暈,又抖出條繩索捆作一團,守在原地等起來。


    比武場一旦開啟就不能以外力打斷,鍾妙等了片刻,在她終於耐心耗盡準備動用長老令牌破陣搶人時,就見旗幟一轉,憑空出現一扇大門,三個孩子彼此扶持著走了出來。


    俱是一身血,鄭天河傷得最重,顧昭與裴青青一左一右架著他。


    鍾妙知道這小子聒噪,卻當真沒想到就是傷成這樣也不能阻止他叭叭。


    隻聽他頗為得意地拍了拍胸口,自誇道:“怎麽樣?你大哥是不是你大哥?能抗能打真男人,咱就是這個!”


    裴青青托著他的手肘向上聳了聳,吃力道:“你可歇歇吧小少爺,要真有力氣多著倒是自己站著啊,你怎麽這麽沉?”


    鄭天河要是能聽話閉嘴就不是鄭天河了,他又興奮道:“嘿!昭弟,你那陣法當真不賴!你沒見著他們幾個的臉色,太精彩了,我能記一輩子!”


    顧昭翻了個白眼:“省省腦子吧,明日上了課有的是東西給你記。”


    他揚起脖子試圖將鄭天河架得更穩些,一抬頭就瞧見鍾妙在不遠處望著他。


    顧昭愣了愣。


    說來奇怪,方才他在比武場與人廝殺,生死之間隻覺得痛快肆意,即使以傷換傷也在所不惜。但此刻一見了師父,那些嗜血的興奮卻褪了半截,隻覺得身上無一處不痛起來。


    鄭天河見兄弟愣住也跟著望去,頓時就傻了。


    昨天才因為聚眾鬥毆挨罰,開學第一天又這麽一身血地犯到少山君麵前,這也太背了點。


    鄭天河努力轉動腦瓜琢磨怎麽開口辯解,不料自己兄弟突然鬆了手,鄭天河哐得下滑,勉強站直就見顧昭向著少山君上前一步。


    “我方才打了很厲害的一架!”


    鄭天河抹了把臉心說兄弟你平時也不瞎啊,你是沒見著少山君臉色有多難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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