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短篇,寫什麽小甜餅比較好呢?


    院子裏夜九陽也在思索,他文試寫的是圓滿文章,這次得寫悲了。


    詩千改忽然想起,平日話最多的夜九陽已經很久沒說話了,不由驚奇,探頭看了一眼,隻見夜九陽正躺在院子石板上默默對月流淚。


    詩千改:“……”


    她表情扭曲一瞬,差點笑出聲,咳嗽了幾下道,“夜兄,你這是在幹嘛啊?”


    夜九陽情難自已,悲從中來:“我不想要我的男女主傷心!但是我又設計了他們因為不可抗力分開了,嗚嗚嗚……”


    詩千改憋不住了,關上窗肩膀抖動。


    夜兄,真是十分令人同情!


    她耳邊回蕩著那句“不可抗力”,突然有了思路,提筆落了個名——


    《契書結道後我們不想和離了》。


    第44章 小甜餅


    就是你了,甜餅的經典套路,先婚後愛、戀愛合約!


    詩千改滿意了,隨即就開始做大綱細綱。


    她前世很少寫短篇,到了這個世界後倒是寫了不少萬字短文,還有像《桃源公案》那樣的單元劇。


    夜九陽痛苦了一會兒,也打算回屋寫文章了,抬頭問:“詩妹,你寫的是什麽?”


    他其實也很好奇,寫出了那種虐戀情深文章的詩千改這次要怎麽寫圓滿愛情。


    詩千改缺德道:“我寫的是男女主人公因為不可抗力必須在一起的故事。”


    夜九陽:“……”


    啊!可惡,這人就往他心上插刀!


    不過,“不可抗力”在一起?難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詩千改要寫兩個人婚後磨合的故事嗎?


    夜九陽心中好奇,思索了一下自己會怎麽寫,很快又回過神搖搖頭,回房麵對自己的悲傷源泉。


    接下來的幾天,詩千改維持著幾點一線的生活。


    開學季是最忙的,尤其她還是剛剛入學,不是這個玉碟要填就是那個契書要改,詩千改宛如腳不沾地的陀螺,連靈犀玉網都少上了,每天隻是把自己的更新傳給吳麗春。


    琅嬛的課業安排一般是一旬一到二節,十天不到,新入門的這批學生們逐漸把不同類別的課程體驗了個遍,開始思索要劃掉哪兩門。


    “我首先劃掉一個算學。”賀雪冷酷地在紙上畫了一個叉,而後在丹道和匠道上猶豫。


    在詩千改看來,這些課程的劃分其實還比較籠統,比如算學裏就會涉及數學、經濟、地理的知識,而丹道則比較神奇,除了會教本世界玄幻的煉丹法外,還會有一些化學知識。


    至於匠道,覆蓋就更廣了,匠道人才要通曉算學知識,還得會一些物理,最後還要有超強的動手能力。


    賀雪思考了很久,還是劃掉了最龐雜的匠道,鬱鬱道:“為什麽隻能劃去兩門?”


    詩千改在經學和符道上打了兩個叉:隻要不背書,一切都好說!


    符道是純粹的本世界特色課程,包含符文、陣法兩部分,複雜程度不亞於前世的計算機專業,能把學生學到跳崖。


    夜九陽則是抱手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全學嗎?”


    詩千改驚了:“什麽,夜兄,你不要想不開啊!”


    夜九陽:“……我沒有想不開啊!隻是覺得來都來了,還是多學一點吧。”


    他出身微寒,好容易考上琅嬛,總覺得多學一點才夠本。


    賀雪對他投去由衷佩服的眼神,詩千改拍拍他的肩膀:“那……未來我們小隊裏的全能人才就看你了!”


    “靈武道的夫子你們找好了嗎?”夜九陽道,“我要去藝峰找教樂曲的先生,你們應該都是去找實戰派先生吧。”


    賀雪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挑好了合適的班,詩千改則摸了摸下巴:“我師父的本命靈武是羽扇……與我相差太大了。”


    簡升白雖然也會用劍,但這畢竟不是他的本命靈武。他也建議詩千改去找個有本命劍的靈武先生。


    琅嬛在靈武道的課業上采用小班製,極少數一對一,還有些靈武太奇葩的——比如什麽飯盆魚竿之類的——隻能到處蹭課。


    之前施明夷想收詩千改不是沒道理的,論對本命劍的使用,琅嬛乃至整個修真界還有誰比他更強?


    “再說吧,不行的話到處蹭課也沒事。”詩千改擺擺手,“我要去寫小說了,還差一千來字就收尾了。”


    夜九陽喊道:“哇,什麽!你怎麽寫得這麽快!”


    詩千改正了正衣襟,麵露驕傲:嗬,她這次已經不是趕死線的禿頭人了!


    當晚,簡升白也訝然:“你都寫完了?”


    眾所周知,文修是一種需要催稿的生物。到了截稿日期前一晚才鋪開稿紙,屬於廣大文修的常態。


    詩千改交上來的這篇文章,比她在考場寫的那篇還長很多。


    簡升白先是做了一番心理準備,以防看見金雨散人那種看似甜蜜實則傷人的小說,然後才開始仔細閱讀。


    草稿紙上的文名依舊是那麽奇特……簡升白嘴角抽了抽,詩千改這種取名風格也是沒誰了,別人想模仿都仿不出來!


    正式的文名則叫作《假契真結》,開篇依舊是介紹背景,這一回詩千改寫的是一個發生在仙家門派裏的故事,看樣子依舊是虛構的修真世界,沒有文字修煉之法。


    故事一開頭,便用幾個門派仙童的對話引出了女主人公。


    當今門派首席殷緋出生時,便有仙君批命,說她在二十一歲時命中將會有一道大劫數,唯一的化解方法就是找一個道侶結道。


    然而殷緋十五歲以來一直不開竅,對男色女色都毫無興趣。眼看劫數將至,整個師門都焦急起來。適齡的男子是海一樣往殷緋麵前推,但——她一個都不心動!


    仙童們一邊折花一邊說悄悄話,在她們口中,殷緋性情肆意,天才風流,不知有多少少男少女心係於她,卻終得芳心錯付。


    簡升白摸摸胡子,心道有意思,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寫法,開場先用旁人的視角來側麵寫主人公。


    折完花,仙童們便拿著花,準備爬山送去殿內。殷緋在此時正式出場了。


    ——隻見花樹林中粉浪滔天,花瓣如雨而落,一段赤紅色的鳥類尾羽從樹冠上垂了下來,又慢慢化作緋色的衣擺。少女倚在花樹間,漫不經心地帶笑望來。


    她伸手一勾,仙童們的花籃便飄了起來。


    “這花很好看,我替你們拿上去罷。”


    正是殷緋。


    這段約有百來字,一下子就將殷緋的形象勾勒於紙上。


    她竟是一隻赤鸞鳥!


    簡升白感覺到了這次的世界背景很和平,與現實一樣,靈物並不受敵視,都可隨意在人前化形了。


    接下來視角便跟在了殷緋身上,她雖然對道侶興趣缺缺,但也不想用生命試試那個劫數是不是真的,於是便打算聽師父的辦法:先找個人結道,等劫數過了再和離。


    可門派裏算了半天,發現機緣羅盤指向最合適的人,居然是另一個門派的首席——宴霜君。


    不是冤家不聚頭,兩個門派掐了幾百年,殷緋、宴霜君二人也從小掐到大,這怎麽能結道?!


    殷緋當場說不要,但消息走漏了出去,兩邊弟子們叭叭吵了起來。


    可出乎意料地,當夜對門竟然發來了紙信:宴霜君說,他同意了。


    殷緋:?


    他一定是想坑我!等著,等劫數過了我就坑回來。


    沒有更好的選擇,殷緋便與宴霜君結了道,但立下契書,約好劫數一過就和離。


    看到這,簡升白明白過來文名的意思了——這是一對假戲真做的道侶!


    他發覺自己看的時候嘴角就一直沒放下來過,雖然明麵上是對頭,但這對男女主人公與先前文試裏薛傾碧寫的那對仇敵並不一樣。


    碧影公主筆下,二人的家族當真有恨,男女主角曆經了一番江湖冒險才互相看開、最終在一起。即便是這樣,也有不少讀者看得心裏不舒服:那金鴉書導致你們父母輩互相殘殺,血海深仇就這麽過去了?


    而殷緋與宴霜君這對,更像小孩子的打鬧。


    簡升白看到詩千改在草稿紙上寫的是“歡喜冤家”,心道這個詞可真準確。


    二人結契書當天見麵,宴霜君嘲諷殷緋淪落到需要他幫忙,然後被殷緋追出去了三裏地——就此開啟了雞飛狗跳的日常。


    簡升白繼續往下看,宴霜君的性格也很有意思,喜歡端著一張臉,初見他的人會覺得這是個白衣飄飄的少年仙君,但認識久了才會知道這就是個臭屁的白孔雀,而且私下裏話還很多,經常把殷緋煩得伸手捏住他的嘴。


    這段跳躍的相處時間線裏,二人介入彼此的生活,對雙方都產生了巨大影響。殷緋替宴霜君解決了譏諷他家境貧寒的小人,而宴霜君也幫殷緋趕跑了罵她妖類的碎嘴子。


    詩千改筆調風趣,寫二人鬥嘴扯後腿,鬧出一樁樁笑料,把簡升白看得樂了出來:這可不就是又“歡喜”、又“冤家”嗎?


    簡升白幾乎沒見過這種類型的男女主人公,目前大多數“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恨不得把“天作之合、一見鍾情”幾個字貼在封皮上,就算涉及對立,也沒有側重描寫雙方互坑的。


    但想一想,少男少女不正是這樣嗎?詩千改寫的這對小道侶,就活像他身邊的這些學生們一樣。


    文中,數月下來,殷緋雖然嘴上還是不饒人,但已經逐漸發現宴霜君與她之前以為的並不同。


    哪怕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但讀者作為旁觀人士,也察覺出了她的心動。


    尤其是在一次任務之後,二人在花樹下喝酒慶祝的那一幕。殷緋與宴霜君都有些醉了,打鬧了起來,可最後卻玩笑似的喝了交杯酒。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戲是假的,但情卻愈來愈真。簡升白看得都覺得自己也回到了少年時代。


    同樣的天才,同樣的自傲與矜驕,彼此是最相合的對手,這如何不心動?


    文章已經隻剩兩頁了,看來不久二人就能互通心意。


    簡升白注意到,詩千改的心理描寫視角也與上次不同,這次幾乎隻著筆於女方。他還有些遺憾她為何不寫宴霜君的內心變化,可再往下,便恍然大悟了緣由。


    ——半年過後,二人共同出發去處理一個秘境。誰料出現了意外,任務難度遠超預計,中途險象環生,殷緋差點就死了。她被宴霜君背出秘境,昏迷一月轉醒。


    而後當年那名算命的仙君告訴她:你劫數已經解了。


    殷緋一怔,有些悵然若失。


    宴霜君似乎已經回到自家門派去了。少年人初遇心動,總是容易胡思亂想。


    她聽聞這一個月裏有女修高調追求宴霜君,一怒之下便把道契撕了,打算把自己閉關療傷。


    她把自己關在洞府裏,誰也不想見。誰知夜裏,卻有人解開了洞府的陣法。


    那陣法是她用秘境裏的一個星陣布的,所以,能解開它的隻有一個人。


    宴霜君居然喝醉了,他委屈又帶著薄怒,說自己隻是被師父喊回去囑咐事情,為什麽回來就見到道契被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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