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花娘服下丹藥,眉眼間焦灼神色愈濃,“仙君,能否幫我找一找我夫君,鬼界太大,我找不到他。”


    付朝生安撫道:“別著急,隻要知道你夫君還在鬼界,一定能找到他。”


    花娘心稍稍安定下來,點頭:“好。”


    話音剛落,又一人出現在巷口。


    “找到你夫君了,跟我來。”說完,掃了兩人一眼,陸仙君眉心一皺,低聲遲疑問道:“蒹葭呢?”


    付朝生垂頭,慚愧道:“師叔,蒹葭被鬼王留在了閻羅殿內。”


    陸仙君看了眼閻羅殿方向,手中長劍緊握,稍稍猶豫片刻後下定了決心,沉聲道:“先跟我走。”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


    第一次寫奇幻真的很艱難,坑是不會坑的,我努力更新!


    第33章


    巷外秦淵等候, 他在鬼界內打聽,或許是徐卿文這號人在鬼界“名聲顯赫”,沒多久便打聽到了徐卿文的下落。


    鬼界鬼氣橫生, 如瘴氣般自忘川河畔升起籠罩整個鬼界,陸仙君一行四人穿梭在瘴氣中,雖然是修煉之人, 有真氣抵禦,但鬼界壓製了修為, 鬼氣入體後,與體內真氣相撞,幾人漸漸體力不支,不得已,陸仙君與付朝生隻得封印修為, 屏息而行。


    也許是到了鬼界,花娘不再像在人間時時而理智時而癲狂的狀態, 受鬼氣滋養,她的理智愈發清晰, 過往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自鬼界孕育而出, 生活在忘川河, 後來我被鬼王摘去,哄美人歡心,她把我帶去人間, 我在廟堂前成靈, 因此也成了唯一一株幸存的彼岸花。”


    仿佛有所感, 花娘抬頭朝某個方向望去,漫天的瘴氣中,她看到了拱橋前一個迷茫遊蕩的靈魂。


    往生的靈魂依次站在橋前等候,在那一片烏壓壓的人群中,一個遊離在外的靈魂格外顯眼,他還很年輕,想來死時不過二十的年紀,手中拿著往生牌,卻不肯站在往生的隊伍中過橋,像是在找什麽人,在等什麽人。


    花娘站在遠處,眼神溫柔臨摹著那抹清瘦的靈魂,卻輕易不肯上前,隻靜靜望著他。


    陸仙君沉聲詢問:“是他嗎?”


    “是他。”花娘說道:“我等了他好多年,沒想到他竟然在這裏。”


    陸仙君與付朝生相視一眼。


    花娘上前幾步,橋邊遊蕩的離魂似有所感朝她望來,兩兩對視,猶如隔絕千年萬年,那一縷魂魄雖然毫無記憶,但卻莫名篤定上前,怔怔望著花娘,“我好像在哪見過姑娘。”


    “你不記得我了?”


    男子眉眼歉意滿滿,拱手致歉:“在下唐突姑娘了,不知曾在何時何地見過姑娘?”


    “鬼王廟的槐樹下。”


    男子眼中茫然四起。


    人死後記憶全無,進入鬼界後隻能依靠嗅得彼岸花香陸續想起前世之事。


    花娘抬手一揮,一股濃烈的彼岸花香湧入他的鼻翼,天旋地轉間,無數似曾相識的畫麵在腦海中飛快閃現,但那畫麵太快了,猶如望著高山之巔深處迷霧之中的女子,一個背影,一個側身,頃刻間他隻記住了這些。


    “你……”


    花娘看他徘徊在橋前,又哭又笑,“你個傻子,不是說好金榜題名就回來娶我的嗎?怎麽到這來了?等不到我也不知道走。”


    “還沒等到,怎麽能走?”


    花娘眼中逐漸濕潤,強自鎮定轉身朝二人拱手道謝,“多謝兩位仙君幫我找到我夫君,大恩不言謝,往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吩咐。”


    “客氣。”


    陸仙君心中思慮著還在十方閻羅殿中的蒹葭,見花娘夙願已嚐,沉聲道:“既然你已將人找到,咱們就此別過,有緣再會。”


    他正欲與付朝生趕赴十方閻羅殿,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蒹葭倉皇奔逃而來,見著陸仙君與付朝生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在陸仙君身後,緊拽著他的衣袖,焦灼道:“仙君救救我!”


    緊隨其後的,是滿身煞氣的鬼王與一眾小鬼。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我來填坑了


    第一次寫奇幻,出乎我意料,太難寫了!之前卡文,就去開了本拿手的言情想換換手感,結果言情完結了這本奇幻還是沒撿起來= =


    我努力試試,盡量不坑


    追文辛苦了


    第34章


    鬼王來勢洶洶, 四麵八方從瘴氣中冒出的侍衛將幾人團團圍住,蒹葭藏身於陸仙君身後探出半個頭,眼神淩厲望著緊隨其後的鬼王。


    鬼界馬上就要關閉,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鬼王或許也預料到了這一點,不急不緩命人將其團團圍困在中間,目光卻穿過陸仙君直視他身後的蒹葭, 隨著蒹葭從陸仙君身後探頭,他歪頭冷冷一笑, 一襲黑色長袍在四周陰冷森寒的鬼氣之下更顯詭譎。


    “蒹葭,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從前所有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隻要你出來,答應我永遠留在這, 我就放他們一條生路。”


    蒹葭現在若是仙君麵目示人,早就一把火燒過去了, 可惜她靈魂剛歸位,且剛才與鬼王一戰中受了傷, 氣血翻湧,現在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需要靠眾人保護的弱女子,隻能梨花帶雨地躲在陸仙君身後, 雙手顫抖緊緊拽著陸仙君的一抹衣袖, 聲細如蚊顫抖道:“不要……不要把我留在這裏,仙君,求求你, 救救我。”


    不回頭也能感受到蒹葭的恐懼, 陸仙君手中長劍緊握, 橫劍將蒹葭擋在身後,目光凜冽望向鬼王,“這天底下,隻有你情我願的婚事,沒有強娶的道理。”


    “是嗎?那就試試看!”


    鬼王抬手一揮,四周的陰兵烏泱泱一片衝了上去,四周的鬼魂四散奔逃,瞬間隱入鬼氣中不見蹤影,陸仙君幾人也顧不得鬼氣入體,不再壓製體內的修為,拔劍對敵。


    一時間刀劍碰撞聲不絕於耳,衝上去的陰兵成了幾人的刀下亡魂,瞬間化為灰燼一吹飛灰湮滅。


    鬼王立於半空,看著陸仙君將蒹葭護在身後的模樣,冷靜自持的眼底逐漸瘋狂,那個原本百年前便是自己王妃的女人,現在卻躲在其他男人身後需求庇護,明明是個嫉惡如仇城府深重的女子,卻一派嬌羞軟弱,可見這全天下的女子,都不是什麽好人!


    他於半空中將四周鬼氣聚氣成刃,凜冽的劍氣伴隨著自己胸中的怒火朝著陸仙君刺去,怒火之盛,劍刃擦出一條帶著火花的劍氣,鏘一聲,陸仙君揮劍相對,兩把長劍碰撞發出驚天巨響,火花四濺,劍刃中倒影著兩人堅韌對視的目光。


    一直藏於陸仙君身後的蒹葭被劍意波及連連後退,一個陰兵的長戟刺來,她慌張且從容後退躲避,見陸仙君與鬼王陷入難舍難分的苦戰,另一邊付朝生也被眾多的陰兵以人海戰術糾纏,脫不開身,留給他們離開鬼界的時間不多了,再這麽下去,他們一個都出不去。


    看著四周戰況,蒹葭咬牙,就在她雙手結印準備耗盡修為拚死之際,身後一隻手拉住了她。


    蒹葭回頭,是花娘。


    花娘微笑道:“多謝你幫我找到了我的夫君,大恩不言謝,今日我便送你們出去。”


    “你隨我來鬼界已經是謝我,不需要你再報答我。”


    花娘苦笑道:“我本就是一朵花,回到鬼界後哪怕再不願意,也會慢慢幻化成本體,你看。”


    蒹葭隨著花娘目光望去,隻見花娘手背浮現一朵彼岸花花紋,活靈活現,仿佛要衝破皮肉的束縛生長出來。


    “鬼氣滋養了我,我自然要回報這鬼界,化為本體是早晚之事,到時鬼王也奈何不了我,再說,若不是你把我帶去了人間,我又怎麽會和夫君相遇,雖然時間不長,但也是一段緣分。”說完,她回頭看著依然有些渾渾噩噩的徐卿文,“你等了我這麽多年,別再等了,投胎去吧,人間是個好地方,那裏有你的抱負,你不應該為了和我的一個誓約,苦等我幾十年。”


    徐卿文似乎有些清明,望著她不住搖頭,“不去,不去,要等,等……”


    花娘抬手,一股花香在他麵前彌漫,徐卿文閉上雙眼,如睡著一般,卻又像沒睡著一般站立著。


    花娘無比眷戀看了眼徐卿文,想起過往窗前看他為自己作畫的花前月下,“麻煩你送他過橋,我會幫你們拖住鬼王,你們找時機離開鬼界,不要再來了。”


    說完,四周無數鬼氣幻化成彼岸花,漸漸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將花娘重重包圍,倏然,所有的彼岸花直指鬼王,在鬼王與陸仙君打鬥間將他纏住,鬼王連連後退,怒視望向花娘位置,咬牙冷笑道:“吃裏扒外的東西!”


    陸仙君見狀廝殺周圍幾個陰兵,與付朝生背靠背對敵,低聲道:“走!”


    那邊蒹葭已將徐卿文送到了橋頭,站在橋頭的徐卿文卻不肯走,吸了不少彼岸花的他腦海中漸漸浮現許多花前月下的場景,在窗下作畫,在燈下讀書,在林中賞花。


    突然他睜開雙眼,回頭看向被彼岸花包圍的花娘,高聲喊道:“花娘!”


    花娘一怔,心知他已想起了所有一切,眼底飽含熱淚回頭,還來不及看最後一眼,身體卻一寸寸化成一朵朵如火如荼的彼岸花。


    “花娘!”


    徐卿文徹底想起來了,他望著眼前撕心裂肺的一切悔恨萬分,就差一點點,他等了八十年,為什麽不能讓他早點想起來!


    他朝著花娘方向奔去,無數的彼岸花卻擋在他的麵前形成一堵花牆,擋住他的去路。


    “花娘,是你嗎?”


    花瓣無法做出回答,望著眼前已無法給出回應的愛人,徐卿文頹廢跪倒在地,跪伏在地上痛哭,緊握著手中的往生牌,“百無一用是書生。”


    陸仙君與付朝生來到兩人麵前,“走!”


    陸仙君拽著蒹葭,付朝生拽著徐卿文,兩人朝鬼界出口疾馳而去。


    眼看出口就在眼前,渾渾噩噩的徐卿文卻站住了腳跟,“你們走吧。”


    身後是烏泱泱的鬼界大軍,幾人相視一眼。


    徐卿文眼底盡是擦不幹的淚水,低頭看著手中的往生牌,苦笑道:“我不是人很多年了,我去人間,還能去哪。”


    “可是你在這……”


    “這兒好歹還有花娘,八十年都過來了,還有什麽是等不了的,我要留在這裏陪她,你們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眼前鬼界的出口大門一點點關閉,從人間照進來的陽光逐漸收攏,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陸仙君當機立斷,“走!”


    付朝生率先走出大門,蒹葭緊隨其後,就在她一腳踏出鬼界大門之時,四周鬼氣漸漸凝聚成一個個人手的模樣,拉住蒹葭的手腕,腳踝,蒹葭動彈不得,陸仙君見狀拔劍將這些鬼氣幻化的人手斬斷,但斬斷一次,那些鬼氣便再幻化一次,漸漸鬼氣幻化出鬼王的臉,是小鬼王那眉清目秀,麵如冠玉,還未經人間險惡的清明與稚嫩的臉。


    如今,那張稚嫩的臉上充滿了哀求,“蒹葭,別走,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蒹葭怔怔望著他的臉。


    “你喜歡陽光,我會用無數的夜明珠將鬼界照得和人間一樣地亮,你喜歡人間的熱鬧,那我就好好治理鬼界,把這裏變得和人間一樣熱鬧,你喜歡月亮,我就在鬼界空中懸掛一輪明月給你,你想要的,我都會為你實現,隻要你別走。”


    鬼界大門隻剩一條縫隙,人間的光亮透過縫隙映在蒹葭臉上。


    那一束從人間照過來的亮光,驅散了鬼界的陰冷與黑暗,蒹葭看著由鬼氣幻化成的鬼王的臉,“夜明珠再亮,也比不過人間的太陽,月亮再圓,也不如人間的圓,鬼界再熱鬧,他們終究不是人,假的就是假的,再逼真也不是真的,小鬼王,我們人鬼殊途,有緣無分,鬼界很好,但我喜歡人間。”


    她握著陸仙君握劍的手,揮劍將拽住自己的鬼氣斬斷,在鬼界大門即將關閉之際,與陸仙君在最後一絲人間的陽光下回到了人間。


    “蒹葭——”


    嘶嚎聲在整個鬼界回蕩,無數鬼魂因為嘶嚎聲而捂耳痛苦倒地。


    一條貫穿鬼界的忘川幹涸地流淌著鬼氣,一抹彼岸花的花瓣落在忘川河中,漸漸,無數的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從鬼氣中生長,如火海一般,流淌到未知的盡頭。


    鬼王站在忘川河邊,如厲鬼般,看著那抹印在他臉上從人間照進的陽光一點一點趨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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