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姑爺……就他一個人。”


    沈之鴻手中的劍緊了又緊。


    仙君前腳剛走,後腳“謝予遲”就來登門造訪,隻怕沒那麽簡單,可他們這群人不過是一群會拳腳功夫的凡人,麵對一個殺人如麻的魔物,哪有命抵抗。


    思來想去,他招來一側的管家,“你親自去後院盯著小姐,絕不能讓她到前院來,聽明白了嗎?”


    管家連連點頭,“是。”


    見管家去了,沈之鴻這才道:“開門。”


    既然躲不過去,不如開門見山,他倒要看看“謝予遲”這麽晚上門來究竟是想幹什麽。


    大門敞開,“謝予遲”孤身站在台階下,陰風自他身後吹進院內,清涼的月色籠罩在他身上,燈籠的燭光傾斜而下,在他身上投下一道詭譎的陰影。


    “謝予遲”一步步走進,對院中劍拔弩張的一幹侍衛視而不見,對沈之鴻拱手:“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到底是經曆過一次與魔物大戰的沈之鴻,手握劍柄強忍住內心的懼意,中氣十足道:“這麽晚了,賢婿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聽聞嶽父大人突然惡疾,夫人白日回家探望至今未歸,小婿不安,所以前來探望嶽父,嶽父身體可好?”


    “不需賢婿擔憂,老夫病情已好,若無大事請回吧。”


    “既如此,那我便攜夫人一同回府,待回門之日再攜夫人一同回來看望嶽父大人。”


    握著劍柄的手徒然收緊,“太晚了,月兒已經睡下了,明日我親自送她回謝府,今日你且回吧。”


    “現在不過戌時,夫人一向亥時入睡,這個時候應該還未洗漱,嶽父就讓小婿見她一麵……”


    沈之鴻神色冷冽,並不退讓,“我說了,明日親自送她回謝府,我知你們夫妻新婚燕爾伉儷情深,但也不差這一晚。”


    “謝予遲”看著劍拔弩張的眾人,反問道:“舒月是我三媒六聘,成親拜堂的夫人,嶽父在擔心什麽?”


    “你我心知肚明。”


    雖未挑明,但這架勢也將那層窗戶紙捅得差不多了。


    但若是“謝予遲”不肯退,勢必是一場必敗的惡戰。


    一陣陰風從堂外旋風般刮來。


    所有人心神一震,頭皮發麻。


    “謝予遲”悠然一笑,“既如此,那我明日靜候嶽父大人。”


    所有人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了地。


    可就在此時——


    “爹爹。”溫婉的聲音從側廳傳來。


    沈之鴻朝側廳方向望去,隻見沈舒月從側廳走來,身側跟著一名不知情的丫頭,身後管家額上全是汗,惶恐不安。


    “你怎麽來了,進去!”


    沈舒月見著滿室的侍衛,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回過神來,走向沈之鴻,不動神色擋在沈之鴻與“謝予遲”中間,“爹爹,這是怎麽回事?您和予遲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沈之鴻不想女兒知曉真相,唯恐驚嚇著她,連聲催促她回房,“沒事,一點小誤會,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你先回房,待會爹爹向你解釋清楚。”


    沈舒月微微一笑,“既已解釋清楚那便不必說了,都是一家人,犯不著這麽劍拔弩張的,都把劍放下吧。”


    在場的侍衛將目光看向沈之鴻。


    沈之鴻點頭,侍衛們紛紛將劍收了起來。


    沈舒月走向“謝予遲”,笑問道:“你怎麽來了?”


    沈之鴻捏了一把冷汗。


    “謝予遲”扶住她的肩,“見你久不歸家,又不派人送個口信,我擔心你和嶽父的病情,所以來看看。”


    “爹爹的病沒什麽大礙,我收拾收拾,跟你回去。”


    “月兒!”


    沈舒月回頭對沈之鴻道:“我知道爹爹舍不得我嫁人,我也舍不得爹爹,您放心,之後若有時間,我會經常回來看望爹爹的。”


    “謝予遲”拱手:“嶽父大人,改日再來拜訪,告辭。”


    看著兩人一並離開,沈之鴻連聲對管家道:“去!快去請仙君!”


    管家麵露難色,“可是……小人並不知道那兩位仙君住在何處。”


    “那位蒼穹劍宗的仙君不是住在雲來客棧嗎?讓你派人去請怎麽還沒來?”


    “去過了,下人回稟說是仙君的師弟說他師妹傷勢嚴重,仙君在替師妹療傷,無暇前來除妖。”


    沈之鴻癱倒在地。


    ——


    晚風習習,暮色四合。


    從不周山深處呼嘯而來的風聲獵獵,漫過山林,又旋起一陣陰森的呼嘯。


    天地幽暗,天上點點繁星一覽無餘。


    這麽晚才到家,蒹葭已經想好各種蒙騙陸吾的理由,夫君心軟,總會原諒她的。


    可一回到家裏裏外外找遍了,卻不見陸吾的身影。


    “夫君?”


    團子這些日子一直待家裏養傷,越養越肥,越肥越懶,連動一下都欠奉,甩了甩尾巴,懶洋洋道:“你夫君還沒回呢。”


    蒹葭看了眼他肚子,“過兩日我要和夫君去長安,你若還是這麽胖,你就待在家裏養□□。”


    “……”團子一躍而起,衝進雞圈裏上躥下跳。


    迄今為止,蒹葭養了兩隻兔子,一隻鵝,一隻公雞一隻貓,以及公雞帶回來的三隻小雞,實在是養妖大戶。


    起初她隻想抓隻母雞,這樣每天就有雞蛋吃,結果一腳踹了隻不下蛋的公雞。


    後來她聽說紅燒兔肉好吃,於是抓了兩隻兔子,又聽說燒鵝賊香,順便捉了隻鵝,如今多了一隻小黑狗,正好,過幾天她得和夫君去長安一趟,可以讓小黑狗看著家門,等她回來。


    小黑狗耷拉著耳朵,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任由蒹葭給他斷裂的後腿上藥。


    “既然你無處可去,以後就把我這當自己的家。”蒹葭手一抖,白色粉末倒在他後腿傷口處,蜇得小黑狗後腿一顫。


    “疼嗎?”


    小黑狗嗚咽一聲。


    “那我輕點。”蒹葭輕輕朝他傷口吹了口氣,又拿了白色紗布替他將傷口纏上,處理好傷口後這才將他從桌上抱下來,蹲下身揉了揉他的頭,“你別害怕,這裏不是幽州城,沒有人會欺負你,你看,這附近是不周山,幾乎沒人敢來這,你好好在我這養傷,不用擔心被人看見,傷養好了之後你想去哪就去哪,好嗎?”


    屋外的團子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又是這一套。


    當年他就是被蒹葭這一副良善的模樣所蒙騙,相信她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與那些冷血無情,一心隻想除魔衛道的修仙之人不一樣,才一腳踏入她設好的陷阱裏,陪了她東奔西走近一百年。


    那小黑狗看上去修煉成形不過短短幾年,剛做人不久,心思單純沒有心眼,又怎麽會是蒹葭的對手。


    果不其然,屋內小黑狗耷拉的眼皮掀起,他趴在地上看著蒹葭,眼底的戒備因為蒹葭這一番話散去不少。


    處理完小黑狗腿上的傷,蒹葭站在門口望著遠處歸家的方向,“這麽晚了還沒回來,難不成是迷路了?”


    遠處陸吾緩步而來。


    自一月前與魔君的那場大戰傷及根基,幾天前與魔物一戰動了真氣,一直不曾調理好,若是能就此回山門養傷,閉關三年五載,應該能好。


    林間小路難走,四下漆黑不見燈光,再走幾步前方似有燈光相映。


    陸吾往前一看,隻見有人提著燈盞朝他走來。


    那人身形嬌小,提著的燈盞確實百裏內唯一的光亮。


    “蒹葭?”


    “夫君!”來人快步朝他走來,靠近後陸吾發現她身上沾滿了露氣,寒氣懾人。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夜間不要出門嗎?”


    “我見你久不回來,擔心你出了什麽事,就來看看。”蒹葭臂彎間搭著的外衣遞給陸吾,“夜間風寒,夫君你身體還沒全好,多穿點。”


    “我不冷,倒是你,手怎麽這麽涼?”陸吾握了握她提著燈盞的手,一片冰涼,接過的外衣也不穿,搭在蒹葭肩頭,兩人就著一盞燭火穿過荒蕪的林間,回了家。


    作者有話說:


    來啦~


    第13章


    一回家,蒹葭連忙將自己在灶上溫著的藥湯端給陸吾。


    “我特地給你熬的藥,快趁熱喝了。”


    陸吾苦笑,這藥對他的傷沒有多大作用,又苦又澀,實在難以下嘴。


    但蒹葭在一側看著,他隻能捏著鼻子往下灌。


    一口氣喝完,剛想說話,似乎感知到了什麽,陸吾目光繞過蒹葭朝屋內望去,一隻小黑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隻狗……”


    “是我在外撿的,我見他受傷了,荒郊野外的不帶他回來估計得病死在外麵,所以把他帶了回來,”說著,蒹葭上前撫摸著乖乖趴在地上的小黑狗,“夫君,你看,他很乖的,不會亂叫也不會咬人,比外麵的公雞和鵝都要聽話,我們留下他好不好?”


    院子裏一窩的妖怪,如今又來了一隻狗。


    陸吾雖不忍蒹葭失望,但家裏這妖物未免也太多了。


    他從小被師尊教導,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斬妖除魔,是修仙之人的本分。


    以往他手刃妖魔,從不心慈手軟。


    如今家裏的妖物卻一天比一天多。


    陸吾的沉默讓蒹葭有些忐忑,她抱緊了小黑,“夫君,明天我把公雞殺了給你煲湯喝,這隻狗我們就留下吧,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長安嗎?我不在家的日子,他可以給我們看家。”


    屋外的公雞急得跳腳,他老老實實在家帶孩子,招誰惹誰了?


    小黑狗被蒹葭抱在懷裏,懨懨垂下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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