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次“看見”這種魔物的蒹葭顫抖著身體往陸吾懷裏靠。


    “夫君……這是什麽?”


    陸吾將她往懷裏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別看。”


    魔物仿佛承受著莫大的痛苦,哭嚎著朝著兩人伸出手,“救我……我才是謝予遲,我是幽州城謝家的兒子,你們救救我,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們……”


    “謝予遲?”蒹葭拽了拽陸吾的衣袖,“夫君,怎麽回事?我聽說謝家前兩天在辦婚禮,娶的還是郡守的女兒,他是謝予遲,那……”


    “我……我才是,那個人是冒充的!”


    蒹葭拉下陸吾捂著她眼睛的手,“夫君,怎麽辦?”


    陸吾眉心緊擰,他能感受到這妖物身上沒有殺氣與血腥,這不是那日在郡守府見到的妖物。


    但他口口聲聲聲稱自己是謝予遲,這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你在這多久了?”


    謝予遲終日在這不周山裏,今日終於見著兩個大活人,激動向前幾步,“我……那日我去沈家下聘,後來再醒來,就在這了。”


    也就是說,那日一把火並未將魔物燒幹淨。


    難道是因為自己那一把火?


    怎麽可能呢?


    蒹葭疑惑,“所以,你才是謝予遲?那謝府現在那個謝予遲是誰?”


    “他才是魔!你們救救我,救救舒月,舒月她還什麽都不知道,那個妖物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蒹葭與陸吾相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底的凝重。


    不周山土生土長的妖物是不能輕易出來的,這也是這麽多年以來,雖然不周山裏妖物眾多,幽州城百姓依然安居樂業的原因,但謝予遲不是不周山裏的魔物,這些天他一直呆在不周山不出來,是因為不想自己這幅模樣嚇到別人,更不想因此引來幽州城裏的修士斬妖除魔。


    蒹葭與陸吾將他帶回自己的小屋,幽州城城門已關,隻能等明日兩人去幽州城將從不周山裏撿到的破劍賣去鐵匠鋪時,順便帶他去找一找幽州城裏的修士,看看這事如何解決。


    但第一要務,還是要保證沈家小姐沈舒月的安危。


    謝予遲睡不著,自變成魔物以來,他就再也不曾合過眼,也是奇怪,明明隻是兩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可謝予遲一見著兩人,有股莫名的安全感,他什麽都不怕了。


    “喂,看你人又不是人,魔又不像魔,你是什麽東西?”


    謝予遲環顧四周,沒見著誰在他說話,正疑惑時,麵前的大公雞趾高氣昂跳上屋簷,“問你呢!”


    謝予遲做魔時間還短,見過的妖魔還少,還無法控製自己的模樣,一隻大公雞冷不丁湊到自己跟前說話,嚇得他不斷往後退,整團黑霧被嚇得驚悚不已。


    “沒見過妖怪?”


    謝予遲驚恐之餘抱著柱子搖搖頭。


    大公雞似乎這才察覺不對,湊近他跟前,“你不是魔?”


    謝予遲磕磕盼盼道:“我之前是人,突然變成這樣的,那個妖魔占據了我的身體。”


    大公雞了然於心,想說什麽下意識看了眼屋內,壓低了聲音,“那你放心吧,她肯定能幫你。”


    “他?”


    “你別看她裝得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實際上手段可多,心腸歹毒……善良,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被圈在這?”


    謝予遲不明白大公雞嘴裏說的人是蒹葭還是陸吾,可是據他觀察,蒹葭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柔弱良善,不可能有這種手段,多半是蒹葭嘴裏的夫君。


    他回憶陸吾眼底的涼薄,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你們?他為什麽把你們圈在這裏?”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吃啊。”小兔子從窩裏探出頭,大白鵝嘎嘎笑了兩聲。


    隻有三隻小雞在窩裏朝大公雞嘰嘰嘰地叫著。


    “行了小崽子們,別叫了,把人給吵醒了她非把你們拔毛燉湯不可!”公雞飛回窩裏,三隻金黃的小雞在他身邊蹦蹦跳跳,氣的大公雞直跳腳,“我不是你娘,我是你爹!沒吃的!別叫了!”


    ——


    翌日一早,陸吾帶著那把殘劍與謝予遲前往幽州城。


    昨晚因為謝予遲在,那把殘劍蒹葭一直沒辦法下手,本打算第二天趁著陸吾帶謝予遲進城,她可以乘機表示自己帶著殘劍去鐵匠鋪賣了,可沒想到一覺睡醒,陸吾卻讓她待在家裏,不讓她跟去。


    “為什麽不讓我跟去?你要去鐵匠鋪,又要去找那些修士,你還是第一次去幽州城,路都不認得又怎麽會認得那些修士?我幫你認路,幫你找人不好嗎?”


    “我自長安長大,修士見過不少,我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想你跟著去,隻是不想你有什麽危險。”


    蒹葭不樂意了,嘟囔了兩句,“能有什麽危險?”


    陸吾沉默看著她。


    蒹葭不願意看到這種目光,這讓她有種自己無理取鬧的錯覺,“好了,我不去就是,那你要早些回來。”


    “放心。”


    這怎麽能放得下心?


    且不說如今謝府裏那個妖魔有多厲害,連她的三昧離火都不怕,單說他夫君那張臉,她就放心不下。


    她站在院中看著陸吾的身影漸行漸遠,一並跟了上去。


    陸吾並未去找什麽修士,而是在進城前搖身一變成了那日平平無奇的陸仙君。


    謝予遲瞪大了眼,心道昨日公雞說得果然沒錯,陸吾果然深藏不露。


    陸吾隻淡淡看了他一眼,“噤聲。”


    這是讓他保守秘密。


    謝予遲自是不會暴露他,隻是不明白,“仙君為何瞞著蒹葭姑娘?”


    “她心思單純,若是知道未免胡思亂想,我不想她參與到這些妖魔之事,她平安就好。”


    “仙君良苦用心。”


    眼看前方不遠處便是幽州城門,陸吾殘劍一揮,將謝予遲順勢收於劍內,以免引起恐慌。


    此事不宜打草驚蛇,當務之急是沈家小姐的安危。


    郡守府。


    “什麽?”沈之鴻聽聞陸仙君所說後錯手砸碎了茶碗,“陸仙君,你剛才所說的可是真的?”


    陸仙君伸手一揮,藏於殘劍裏的謝予遲出現在沈之鴻麵前。


    沈之鴻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對魔物的恐懼刻骨銘心。


    幸好提前遣散了下人,否則謝予遲這團黑霧還不知得引起多大的慌亂。


    謝予遲跪倒在沈之鴻麵前,哽咽失聲,“沈伯父,是我,謝予遲!”


    沈之鴻驚魂未定,他看了眼陸仙君,又看了眼謝予遲,遲疑問道:“你……你真是謝予遲?”


    “是我!真的是我,那日我來您這提親,看到自己身上的魔氣後暈了過去,再醒來我就是這番模樣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謝府的謝予遲才是妖魔,您快去救救舒月,晚了就來不及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


    “您若不信,可以問問仙君!”


    “仙君,他說的可是真的?”


    陸仙君點頭。


    沈之鴻愛女心切,知曉如今陪在女兒身邊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物,當即跪倒在陸仙君麵前老淚縱橫,“仙君,求您救救我女兒!”


    還不等陸仙君將人扶起,一個輕佻嬌柔的聲音傳了過來,“喲,好熱鬧啊。”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穿著白衣的女子從屋頂翩翩飛下。


    陸仙君眉頭緊蹙,“是你?”


    蒹葭微微一笑,撚了撚鬢角的碎發,“是我,仙君好久不見。”


    她原本是跟著陸吾來的,結果一轉眼給跟丟了,幽州城那麽大,一時半會也找不到,索性來了沈府守株待兔,沒想到還真讓她給遇著了。


    她看著沈之鴻腳邊跪著的魔物,驚訝道:“這是怎麽回事?”


    沈之鴻將陸仙君說與他複又與蒹葭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蒹葭笑盈盈望向陸仙君,“那麽陸仙君又是從哪得知的此事?”


    “今日我在城中遇到一位男子,他說與我聽的,並將謝予遲交給了我。”


    “男子?”蒹葭挑眉,心知肚明那是陸吾,她的夫君,可依然如同一無所知般發問:“什麽樣的男子,俊不俊朗?帥不帥氣?”


    陸仙君沉默不語。


    “能發現這事並責無旁貸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你,定是英勇無雙的人物,一介凡人竟有如此膽識,實在令人敬佩,若是有幸得見該有多好。”


    陸仙君覷她一眼。


    誇讚完自己夫君後,蒹葭心情倍好,望著陸仙君的視線下移,嘴角笑容瞬間僵硬。


    “這把劍你哪來的?”


    陸仙君手握太阿,淡然處之,“那男子說要將這把劍賣去鐵匠鋪,所以我順手買了下來。”


    蒹葭瞬間抓狂。


    她跑遍了城中所有的鐵匠鋪,就為了在陸吾賣完太阿後她能再買回來,結果這劍竟然落到了外人手裏?


    這可是上古神劍,太阿劍!


    “買下來?你我同時修仙之人,難道看不出這劍的貓膩?不過是占人便宜而已。”


    “他一介凡人,拿著這把斷劍也無用。”


    “他拿著無用你就能如此騙他?”


    “我與他明碼標價,騙這一字,從何談起?”


    “你若告訴他這是太阿劍他肯定不會賣!”


    “我為何要告訴他?”


    “你還說沒有欺騙他!”


    兩人一來二去吵的沈之鴻頭都大了,連忙拱手勸架:“兩位仙君別吵了,現如今除魔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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