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他的手。“沒事,加西亞,我沒事,他沒有對我做什麽。”


    他的臉上現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然後僵了僵,直直地倒在了我的懷中,仿佛方才支撐他行動的並不是清醒的意識而是一種本能。


    我懷抱著他,心中升騰起淒楚的幸福。


    請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和我一起……


    在這場瘟疫帶來的浩劫中,城市的某些功能仍舊在有序地運作著,其中包括霧都警察局。報警之後,警察很快就來了,將兩名昏迷的小偷帶走了。


    出了這件事情以後,兩名看守人總算來到了他們的崗位上,一名在白天工作,另一名則負責夜班。有他們日夜看守大門,我終於能夠不擔心安全問題了。


    在那段不愉快的插曲的刺激下,加西亞的身體奇跡般地擺脫了病危的狀態,高燒褪去了,也不再頻繁地冒冷汗了,他以看得見的速度在康複著,這幾乎讓我喜極而泣。


    第五天的傍晚,我正趴在床邊淺眠,突然感到一隻手輕柔地摩挲著我的頭發。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那隻手順勢撫過我的臉頰,我睜開眼睛,正對上那雙久違的翡翠綠眼睛。


    他背靠著枕頭,虛弱地朝我微笑。


    這一刹那,我仿佛看到暖風吹過山崗,花之絨毯依次綻放,連綿到天際。


    心髒怦怦亂跳,我害怕這隻是一個太過美好的夢境,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按在他的額頭上。真實的皮膚觸感,正常的體溫,褪去了高燒的熾熱溫度。


    他康複了,從瘟疫的掌控中逃了出來。


    “哦,黑暗君王啊。”我將臉埋在被單中,哭出了聲。


    等到我哭夠了,他才輕聲說了一句。“黛西,謝謝你。”


    短暫的停頓之後,又加上一句。“還有,對不起。”


    我愣住了,繼而明白他是在為那個時候的欺騙而道歉。


    被浩劫暫時掩蓋的那一些事情清晰地從記憶深處浮現了起來,再次橫亙在我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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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從來就沒有遺忘過它們,也沒有做好重新麵對它們的勇氣。猝然之間,我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他的康複而帶來的喜悅突然之間全部消失了,傷痕與疼痛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他還在期待著我的回應,我卻突兀地推開椅子站起身,避開那些尖銳的情感。“你醒了,那我出去買點食物。”


    不等他說些什麽,我便匆匆走出了房間,唯恐慢一秒就要不得不麵對讓我啞口無言的難題。


    走到門口,我猶豫了一下,回頭看去。


    一個凝定不動的側影擁被坐在床上,傍晚的餘暉將他的剪影鋪展在地板上,許久之後,睫毛才在金色的光暈中微微眨動了一下,扇起的微小漩渦順著空氣震蕩開來,沉重地撞上我的心頭。


    我不敢再看,輕輕扣上了房門。


    我披上一條白底小朵粉紅玫瑰花流蘇披肩,手臂上挎著一隻籃子匆匆趕去了集市。


    在瘟疫最嚴重的今天,麵包店遵照市長命令依舊照常開門營業,如今一個銅幣能夠買到九盎司半的小麥麵包,和瘟疫之前一銅幣十盎司半麵包的價格比起來,可以算是沒有怎麽漲過。


    民生得以維持,所以即使在瘟疫中累計死亡的人數已達四萬,騷亂在小範圍內橫行,但城市的基本秩序始終沒有完全崩潰。


    在集市上采購了大量食物之後,已經入夜了,我匆忙趕回公寓,路上的行人比我一個半星期進城之時少得多了,大家都行色匆匆,唯恐在路上多停留一秒鍾就會染上致命的病毒。


    路過聖馬丁大教堂的時候,突然,沉寂許久的大鍾再次響起了喪音,同時還伴隨著放肆的大笑。


    在這樣時刻,還有誰會這樣歡暢地大笑,簡直就是對死者們不敬。


    我抬起頭,看向鍾樓,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象映入雙眼。


    大鍾瘋狂擺動,鍾頂上騎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她,那個利用魂晶複活的骷髏!


    這一次她連帽子都沒有戴,任由可怖的頭骨暴露在世人麵前。她雙手鉤住橫梁,悠然自得地趴在鍾上,用兩根腿骨搖晃大鍾。牙齒稀疏的嘴巴咧開著,她張狂地大笑,嘲笑著在瘟疫中輾轉呻吟的霧都。


    鍾樓上偶爾有一道刺目的紅光劃過,那是月光折射過魂晶留下的光之痕跡,她的胸前一定戴著那根以魂晶為墜子的項鏈。


    誰能相信就是那塊小小寶石引發了這場瘟疫,隻要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疫馬就會返回泊夫藍,瘟疫也會得以平息。


    死去的瑪蒂爾德,穿著喪服的好心路人,差點喪命的加西亞,輪番從我心頭掠過,熱血在瞬間沸騰,我毅然丟下籃子,牽起裙子跑進了教堂。


    教堂裏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神職人員,旋轉樓梯長到叫人炫目,我不記得自己爬了多久才來到了樓梯的頂端。


    踏進鍾樓,大鍾的聲響以壓迫性的氣勢充滿整個空間,耳膜幾乎要被巨大的鍾聲震碎。


    我剛剛捂住耳朵,瘋狂擺動的大鍾突兀地停止了動靜,連個緩衝的震蕩都沒有,餘音之中,我聽到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又見麵了,黛西。”不懷好意的口吻。


    “下來吧,我們需要談一談。”我吸了一口氣,努力心平氣和地和她談判。


    骷髏笑得花枝亂顫,一顆鬆動的牙齒被笑聲顫了下來,掉在我腳邊。“談一談,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麽資格和我這樣跟我說話?真是一個無禮的女仆,你應該行個屈膝禮,然後尊稱我為小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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