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自習室。


    玻璃窗敞開,映出秋意染就的火紅楓葉。


    唐念手指敲動鍵盤,肩若削成,綢緞似烏青長發柔軟地垂落,側顏被天光暈出明淨剔透的質感,幹淨美好的像是幅畫卷。


    丁盈懷裏抱著書,遠遠看見唐念的背影,咬住下唇,在原地停頓幾秒後,走上前。


    「嗡嗡。」


    純白桌麵上,手機突然震動。


    唐念思緒被打斷,伸手拿過手機。


    丁盈來到唐念身邊,笑容甜美,「唐念,我有道題不會,能請教一下你嗎?」


    手機不斷震動,唐念瞥一眼她,起身合上電腦,「我接個電話。」


    「好。」


    丁盈笑容乖巧。


    唐念走到幾步遠外,麵朝窗外,接通電話。


    「席先生找我有事?」


    席辭靠在椅背,簡明扼要地說清來意。


    唐念目光落在窗外的楓葉上,「特級烏苓膏生產需要耗費大量藥材,新顏目前的供給已經是極限。」


    席辭回她:「唐小姐可以擴大生產基地。」


    「嗯,特級烏苓膏的生產基地是會慢慢擴大。」


    席辭似乎笑了下,「我的意思是,新顏加速擴大生產基地,以保證特級烏苓膏的供應。」


    「這個暫時不行。」


    席辭問:「為什麽?」


    唐念沉默片刻,吐出兩個字,「沒錢。」


    席辭:「……?」


    他語速比之前慢了些,「新顏會沒錢?」


    「新顏目前養了一個研究所,流動資金不多。」


    ?


    席辭想問什麽研究所這麽燒錢。


    唐念平緩清潤的嗓音再次傳來,「特級烏苓膏後續供貨會增加,席先生不必擔心,時間問題而已。」


    席辭蹙眉,「特級烏苓膏目前很緊缺。」


    唐念回他:「以後就不緊缺了。」


    席辭難得噎住,緩了緩,「新顏可以適當增加生產線。」


    「沒錢。」


    席辭:「……」


    他捏了捏眉心,「華擎可以資助。」


    「好。」


    對麵答應的幹脆利落,甚至帶了點笑意。


    ?


    席辭拿著手機,忽然有種自己是冤大頭的錯覺。


    唐念很滿意,「我之後通知祝眉和席先生麵談。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怎麽都是席負責人你得益。」


    「……??」


    是這樣嗎?


    席負責人陷入沉思。


    唐念心情頗好,掛斷電話,聯繫祝眉。


    丁盈坐在唐念位置旁邊,餘光注意著幾步遠外的唐念,目光一轉,落到唐念合起的筆記本電腦上。


    放在身側的手指捏緊又鬆開,丁盈心底無比糾結。


    「嗯,大概就這些。」


    唐念交代完,掛斷電話。


    她轉過身,發梢盪起清淺的弧度,眸色凝黑,落在不遠處的丁盈身上。


    她習慣在這個地方寫論文。


    丁盈時常過來,偶爾請教問題,言行卻總帶了幾分拘謹異常。


    想著,她眯起眼,抬步走過去。


    「在看什麽?」


    清潤嗓音平緩,丁盈猛地一驚,猝然抬頭,對上唐念的眼。


    唐念今天穿的是雲青色抽褶襯衣,清淡幹淨的顏色迤邐,中和了眉眼的姝色,圓潤杏眼沉凝平和,像是浩渺平靜的深海,無波無瀾,又像是沉美凝翠的通透華玉。


    丁盈飛快別過眼,心髒劇烈跳動,「沒什麽,在想題目。」


    唐念頷首,坐回原位,看不出任何異樣。


    丁盈鬆口氣,拿出自己的課外資料,「唐念,這道題怎麽寫?」


    唐念接過,看了眼題目,「這道題是……」


    她音色偏冷,說出的話卻平和流暢,輕渺淡寫間,一道難題被分析拆解得透徹。


    丁盈看著她的下頜,有些晃神。


    無論她問什麽題,唐念好像都能隨口答出,姿態沉靜,不驕不躁,像是萬事瞭然於心,平和淡然。


    「懂了嗎?」唐念出聲。


    丁盈猛地回神,「懂、懂了。」


    唐念不再說什麽,打開電腦,繼續修改論文。


    丁盈坐在她身側,手指捏住資料,眨著一雙好奇懵懂的眼,「唐念,你論文進行到哪一步了?」


    「四稿階段。」


    丁盈恍然,垂眸掩下眸底的情緒,「這樣啊。」


    她以為這篇論文還隻是半成品,沒想到,已經是第四稿。


    四稿幾乎就是論文終稿,隻需要簡單修飾掉幾個瑕疵,就能作為一篇專業論文,發布在期刊上。


    丁盈越想越深,渾然不知唐念抬頭望了她一眼,眸色漸漸幽深。


    日暮西斜。


    一家高檔咖啡廳。


    「你確定?」曲心胭攪動咖啡,皺著眉頭。


    丁盈點頭,「唐念親口說的,目前論文已經進行到四稿階段。」


    曲心胭捏咖啡勺一緊,咖啡勺在杯底滑出刺耳的音符。


    唐念進展怎麽快?


    難不成是之前就在籌備?


    腦中思緒煩雜,她心煩意亂,「我知道了,接下來該怎麽做,你自己心裏清楚。」


    丁盈咬唇,語氣低柔,「我知道。」


    ···


    日子一天天過。


    唐念發現,丁盈來的越發勤了。


    經常會在她身板打轉,笑容無害乖巧,偶爾會問一些題目。


    「嗯,我知道了。」


    丁柔坐在唐念對麵,「謝謝你唐念。」


    她拿回自己的醫學資料書,在低頭的瞬間,下意識瞥了眼唐念的電腦。


    唐念眸光淡淡,打量過丁盈糾結煩躁的眉心,勾了勾唇。


    唐念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點擊保存後,合上電腦。


    「我去一趟洗手間。」


    唐念起身離開,動作自然。


    丁盈從書裏抬起頭,望見唐念輕輕拂動的發尾,整個人怔住,旋即眸底迸出驚喜的光彩。


    她謹慎地觀察過四周。


    四周安靜無人,窗外楓葉沙沙作響。


    她屏住呼吸,動作飛快地從隨身包裏翻出u盤,插入唐念電腦中。


    周遭越發安靜。


    她一顆心幾乎停住,冰涼的手指飛快點動滑鼠,隨後,她扯下u盤,塞進自己包裏。


    動作一氣嗬成。


    等到事情結束,那顆幾乎懸停的心在胸腔裏劇烈跳動,渾身凝固的血液湧流,後怕感湧上心頭。


    她深吸口氣,低下頭,拿起筆,在紙上演算。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唐念很快回來,她纖長指尖落在鍵盤上,瞥了眼丁盈,收回目光。


    丁盈捏緊筆,平復好如雷鼓動的心跳,朝唐念笑了笑,「剛才臨時接到導師通知,我先走了,下次再來找你問題目。」


    唐念點頭,平靜無瀾。


    丁盈收拾私人物品,離開自習室。


    窗邊,唐念勾了勾唇。


    翌日。


    丁盈如常到來,瞧見唐念仍在做論文,眨眨眼,「四稿什麽時候能修改完成?」


    「大概兩天後。」


    兩天。


    丁盈哦了聲,「還挺快。」


    唐念點頭,漫不經心,「其實現在要發表完全可以,左右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丁盈眼神變了變,「但唐念你精益求精,肯定會修改後再發。」


    唐念嗯了聲,倒沒再說其他。


    丁盈鬆了口氣,隻是再也坐不下去,她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自習室。


    當晚。


    夜深人靜,華國核心期刊『科技核心』收到了一篇論文投稿。


    署名:丁盈.


    日子平靜過去,丁盈再沒出現在唐念麵前。


    直到三周後。


    平靜生活被一道急促的鈴聲劃破。


    丁盈走在校園內,接通電話,「您好,請問是?」


    「我是科技核心主編,陳楚峰。」


    對麵的聲音似乎很急切,「我們期刊對您的論文很感興趣,想將您的論文刊登發表。」


    丁盈愣住,巨大的驚喜幾乎將她淹沒。她張張嘴,嗓音顫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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