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收起骨頭,心情極好,拿出折扇負手離開,身後頃刻間化為一片火海,將一切燃燒殆盡,之後又歸於平靜。


    回到荊府的時候已經是夜幕,踏進門的一瞬,就已經感覺到今日府中來了不速之客。他沒有停留繼續往前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竹瀝慢條斯理地沐浴,洗去身上的髒汙,但是受到的傷依然存在著,有的還冒著血氣。竹瀝輕歎道:“看來得過一會兒再去找她了。”


    荊憶不喜歡竹瀝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味道,所以竹瀝再也沒有讓自己沾上其他的氣息。


    霧氣氤氳,竹瀝豁然站起,精壯的身體勻稱修長,滴滴水珠順著他優雅的脖頸滑入深處。他隨意的扯了件白色披衣,烏發還滴著水。


    從浴房出來的時候,荊憶正撐著潔白的下巴盯著某一處發呆。竹瀝擦著頭發的手停了一瞬。但是片刻又恢複閑適,走到荊憶身邊,“怎麽了?”溫柔的語氣近乎輕哄。


    荊憶眼神未動,隻是紅唇輕啟,清冷的聲音有些啞:“你去見了什麽人?”


    竹瀝眸中的漆黑動了一下,“他說他是世間最後一隻魔。”他不動神色的觀察荊憶的神色,接著道,“欲奪我力量,說是維持性命,但是已經被我解決了。”說完幽暗的眸子鎖住荊憶的側臉。


    荊憶聽了他的回答,沒說話,良久,才輕輕的呢喃:“最後一隻魔嗎......”隨後露出譏諷的笑,“沒想到世間還有魔的存在。”她摸了摸剛才微微發燙的胸口,眼神失去聚焦,陷入了什麽思緒當中。


    竹瀝見狀隻是伸手撫了撫她的發絲,好像是貓兒無聲的安慰,即使他並不知道荊憶此時顯現出來的脆弱來源於哪裏。不過片刻荊憶就恢複清冷的模樣,終於回頭,手隨意的把玩著竹瀝的手指。


    “你身上血腥味很重。”


    竹瀝不在意的笑道,“想要一些東西,這些傷無傷大雅。”


    他口中的東西是什麽,荊憶沒有刨根究底。說到底,他隻是自己強行安排在身邊的,說不定是計劃著離開呢。


    她心情不好地勾唇一笑,手托起他的下巴,眼神卻沒有溫度,“踽踽獨行寂寞如斯,你還是要跟在我身邊一段時間,好好發揮你的作用的。”


    竹瀝任由她動作,漆黑如墨的眼睛裏隻有荊憶的倒影。


    她很少這樣強勢,隻是最近那股魔氣的靠近讓她心裏升起了煩躁。


    竹瀝似是在欣賞不一樣的荊憶,少頃,暗沉的聲音才傳進荊憶耳中。


    “遵命。”


    溫潤的笑容此時好像有了真實感。


    荊憶卻維持不住她的笑,無趣的放下了手,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竹瀝也重新坐正,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今日府中似乎進了兩隻小妖。”


    “做生意罷了。”荊憶話落,屋內再次歸於安靜。


    荊憶想離開,但是竹瀝先發製人,說了一個要求,“今日受傷不便,荊憶可以幫我擦一下頭發嗎。”


    荊憶起身的動作停住,看著他有些疑惑,“你怎麽認為我會答應?”她像是做這種事的人嗎?


    竹瀝聽了她的反問好像有些失落,低垂著眼睛。荊憶語塞,但是動作卻還是沒有要答應的意思,“你自己擦。”說完不看他一眼的出了房門。


    一下子屋內少了女子的明媚顏色,重新變得黯淡起來。竹瀝獨自坐著,眼底的失落消散。他動作隨意優雅擦著頭發,修長的雙腿閑適的搭著,“看來你和已經消失的魔族有點關係啊。”他盯著荊憶坐過的地方,用隻有自己聽到的聲音輕道,“你到底還有什麽秘密呢?”


    有著很多秘密的荊憶回到了她的主院,先沐浴,出浴房時身上沒有一絲水汽。躺在床上盯著床頂的流珠,緩緩閉眼。


    如預料般的,她又在夢中回到了那片天地,還是紅光衝天,兵器碰撞和猛獸嘶吼聲從遠處傳來。荊憶躺在死透的老人身邊意識模糊,她想醒過來,但是眼皮很重,怎麽都無法做到。


    模糊中有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她麵前說著什麽:“......能力微小......荊芥草......功德......”斷斷續續,她聽不清,隻是身上的痛在慢慢的消失,可是隨後又是一陣完全不同的痛楚,這痛直接將荊憶從夢中拉了出來。


    她一手撐著床,一手扶額,埋在柔順發絲裏麵瓷白的臉此時滿是汗水,大概是那痛太真實了,荊憶感覺自己真的回到了即將身死魂消的時刻。


    良久,喘息聲慢慢停了下來。床幔剪影著的身形緩緩躺下,夜風溫柔地吹過床幔輕輕劃過荊憶的手臂,帶來輕輕的慰藉。


    天氣越發的熱了,荊憶也越發的懶了,成天就是靠在貴妃塌上,看看書,吃吃東西,發發呆。竹瀝也是一直陪在她身邊,應證那天荊憶說的“發揮作用”。


    而一直困擾鎮民的奇怪的病也慢慢的消失了,一切似乎又恢複正常了。


    戴府


    戴鎮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偏偏對麵的楊道長還一副不知道的樣子,還在搗鼓那些東西。


    終於忍不住了,戴鎮長再次開口:“現在病已經好了,那個妖應該走了,很感謝道長的幫助,我已派人準備好了銀兩。”暗示性十足。


    楊道長放下手中的東西,瞥了一眼戴鎮長所剩無幾的頭發,嚴肅的對著戴鎮長說:“那妖肯定還沒有走,我定要把他們抓出來!”


    戴鎮長一陣無語,幹脆道:“那道長去外麵住客棧吧,我戴府已經容不下您這尊大佛了。”


    這些日子他一直暗示這個道士,讓他主動離開,留下幾分麵子,可是這廝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似的賴在這不走。這下他直接送客了。


    楊道長不意外他這麽說,隻是留了一句,“好歹讓我吃了這頓飯吧。”


    ......


    楊道長是被用掃把趕出來的,手裏還拿著包銀兩。天色漸晚,選擇了一家不貴的客棧就住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他一直去那對夫妻的家附近觀察,說是觀察,他的裝扮實在是有些打眼,標準的道士裝扮,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但是他本人毫無所覺,隻是執著的盯著那邊。


    可是一連幾日,他都曬黑了好多,也沒發現他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妖氣也確實沒有了。於是他改變了策略,決定夜晚偷偷潛入。


    夜幕降臨,鴛飛和鴦柔伴著賣力的知了鳴叫聲入睡。楊道長身手矯健的翻進了屋內,卻在抬腳時不小心碰到了門框。很輕的一聲,但在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突出。他抬眼看了看床上的兩人,他們沒有動靜。


    楊道長輕籲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去。床前,他舉起那串木珠,欲念咒。手突然一痛,木珠脫落,胸前也受了一拳。他連連後退好幾步。


    鴛飛眼神銳利,“等你好久了,你為何監視我們?”


    鴛飛早就察覺到這個道士的存在了,夫妻兩人商量來個甕中捉鱉,雖然鴦柔興致不高的樣子,但是鴛飛還是提議他們最近分房睡,保護她的安全,她沒什麽異議地同意了。


    楊道長舒了好幾口氣才開口:“你們是妖,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的職責便是除妖,你說為什麽?”


    鴛飛還沒說什麽,鴦柔已經破門而入,“我們沒有傷害那些凡人,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往日溫柔得眼眸此時憤恨無比。


    鴛飛拉過她的手想安撫她,但是被她毫不留情的甩開了。鴛飛暫時沒空管那抹異樣感,隻是站在她身前,以保護的姿態擋著楊道長的視線。


    楊道長擦了擦嘴角的血,直接道:“前段時間的病不就是你們帶來的嗎?”


    “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壓製了妖氣,他們也好了,一切都結束了,你卻還要來斬殺我們!”鴦柔的眼神竟然帶著狠厲。


    第20章 回到妖族


    楊道長看不見鴦柔,鴛飛也是麵朝楊道長擋在鴦柔的身前,二人都沒看見她眼中不斷閃現的紫光。


    鴛飛不欲與他過多糾纏,“你到底想怎麽樣,要除我們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楊道長隻是盯著鴛飛警惕的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出一把桃木劍向他刺去。鴛飛一把將鴦柔推出門外,“柔兒先跑!”隨後堪堪躲過攻擊。


    鴦柔被推出門外,動作卻是僵住的,仔細看,可以看到她眼底的掙紮。但是那抹焦急轉瞬即逝,她的眼睛失去了光芒,無神如一具傀儡。


    她從懷裏拿出一根筷子,衝進了房內,動作僵硬的把手中的筷子扔進戰局,筷子應聲而斷。連著鴛飛懷中的也一分為二,失去作用。


    霎時,妖氣驟現。鴛飛不可置信地看著鴦柔,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而鴦柔扔完筷子之後依然站在原地看不出神色。


    楊道長和鴛飛過招間隙撇到筷子斷裂,妖氣顯現,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靈活轉身,出了房間,在不遠處站立。


    “那筷子中有強大的靈力,使你們遮住了妖氣。”楊道長麵無表情接著說,“你二人並沒有主動害人,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隻是你們需得告訴我何人給你們的筷子。”


    鴛飛還在怔愣中,一邊是鴦柔的異常,一邊是楊道長的話,他打起精神回應,“是執燈者。”並沒有說是誰。


    楊道長若有所思,知道他有所隱瞞,但是光著一句話他也能得到很多信息了。


    “現下你們妖氣重現,奉勸你們離開凡人之地,否則禍亂重臨。”留下這句話,他就默默地收拾了東西離開了。


    鴛飛沒管他,隻是走到鴦柔麵前,此時她眼中紫氣褪去,恢複了正常,可臉色卻是蒼白無措。


    “柔兒,你剛剛怎麽了?”鴛飛輕撫了她的臉,擔憂道。


    鴦柔不知道,可是心裏殘餘的惡意還在刺激著她的神經,“我不知道……隻是我想離開了,小飛,我們離開這裏吧,凡間的普通生活不適合我們。”


    鴦柔眼含淚水,鴛飛見不得妻子的眼淚,連忙拋開疑問,輕柔的幫她擦著淚水,眼中回憶漸起。另一隻握緊的手顯示這他內心並不平靜。“柔兒,他並沒有要殺我們,隻是想知道我們妖氣掩住的秘密。現在他已經走了!沒事了。”


    鴦柔抓住他衣角的手鬆了鬆,搖頭聽不進去他的話,“我怕,上次那些凡人對我們的惡意你也看見了,他們希望我們死絕!”


    鴛飛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柔兒,我們先離開這裏,好好修煉,將妖氣掩住再回來好嗎?我不想永遠都過上妖族那樣打殺的日子了。”


    鴦柔沒法,隻能先答應,想著之後再勸他。


    就這樣兩人離開了鹹水鎮,回到了妖族聚集的地方。


    妖族


    鴛飛一路上異常沉默,往日裏明媚愛笑的嘴角一直是拉著的。鴦柔還是有些暈乎,打起精神安慰他,“我們本就是妖,或許在我們自己的地盤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鴛飛沒說話,隻是想到了那一日,那一晚。一隻手臂甩到了他的麵前,腕間帶著熟悉的紅繩,是他們兄弟幾個獨有的,而緩緩走到他麵前的是另一個帶著紅繩的男子。


    紅著妖異的眼睛,滿臉是血,用著無所謂的語氣對他說,“這就是妖性,小飛,你無法避開。兄弟相殘、殺父弑母都是刻在骨血的本能。”


    鴛飛心裏升起一股惡心,忍不住,跳下了馬車,幹嘔了起來。身後鴦柔焦急的下車輕拍他的背。


    埋著頭的鴛飛出現了短暫的耳鳴,聽不清周圍的聲音。模糊中,有個好久沒聽到的男音說著,“好久不見。”唯獨這句話清晰無比。


    鴛飛抬頭,果然看見那張偽善的臉,他轉身牽起鴦柔的手離開,沒再看他一眼。鴦柔知道他恨這個人,也沒說什麽跟著鴛飛上車了。


    葉靖被忽視也不發作,隻是輕飄飄的發表一句感慨,“還是回來了啊。”


    鴛飛回到馬車中,臉色蒼白。鴦柔把他抱進懷裏,輕聲安慰。


    “我恨自己是妖族,留著暴戾嗜殺的血。”


    鴦柔沒有他這樣強烈的感覺,隻是手溫柔的撫了撫他的背。眼底有猶豫,可是這樣的神色一出現,就被一抹紫光吞噬了。


    他們來到妖族是為了借助妖族的天然屏障加之荊憶給的筷子達成雙劍合璧的效果。雖然筷子斷了,但是裏麵殘存的靈力讓鴛飛有了這樣的想法。鴛飛一心離開,所以格外認真的修煉,鴦柔內心卻是一日比一日堅定。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鹹水鎮已經到了最熱的時候了。多日不見的楊道長又黑了。戴鎮長坐在酒樓窗邊,看著楊道長緩緩走過。突然興起,學著戲文裏的動作,宛如老友重逢的姿勢,端起一杯酒對著他的背影敬了一杯,他覺得自己頗有風雅之士的味道。


    剛想放下手,就那樣一瞬間,楊道長回頭了。兩人的視線一高一低對了個正著。


    ......


    戴鎮長的手還舉著,氣氛有些微妙。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把把酒往下倒,若無其事的關上了窗。他身邊的小廝嘴角緊緊的抿著,生怕露出一點笑聲。


    而外麵的楊道長有些莫名,撓了撓頭就離開了。


    晚上,已經養好傷的楊道長把燈籠掛好,爬下了凳子,擦了擦,端起一杯酒對著明月喝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夜風吹起,楊道長揉了揉眼睛。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前就是一臉無語的荊憶和興致盎然的竹瀝。他們察覺到這裏有個有關“好奇”的心願,遂來看看這筆生意。


    “你想做甚?”荊憶沒什麽情緒的說。


    “你們就是執燈者?”


    “......”


    楊道長好像也察覺到自己問了個無聊的問題,隨後又道,“我想知道你們給鴛鴦二妖的筷子上的靈力是哪裏來的?”


    “你為何對這個如此好奇?”


    “我的能力在道士之中算是佼佼者,沒想到還有我看不出來的妖氣。我天性好奇,覺得很有意思。”楊道長雖然有些虛榮,但是能力確實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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