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剛被留在魔域時, 是十分害怕的。


    她被那些魔修帶了下去,說是今後便陪在白秋身邊,成為白秋的“侍女”, 但她又總覺得,小姐妹白秋的處境雖然看起來不錯, 但又似乎不太好。


    具體表現在, 那個表情冷漠, 氣場陰冷的魔君,總是時不時出現一次,眼神含著冰冷的殺意, 從白禾臉上掃過時,總是讓她打個冷戰。


    那魔君高傲無比, 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吝於賞給白禾, 白禾那段時日被關在狹小的屋子裏, 每日戰戰兢兢的,說的是讓她陪著白秋, 卻連白秋的人都沒見過幾次,白禾有一次按捺不住, 趁著魔君出現,便問了他一句。


    “我不是伺候白秋的嗎?為什麽我要被關在這裏?”


    男子微微止步, 回過身來, 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僅僅一眼, 白禾就覺得他又要弄死她。


    他打量著膽怯弱小的白禾, 滿眼輕蔑,語氣頗為諷刺,“伺候?我看她也活不過幾日。”


    白禾:“……”


    他又陰惻惻道:“你還以為你能活命?不過也是人間來的小丫頭,一隻手就能捏死的修為, 我若是你,如此孱弱,早該羞愧而死,也省得讓旁人動手,髒了旁人的手。”


    白禾:“……”


    白禾被他當麵一陣諷刺,氣得臉頰發燙,眼睛裏滿是霧氣,羞憤地盯著他,卻又不敢還嘴。


    那魔君又朝她抬了抬下巴,嫌棄道:“無趣,看在衡暝君的份上,再留你多活幾日。”


    他揮了揮衣袂,悠然轉身而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白禾的視線中,白禾才對著他消失的方向狠狠磨了磨牙。


    氣死她了!


    這到底是什麽品種毒舌惡心男,太過分了!你才無趣!你才羞愧而死!你才髒了旁人的手!


    啊啊啊啊啊!!!


    白禾簡直是要氣炸了,她就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踐踏!


    白禾一邊氣得想哭,一邊又聽進了這魔君的話,這魔君執掌魔域,說不會讓她活著,她當然得死,白禾本以為自己爭取了機會,有了白秋做靠山,無論如何都可以保命了。


    如今聽這魔君的語氣——


    完了。


    看來小姐妹處境堪憂,根據這位魔君的態度,白禾估摸著,白秋估計成了衡暝君一時興起寵愛的小玩意兒什麽的,哪天白秋翻車,白禾一定也會跟著遭殃。


    白禾毫不懷疑,這個魔君會弄死她。


    果然是魔啊……魔就是這樣可怕的,白禾知道這魔君的原形是蛇,天生冷血,殺人如麻,白禾隻巴望著少見到幾回魔君,這條蛇實在是太可怕了,在她心目中是第二可怕的,第一是衡暝君。


    然後過了幾天,白禾被一位魔修帶到了地宮。


    然後白禾就開始陪伴白秋。


    白禾一時弄不清情況,衡暝君是上千歲的魔頭了,但執掌魔域的是魔君玄猙,所以是衡暝君是壓魔君一頭的嗎?魔君說要殺她,那她到了衡暝君這兒,應該是真的安全了吧?


    白禾還沒緩過來,然後……她又看到了這個揚言要殺她的魔君。


    這魔君總是三天兩頭地來地宮,還總是跟在衡暝君身邊,衡暝君又在白秋身邊,白禾又恰好跟著白秋……於是不出所料,這條蛇,和白禾一起做了兩個礙眼的巨瓦電燈泡。


    每次衡暝君和白秋興致突起,回了屋子裏親熱去了,總會留下白禾和這魔君沉默對視。


    兩人都跟個木雕似的,杵在原地,做了一對門神。


    白禾:“……”


    玄猙:“……”


    氣氛有點尷尬。


    白禾覺得自己太天真。


    她做門神就算了,這魔君也做了門神,而且還眼巴巴地瞅著她,遲遲不動手,一改之前那副冷酷輕蔑的模樣,完全像換了條蛇,看起來可無害了。


    白禾一開始或許還擔心什麽魔域高層之間的鬥爭波及自己什麽的,如今大概知道他是什麽地位了。


    他這地位……有點低啊。


    好像在衡暝君眼裏,連白秋都不如啊。


    嘖嘖嘖。


    原來魔君竟然是底層職業嗎?


    白禾眼觀鼻鼻觀心地裝死,心道這魔君看似不可一世,在衡暝君跟前混得還不是和她一樣慘。


    認清對方地位的白禾終於不是那麽慫了,從電燈泡的角度來講,他們在這裏的地位是差不多的,白禾便挺直了腰杆,氣勢一下子便上來了。


    白禾:敵不動我不動,他不說話我就裝傻。


    “我主人……”第五次沉默對視,魔君率先開口了,嗓音低沉,語氣帶著些許僵硬生澀,“聽說他近來……在養生?”


    白禾發了一會兒呆,發覺他是在和她說話,才後知後覺地抬頭,“啊?對啊,白秋說衡暝君身體不好,需要好好養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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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君聞言,表情扭曲了一下,古怪地嘀咕了一句:“荒謬無聊。”


    白禾沒聽清他在說什麽,以為這位大佬又有什麽指示,便湊過去問:“您說什麽?”


    “……”魔君退後了一步,像是討厭她的靠近,又冷漠地撇過頭,“嗬,本尊什麽都沒說。”


    白禾:???這人好莫名其妙。


    她悄悄觀察著這個魔君,嗯……身姿挺拔,側顏清俊冷漠,通身氣質威嚴,還是魔域的王,揮手就能覆滅人間一座城的那種……從擇偶標準上看,衡暝君雖強,但太喜怒無常,年紀也頗大了點兒,這位魔君的條件才是完美,隻可惜,性格缺點真是致命打擊。


    毒舌,目中無人,草菅人命,平日裏端著架子,之前還看中過白秋,可見作風風流,說不定還私生活混亂……


    簡直太糟糕了。


    白禾猛地打了個寒戰。


    一邊的玄猙注意到她突然間的一抖,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心下無比輕蔑地想:果然是練氣期的丫頭,委實弱小膽怯,他一個輕蔑的眼神,居然也能將她給嚇住了。


    對於某些自負的人而言,誤會是無法解釋的。


    白禾和玄猙都不知道,在彼此眼裏自己倒是個什麽形象,總之對方在自己眼裏都不是什麽正麵的好形象就是了,白禾也明白,如玄猙這般的魔,太過強大,也的確有將她不放在眼裏的資格,對她而言,與魔君保持距離才可真正明哲保身。


    白禾的小姐妹白秋偏生也不是個安分的。


    那段時日,白秋逼著衡暝君泡腳便算了,還要造個架子。


    白禾陪著白秋忙活了許久,兩個小姑娘蹲在地上累得氣喘籲籲,過了一會兒,玄猙便來了,冷眼瞥了一眼地上兩個狼狽的小姑娘,冷聲叱了一句“荒謬”,便不屑一顧地轉身而去。


    就連白禾,也覺得這樣不太行,衡暝君是不會配合的。結果白秋轉眼就將讓衡暝君掛在了架子上,那大青藤懶洋洋地纏在架子上,被她慢悠悠地推了過來。


    白禾:“臥槽!!!”


    白禾驚呆了,一臉驚恐地看著白秋,朝她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真的服。


    白秋朝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白禾眼看著白秋要拉著衡暝君去曬太陽,她也要陪同前往,臨走前想起玄猙不屑一顧的表情,就總有些心底癢癢。


    這怎麽行呢,狗糧怎麽能光她一個人吃呢,這份獨一無二的震驚,這份啪啪響的打臉,白禾是多麽地想與人分享啊!


    白禾特意趁著白秋出發前,悄悄溜到了魔君附近,假裝自己在瞎溜達,一邊漫無目的地晃來晃去,一邊哼哼道:“衡暝君可喜歡那架子了,我的小姐妹可真厲害呀……”


    “那架子做得可真漂亮,一點也不荒謬呢……”


    “感覺果然還是情侶之間更了解彼此,不過這麽些時日,便如此能討對方歡心,不比某些人,即使過了千年,該不懂的也還是不懂呢……”


    玄猙:“……”


    玄猙當場捏碎了一個杯子。


    如果不是殺不了白禾,如今越來越不好動手了,他多希望手裏捏碎的是她。


    簡直大膽!放肆!以下犯上!


    看到玄猙的反應,她突然就開心了不少,憋了那麽久的一口惡氣終於出了,白禾在玄猙暴走之前飛快地躥回了小姐妹的身邊,有了身邊的靠山,白禾一點也不怕惹玄猙的。


    來啊!寵物和侍女,誰比誰高貴啊!


    魔君又如何!在衡暝君麵前還不是條慫蛇!


    她可不是一般的“侍女”,白禾和白秋可是真心的姐妹,白秋也從不使喚她,白禾雖然知道自己不該仗著這份交情就亂來,但每次瞧見玄猙之時,就總是想氣一氣他。


    但緊接著不久,白禾便出事了。


    有人假扮成“白禾”,將白秋抓走了。


    衡暝君滔天大怒,魔君玄猙斷臂受罰,白禾也被關了起來,雖然未被殺了,但白禾知道,這件事雖不是她做的,但按照這些魔修平日的秉性,定是會直接遷怒於她,殺了她的。


    白禾就這樣,被關了好幾日。


    她整日擔驚受怕,惶惶不安,不知白秋如何了,也不知那些魔要將她如何,每日蜷縮著入睡,終於有一日,她突然感覺氣血上湧,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隨即便徹底暈了過去。


    白禾不知自己為何會吐血,但如今被關押起來,吐血也一定不會有人在意的。


    她以為自己徹底完了。


    結果再次睜開眼,白禾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撐手坐起來,便看到了一條巨大的蟒蛇。


    那條蛇盤曲在一片靈火熊熊燃燒的火海中,蛇尾斷裂,滿身血跡,瞧著猙獰恐怖。


    這是玄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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