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瑞士天氣怎麽樣。”


    藺君尚的聲音沉沉平平,沒有起伏。


    電話那頭傳來老人爽朗的笑:“剛剛抵達,正從機場出去,天氣很不錯,藺董有機會可以過來度假。”


    藺君尚握著手機,目光看向自己戴著婚戒的左手,“度假可以,得先把我太太找回來。”


    那邊但笑不語,藺君尚深呼吸:“如果情天有什麽事,從今往後,c市有盛辰就絕沒有萬奇的存在。”


    沐少堂抵達酒店,被交代過的酒店經理領著他去訂好的套房。


    在套房沙發坐了一會,問酒店經理什麽都不知,沐少堂又給許途打。


    彼時,許途與藺君尚剛剛得到警方的消息,說已經查到黑色威馳的真實信息與行動軌跡,在郊外的某個水庫附近。


    水庫那邊有很多的山,種植著成片的杉木與一些珍稀的樹種,警方猜測,情天很有可能被帶到山裏去,畢竟便於隱藏。


    晚上路黑,上山不易,藺君尚決定與警局的人分開找,這樣範圍廣找到人或許更快。


    沐少堂跟來,一再表示情天的事情他也很擔心,人在這裏了也是一份力,藺君尚看他執著沒再管,讓他跟著屬下一起,驅車前往郊外水庫,沿路上山。


    ……


    聽到門開的時候,情天正躺在硬板床裏,隻能算是稍微休息,心中警覺,聽到聲音就起了身。


    門外屋簷下開了牆燈,光線透過窗子進來,也映著女子入來的身影。


    方冉坐到床沿邊,與情天距離很近。


    她讓情天繼續吹口琴,隨便吹什麽都行。


    折騰一天,情天狀態已經不太好,又有了身孕,臉色白起來,唇也有些白,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吃過一點東西。


    “我也經常一兩天不吃東西,不會餓的,你適應一下就好了。”


    身前女子聲音幽幽,情天往另一旁挪開,盡量與她保持距離。


    “你知道我媽是怎麽走的嗎?”


    方冉突然問,繼而轉頭過來看著情天笑:“抑鬱症好幾年,她是吃藥走的。”


    情天暗暗深呼吸,意外方母並不是病逝,而是自殺。


    “你還年輕,情況與她也絕對不一樣。”


    情天開導,不止是為了方冉回頭,更是為了自己的安全。


    “如果我說我騙你的呢,我媽走後,我病得跟她一樣重。”


    “去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事跟藺家有關,這一年來,我卻很痛苦,為什麽偏偏是這樣,如果不是這樣——”


    她其實有想過,對藺君尚表達自己的感情。


    雖然很清楚藺君尚向來公私分明,也有女秘書被辭退的前車之鑒,可人心哪裏是說想控製就能控製得好的,去年,當她發現自己對藺君尚越來越迷戀,正打算要告白的時候,卻得知了生父的死訊,得知十幾年前發生的槍殺案。


    她不屑姓李,甚至不想認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可是身體裏流淌的就是那人的血,那是她母親等了一輩子的人。她沒法再跟藺君尚表達自己的愛意了,不管她與藺君尚之間原本有沒有可能,都因為這件事再不能跨越。


    母親多年鬱鬱寡歡,以至於後來患上抑鬱症,那麽她呢,她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不知道,等她有所覺去看醫生的時候,病已經不輕了。


    “你沒有父母,我也同樣沒有,我並沒有比你好到哪裏去。”


    這些年的經曆,傷害,如果不是心誌堅定支撐下來,情天覺得自己也早就垮了。


    方冉轉頭,看著這個女子,她說得沒錯,生長在沐家卻也算是一路坎坷,但是——


    “你有他的愛。”


    這一點足以令人嫉妒。


    情天不說話,這樣看起來和平共處能好好說幾句話的狀態,誰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方冉起身朝外走,情天的聲音在身後:“回頭吧,都會好起來的。”


    她從這個女子身上感覺到恨怨,也感覺到絕望無助。


    方冉轉身:“你就不擔心我對你做出什麽事情?”


    “擔心。”情天實話實說,“但我知道,你不是無藥可救。”


    方冉激動:“我恨藺家!”


    “可去年,你曾經救過他。”


    情天望著眼前女子,想起某一回無意中從餘力那兒聽來的事情。


    那時候她剛回國,還沒有與藺君尚在一起,方冉作為秘書陪同藺君尚出席飯局,偏激的拆遷戶蹲守行凶,方冉曾經為藺君尚擋了一刀,雖然隻是傷到後腰,但這件事讓人無法懷疑她對藺君尚的忠心。


    也是因為如此,即便情天知道方冉有抑鬱症,也沒有讓藺君尚辭退她而是先給她放假,抑鬱症是心病,不是絕症,可以走出來。


    方冉此刻卻不想聽,救藺君尚是她下意識的舉動,可是過後她又自責,自己為什麽要救藺家人。


    哐當——


    木門再次合上,聲響在深夜讓門框都震了震。


    站在院子裏深呼吸,方冉掏出手機,撥出電話。


    沒多久,接通了。


    她握著手機語氣很冷:“我不想再玩了,一切到此為止。”


    不等那邊人回答,掛斷通話。


    已是淩晨,無人知曉茫茫山裏有人在尋找,情天靠在硬板床床角,聽著水龍頭水滴滴落鐵桶的聲音,一滴一滴,一秒一秒,不知何時是盡頭。


    ……


    淩晨五點


    恍惚中感覺外麵有響動,情天已經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女子站在門外,長發披散,神色憔悴似鬼魅。


    “他們已經走了,這裏現如今隻有我跟你,你就一直在這裏陪著我吧,我住你隔壁。”


    情天疑惑地聽著那人講這些話,連問的力氣都沒有,那人轉身前忽而深深看著她:“藺君尚會找來,但早晚結局可不一樣。”


    方冉的笑與匪夷所思的話語讓情天不安,等她下床過去的時候,方冉已經把門鎖死了。


    隔壁有門開又關上的聲音。


    情天拍門,怎麽拍都沒人應。


    “方冉,你開門,方冉——”


    隔壁,方冉坐在床頭,看著床頭櫃上的一杯水,還有一瓶白色藥片。


    全部倒在掌中,就著一整杯水服下,躺平在枕頭上。


    門外是父母,隔壁是藺君尚最在乎的人,有這些人陪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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