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沒有急著去翻看,而是去給床裏躺著的藺君尚脫了西裝領帶,蹲在床邊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


    臉頰上溫熱濕潤的觸感讓那人緩緩睜開眼,其實若說醉,他還不至於到很醉的地步,隻是婚禮前一直忙著處理手頭的公事,加上對於整個婚禮花費的心思,他最近其實很累。


    今夜敬他的酒都是恭喜與祝福,婚禮順利,禮成,他心裏一件大事放下,心情好,喝了酒更放鬆下來,現在這狀態隻是放任自己趁醉意休息而已。


    深黑的眸中是妻子清致的小臉,她在給他擦臉,藺君尚微微揚起唇角,呢喃般喚了聲“情天”就又閉上眼睛,享受妻子專屬的照顧。


    情天望著那人目光放溫和,有些無奈但也沒法責怪,給他擦了臉再擰了毛巾給他擦手,繼而一粒粒解開襯衫扣子,又給他解皮帶。


    長褲褪下擱放一旁,情天手撐在那人身側,靠近輕聲說:“好好睡一覺吧。”


    近期的婚禮,他一直盡量不讓她插手,除非需要詢問她關於一些細節的事情,她比他輕鬆很多。


    藺君尚抬手一把將人扯進懷裏,身邊薄被一裹,兩人都圈在其中。


    “陪我——”


    喝了酒那人鼻息有點重,清冽的白酒不難聞,隻是靠得那樣近,呼吸交換在彼此方寸間,情天覺得自己也被熏得有點迷糊了。


    但她身上旗袍沒換,妝沒卸,是肯定不能好好睡下的,隻能靜靜躺在那人身邊,等到感覺他確實睡沉了,她才悄然從他懷裏離開,下床去換衣卸妝。


    進浴室的時候,情天從與旗袍配套的小手包裏拿出自己的手機,端著水盆進去。


    換下衣服站在梳洗台前,情天卸了妝用溫水洗淨臉,一邊擦臉一邊點開手機。


    早前聽到似乎有信息的提示音,打開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點進信息裏,上麵是一張照片,手指習慣性一點,放大。


    照片光線昏暗,情天仔細看,上麵是一個頭發被扯亂的洋娃娃,斜斜躺在桌角,眼睛跟鼻子流著像是血一樣的紅色,身上漂亮的小洋裝已經看不出原樣,髒汙同樣沾滿粘稠的紅色,原本看著可愛的娃娃此刻入眼如此詭異。


    情天握著手機的手僵了僵,退出了信息界麵,眨了眨眼深呼吸,目光停留在那一串號碼上。


    她認得,這是她前兩天才送給林簡小女兒琳達的那隻洋娃娃,因為小丫頭太喜歡,今天早上隨父母來滿庭芳的時候還一路抱著來的。


    這隻娃娃是不是她送琳達的那隻,又是誰給她發的有何用意,為什麽有這樣的惡作劇,情天直接撥了那號碼過去。


    那一頭顯示的卻是用戶已關機,而無論是信息還是電話,都沒有顯示號碼歸屬地。


    轉頭看了眼身後的門扇,外麵臥房中藺君尚已經沉睡過去,情天又撥了另外的號碼。


    “太太?”


    還身在盛世公館婚宴廳內的許途,對於情天這時候突然打電話來有些意外。


    “林簡一家還在嗎?”


    聽到情天的詢問,那一頭,許途握著手機環視,回道:“林律師在,還在跟添叔喝酒,不過他夫人跟女兒在您與先生離開不久後也跟著回去了。是有什麽事嗎,需要我讓林律師來——”


    “不用。”情天阻止,“我就是問一問到現在還有誰留下,那等會最後離去的賓客,就勞你安排讓人顧一下。”


    “太太您放心休息,我會把這邊賓客都安排照顧好。還有什麽需要交代的嗎?”


    情天想了想:“你幫我查一組手機號碼,三十分鍾後給我回複。”


    掛了通話,情天去洗澡。


    心裏放著事,洗頭發洗澡花的時間比平時要短,情天出來握著幹毛巾擦頭發,目光望著還沒動靜的手機。


    黑色的屏幕映著浴室頂上溫和的白光,也隱約映著情天眉眼與擦發的動作。


    很準時,許途在三十分鍾後撥響了手機,情天一晃神,拿起來接聽。


    “那組號碼是沒有實名登記的太空卡,查不到任何號主信息。”


    許途的話情天有預感,隻是被證實之後沉默了。


    “太太,發生了什麽事?”


    情天本與藺君尚已經回到鬆雲居,今晚又是新婚夜,她卻在這時候打電話來問這些事,許途覺得不尋常。


    “沒什麽大事,你先去忙吧。”


    情天沒說,因為目前也就一張詭異的照片,她想自己想一想。


    那頭剛好酒店經理過來與許途說話,許途隻能應了,兩頭掛斷。


    情天又給湯悅打去,湯悅的聲音很溫和,“情天,怎麽還沒休息?”


    情天隨意聊了幾句,說對今天婚禮的觸動,回想起來有些難入眠,而後順勢將話題帶往琳達身上:“今天琳達來滿庭芳的時候抱著洋娃娃,我沒想到她那麽喜歡。”


    湯悅在那頭笑:“是啊,這不,剛才睡覺還一定要放在枕頭邊上,說要一起睡。”


    “她喜歡就由著她吧。”情天也笑。


    再聊了幾句,相互道晚安,電話掛斷的那一刻,情天原本溫和帶笑的神色收斂起。


    這通電話可以確定的是,照片裏的不是琳達手裏的那一隻娃娃。


    吹幹頭發轉身要拿手機出浴室,才發現七分鍾前剛剛又進來一條新信息,依然是那個奇怪的號碼。


    情天做了心理準備點開,又是一張照片,照片上依然是被糟蹋得髒汙還染著血的洋娃娃,隻是這一回不是躺在桌角,而是……靠在一塊墓碑前。


    光線依然昏暗,似乎是故意營造一種詭異的色調,因為有所熟悉,情天很快辨認出墓碑其上的字,即便沒有照全——


    沐保泓老先生之墓


    那是沐家老爺子,她的祖父的安息地,沐家的墓園。


    情天沒有趁機撥電話過去,可想而知,那頭發完信息一定又是關機。


    那一句“你是誰”,對方沒有讓情天有機會問出口。


    其實情天向來膽子不大,尤其怕黑,從小到大晚上睡覺都要徹夜開著台燈,直到跟藺君尚一起,她才漸漸能接受熄燈入睡的環境。


    但或許經曆得多了,有些東西隻能來則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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