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麗雲心中一片恐慌,她一直問沐少堂發生意外的經過,怕沐少堂隱瞞了什麽事情。


    沐少堂說的都是實話,隻是沒有提及事件當中那人對他的挑釁而已,苗麗雲一再追問,疲累的他失去了耐心,人也開始有點暴躁。


    “已經說了就是意外,你還不信,那你以為是什麽,有人要害我?!”


    他實在無力,加之近來回家聽到負責照顧母親的傭人來報,總是說她躺在床上胡言亂語,沐少堂真的覺得很累。


    “我太累了,去洗澡吃飯。”


    以前,任性恣意的他也會常常因為意見不合而跟父母劇烈爭吵,現如今,他卻連爭執的力氣都沒有。


    不想與病中的母親再起任何矛盾,說完這一句,沐少堂轉身走了出去。


    苗麗雲知道這段時間他很忙,除了學校的功課還要去沐氏實習,她不知道沐情天到底是什麽想法,但她即便心有擔憂也勸不住兒子,沐少堂自己願意去沐氏,苗麗雲管不住。


    此刻她滿心想著的都是關於沐少堂剛剛發生的這一場車禍事故,雖然沒有造成什麽傷害,但她始終不安心。


    ——父債子還


    那個男子低沉的聲音一直回蕩在腦海,甚至回蕩在她的整個房間裏,她很害怕。


    藺君尚……她毫不懷疑他真的說到做到,現如今c市還有誰能比他更有權有勢,他又是那麽在乎沐情天,說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她的人。


    他們夫婦兩曾經做的那些事,藺君尚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可是那些都跟沐少堂無關,沐少堂一無所知……


    “是爸媽的錯,我們的錯……”


    “這些都跟你無關,不該讓你還……爸媽都是為了你,不能讓你還,你不能出事……”


    苗麗雲嘴裏喃著精神恍惚地搖頭哭,老傭人進來看到她這個樣子,隻能歎氣,又默默退了出去。


    此次采風因為路途遙遠,臨出發前導師最終決定是十日。


    情天在新疆的第六天,依然是住在果園裏。


    她所住的房子旁不遠有一道小柵欄,她曾經跟著齊月的叔叔去過,裏麵是一片小菜地,種著一些好生長的蔬菜,齊月的叔叔說,除了趕集的時候會買肉類儲存,蔬菜都是自給自足。


    果園很大很大,齊月的叔叔還養了一群羊羔,趕著它們出去外麵吃草,情天第一次看到同時有那麽多羊羔,此起彼伏的“咩咩”聲,溫順得讓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它們身上的羊毛。


    她也曾去果園深處跟忙著進行最後一輪果實采摘的工人們聊天,當做是了解當地民俗。


    常常來這果園裏幹活的一個工人告訴她,冬天的時候果園最深處還會有黃鼠狼。


    情天聽得很有興趣,這些隻在小時候書中才看到的事情,此刻就鮮活地在經曆著。


    農卡曾帶著其他同學來參觀過情天單獨住的這片果園,同學們圍在一起說著這幾日的見聞,很多都是長那麽大第一次體驗。


    農卡曾從窗口看過情天住的地方,裏麵隻有一張床,一張小方桌,牆邊立著的布衣櫃還是齊月特意為了情天到來而去外麵的超市買了拚起來的,一切真的很簡單。


    但農卡看得出情天並不嫌棄這樣的環境,她臉上的笑比在c市所見時還多,雖然總是淺淺,他感受得到她享受其中。


    恍惚想起她當年來c大念大一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孩子身上有少有的書卷氣,像是身立於喧囂都市卻心在隔世之外的安靜女子,隻是,坎坷波折的經曆,讓她承受了太多。


    知曉她接管了沐氏時,作為導師他其實心中是曾有過擔心的,擔心她身處商場權利鬥爭,不再是原來他印象中的她。


    可是現如今再看,才知曉,外界再如何變,她的內心從來未曾變。


    能不忘初心,這無疑令人欣慰。


    ……


    下午,情天搬了張凳子坐在屋門外,對著畫本握著彩鉛,畫麵前的果園秋景。


    這一日她隻在早上剛睡醒時收到過藺君尚發的一條信息,說今日他要出差異地,路途上不一定能及時接收她的消息。


    情天此刻想著那人,摸出手機看了一遍短信,其實隻是很普通的叮囑字句。


    兩個人最好的狀態,就是在一起時相處多久都不會覺得膩,而分開時想到彼此又能放心心安。


    四周靜謐,雪兒坐在她的腳邊,小小白團自強在門前偶爾追著低飛的蝴蝶,她唇角一直弧度淺淺。


    這邊的蝴蝶品種跟內地南方不太一樣,也很美,天色還沒有黑,溫度依然適宜,安靜得耳邊隻有風聲。


    情天畫著畫著,合上畫本抱在懷裏,隻是用一雙眼去描摹眼前的景色,這地方此生來一次,以後不一定還有機會再來,她很珍惜這難得的體驗。


    暮色下,遠處有吆喝聲,情天轉頭,看到是齊月的叔叔趕著吃飽了的羊群回來了。


    遠處第一間屋子冒出了炊煙,這裏或許並不富裕,但有溫暖人心的日常。


    情天跟齊月叔叔打招呼,聽到他說,有一隻母羊就要生了。


    半小時後,情天有幸親眼看到了新出生的小羊羔,新出生全身軟綿綿,身上的毛都是濕潤的,蜷在情天屋外附近的一株果樹下,夜幕降臨氣溫下降,齊月的叔叔給小羊羔身邊燃了柴火讓它取暖。


    看著它從全身發抖蜷在地麵,到後來漸漸嚐試站起,竟然能站穩了。


    有些不可思議,情天激動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給藺君尚發,說自己剛目睹了一隻小羊羔的出生到站立。


    “在野外的時候為了躲避野獸,剛出生的小羊也要站起來奔跑,要不然就會被吃掉,這是羊延續至今的本能。”


    那邊很快回複過來,給她進行科普。


    這是早上至今他發的第二條信息,情天還沒敲字回過去,屏幕上轉為來電,跳動的正是那人的名字。


    接起,還未說話,聽到那人溫沉磁性的聲音問:“情天今天有沒有想我?”


    彼時小羊羔已經被齊月的叔叔抱進了羊圈,隻有她一人還站在光線昏暗的屋門外。


    她唇角笑意揚起,輕“嗯”了一聲。


    遠處隱約傳來那隻大狼狗的叫聲,不知暮色下是誰歸來。


    “那麽,回頭看看?”


    恍惚覺得那道低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又像是真實響在耳畔,情天驀地回身。


    濃重暮色裏,男子一身風衣挺拔沉穩,眸色溫然正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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