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白對他而言更像是知音,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想法與理念,隻有沐屏看在眼裏,明白她的決心。


    一邊是所求之道,一邊是同門情意,如今玄華與沈慕白的矛盾激化,誰也不肯放過誰,沐屏沒辦法做出取舍,但還是對唐司玨保證道。


    “我會盡我所能,護住慕白,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至於他二人之間的衝突,隻能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


    唐司玨鬆了口氣,真誠道:“多謝。”


    來自師尊的刺殺已讓沈慕白十分痛心,若是身邊親近之人卻都無動於衷甚至背棄的話,他不敢想象慕白將會如何寒心。


    這已是他所能設想到,最好的局麵了。


    “等出了蠻荒,你們有什麽打算?”


    唐司玨思忖了片刻:“離魂靈法已經開啟,先想辦法解開吧。”


    修為被陣法盡數吸收不算,沈慕白始終都會遭受體內精魄的燃燒,這種極端的痛苦她能受得住,唐司玨無法接受,他看不得她受這些折磨。


    “蓬萊仙島的神女轉眼就靈陣仙術,當年師父靈法天尊也經常前去求教。”沐屏皺著眉頭道,“但是蓬萊向來靈隱,與修仙界眾人關係也都淡薄,若是想要尋求他們神女的幫助,怕是有些難度。”


    “蓬萊?”


    極度沙啞的聲音自門邊傳來。二人抬眼望去,看見沈慕白滿身狼狽,搖搖欲墜地站在門邊。


    唐司玨一驚,正欲上前扶住她,卻擺擺手,自己站穩了。


    “蓬萊還有位神女?我為何沒有聽說過?”


    沐屏見她滿額是汗,示意她坐下,手指探在她腕間替她安撫□□的妖氣。


    “蓬萊本就神隱於雲海之間,除了奚島主與其愛徒遊走修仙界,剩餘弟子都是在島內閉門修行的。”


    蓬萊仙島世代供奉族內的神女,乃族內至高無上的聖潔之人,神態音容,無不仙緲絕塵。


    “因神女庇佑整個蓬萊,向來獨來獨往,就連島中弟子都無緣相見。”


    沐屏放下她的手,歎了口氣:“若是想尋求她的幫助,隻怕是難如登天。”


    沈慕白聞言也沒有多大的反應,隻問:“確定她能解嗎?”


    “神女已存世千年,堪稱是修仙界的活體百科全書了,當年師父也曾多次找她,若是……”


    靈法天尊所遺留下來的秘術,若是連她都沒有辦法,普天之下怕是沒人能解的開了。


    在沐屏猶豫的眼神中,沈慕白讀出了他沒能說出口的後半句。


    她淡然地點點頭,沒有多大的反應。


    是夜,蠻荒的夜晚沒有月亮,夜風粗糙,風聲像是呼嘯的野獸,隻等著將屋中人盡數吞沒。


    沈慕白靠在燈火下看著沐屏給自己整理的心經,為明後兩日做著準備。


    火光微微一顫,她連頭也沒抬:“進來吧,門沒鎖。”


    唐司玨推門進來的時候,見她認真翻閱書籍的模樣,半邊的側臉被燭火照的溫暖明亮,愈發顯得瓷白小巧,無端生出幾分脆弱清冷。


    明明剛經曆一番生死,卻這樣平靜如水。唐司玨害怕,他倒寧願沈慕白哭一哭,發泄一通,也好過現在的冷靜。


    他不說話,沈慕白也不去催他,二人就這樣一站一立,一個看書,一個看人,也算靜好。


    “沐屏說,你要把酒全喝完。”


    沒來由地,唐司玨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沈慕白抬頭望向他,才發現他還拎著壺酒。


    他將酒壺放在桌上,輕聲道:“不許耍賴,要自己把它全部喝完。”


    那年,那夜,月下屋簷上,也是他這般溫柔的聲音。


    “師叔交代過的,師妹要自己全喝完哦。”


    沈慕白撐著下顎,指尖戳弄著酒壺,搖搖晃晃,卻未曾倒下。


    “等出去了,一切結束後,去找找流螢吧。”眼底跳動著火光,她輕聲細語,“到時再拉上曲奉如,一起再喝頓酒吧。”


    又像是想起什麽,神色一頓,眼睫垂下。


    “隻是不知,曲師兄還會不會同我一起飲酒了。”


    曲奉如最是刻板周正,自小接受三清派的教導照顧,平日對待師門最是尊敬衷心。


    “若是難受,還是不要忍著了,”唐司玨認真地說,“還是哭一哭吧。”


    她卻搖了搖頭。


    在現世,在失敗的一周目,在不久前渙璧宮前的風雪裏,眼淚早便哭夠了。


    明明在之前,沈慕白在自己麵前那樣愛哭。


    唐司玨有些恍惚地想,吃不到稱心的美食要哭,切磋輸了要哭,就連天氣稍微冷了些,她都是要跑到自己眼前掉幾滴眼淚的。


    他歎了口氣,眼神繾綣地望著眼前人:“罷了,不哭便不哭吧,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他每個字都說的那麽重,像是要刻到沈慕白腦中最深處。


    “就算世界顛倒,我也會在你身邊。”


    沈慕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前一世他的慘死尚還曆曆在目。


    回憶起可怕的過去,沈慕白眉眼一冷,重又刻苦地看起心經來。


    絕對不可以再失敗。她這樣告誡自己。


    而掙紮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說出這樣一句浪漫話語的唐司玨,想著怎麽也該得到她感動的表情,卻見她又扭過頭去看書。


    一時茫然。


    *


    沈慕白累極了,醒來的時候身上披著不屬於自己的外袍。


    她看了一眼,小心地折好,便又頭也不回地走近無邊蠻荒之中。


    玄華找了三日,簡直快將整個世界翻過來,修仙界大亂,所有修士都發了瘋地在找那個香餑餑。


    天上天下,山河雲海,哪裏都沒有沈慕白的蹤跡,玄華臉色難看地意識到,他被自己同屬的親師弟給騙了。


    重新撕開蠻荒的結界,踏進來時,玄華便感到一股衝天的妖氣。


    原先四處暴躁不堪的妖獸如今神識放出,方圓百餘裏竟是一隻也尋不到了。


    玄華麵上不顯,心底卻是陰鬱到了極點。


    三天時間,隻是短短三天,沈慕白迅速成長,吞噬了蠻荒九成的妖氣,修為重又追了回去。


    甚至比起之前,還漲了不少。


    不知何時又起了一陣的狂風,迷亂了玄華的眼。


    風沙之中,他看見那個身形瘦弱的小弟子,那個自撿回來起就一直悉心養在身邊的沈慕白,玄華看著她,就像在看不日飛升之後在九重天上與靈法天尊的再重逢。


    二人隔著蠻荒的砂礫滾石,一時沉寂。


    猝不及防,玄華召出明雅劍,鋪天蓋地的冷冽寒霜竟是將風沙都凍結住,寒氣彌漫,若不是蠻荒幹燥,怕是都要下起雪來。


    “小白,”玄華聲音依舊如以前淡然,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跟我回去。”


    沈慕白聽了近十年“小白”這個稱呼,玄華顧崇雲都這樣叫她。


    從來認為是一種寵溺的愛稱,如今在聽,這二字倒真是隨意又輕飄飄的,像是在喚一隻腳邊的狗。


    攝人的冰霜摻雜靈氣朝她迎麵襲來,沈慕白卻躲也不躲,隻死死地盯著玄華,眼神憎惡仇恨,像要把他的模樣永遠地記住。


    作者有話說:


    卡結局卡的厲害,臨到末尾了突然不知道該咋寫了


    emo了好幾天,還是振作起來,盡量在這個月內完結了


    第80章 、在他麵前離開


    自從靈始天尊飛升後, 玄華就接替了他師父的位置,成為了修仙界不可撼動的頂端。


    天下靈氣凋敝已久,這些年來有天賦的修士鳳毛麟角, 玄華的修為對於所有人來說遙不可及,他就像是修仙界的一座鎮山石, 壓製了所有不安分的念頭,維護著千百年的平和。


    這些年來眾人心懷羨嫉暗恨,雖說私底下時常嘲弄與笑話三清派是個名存實亡的空架子,但明麵上該有的尊崇向來不會少。


    沒有人膽敢忤逆他, 也沒有人會蠢到去對抗他。


    百年以來, 沈慕白是第一個。可沈慕白就此時就站在他麵前, 拿劍的手都是穩當當的。


    即便隔著滾滾的黃沙塵土, 玄華也能一眼望見她的雙眼。


    那雙堅毅,明亮的眼睛。


    在玄華的記憶中,沈慕白的眼睛好像總是這樣的, 她明明那樣弱小不堪,麵對世界卻是毫無畏懼的。


    可是她的眼神,又與記憶中的不同, 至少對於他而言, 從來沒有見過沈慕白如此滿含淩冽的殺氣。過往的十餘年中, 那雙眸子對著他,哪次不是笑意依賴。


    沒來由的,他又想到了那串流光穗, 那夜在雪地裏閃著碎光, 煞是好看。後來被顧崇雲拿走, 扔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山腳。


    林林總總, 玄華看著沈慕白, 語氣有些悲天憫人:“你若配合一點跟我走,為師答應你讓你走的毫無痛苦。”


    仿佛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


    “畢竟我們師徒一場。”


    但卻對於沈慕白來說,卻惡心地隻想作嘔。


    “師徒一場?”她望著玄華語氣嘲弄地反問著,“難道你真的把我當徒弟,而不是養在身邊的靈寵仙藥嗎?”


    瞥見玄華驀然沉了臉,無妄火燃燒,沈慕白眼底隻剩冰冷:“拋開那些假惺惺的說辭吧,咱們之間哪來那麽多情誼,都是一場幻影罷了。”


    說罷也不再多說什麽,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整片陰暗的蠻荒,不消片刻便燒到了玄華的眼前。


    無妄火作為神凰一族的神火,不死不滅,帶來的隻有無盡的痛苦與滾燙。不僅僅是肉/身上的傷害,它會侵襲神識,帶來一損俱損的毀滅。


    可天下人都會怯它,唯玄華不會。


    他本就修煉天地間至陰的霜雪靈力,專克火不說,如今離魂靈陣開啟,沈慕白此前所有的修為靈氣全部成了玄華的附庸,他如今身上有沈慕白的氣息,無妄火便不會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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