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外麵是一片山林,堆積著大片大片的垃圾,形成小小的一座山坡,綿延著堵塞著出路。


    關著他們的木箱被重複加了好幾層木板,生怕他們逃跑一般將箱子釘得死死。那男孩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隻是簡簡單單一撕,便將整個木箱撕開道口子。


    “噌——”


    身後有利劍出鞘的聲音。沈慕白回頭看去,發現任玉泉已喚出本命劍,劍氣冷冷。


    沈慕白皺眉道:“怎麽了?”


    “你看。”任玉泉眉眼冷了下來,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他應當就是吃了我們的那隻蛟妖。”


    男孩在前頭走著,仿佛根本沒發現身後兩人的對話,應當是年歲不大,又是第一次化作人形,看著就很稚嫩的身軀,衣袍下麵拖著條長長的尾巴。


    還沒等沈慕白反應過來,任玉泉又道:“蛟尾尾鰭的地方有道裂口,當時吃了我們的那隻蛟妖,身後的尾巴也是如此的。看來我們是被它吞到了肚子裏,進到它的記憶裏來了。”


    沈慕白見他走路還搖搖晃晃,明顯是不習慣人類身軀的模樣,抿緊了唇,將任玉泉的手腕按緊:“你不要輕舉妄動。”


    “為何?”任玉泉納悶道,“沈姑娘好像極不願意與妖動手?可三清派門規森嚴,階級觀念最為固執,為何你……”


    “不管為什麽,”沈慕白打斷他道,“反正現在看來暫時沒有危險,就先不要妄動,看看情況再說。”


    分明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但她還是硬撐著對任玉泉道:“萬一殺了它,又進到另外一重幻境,豈不是沒完了,不如仔細觀察這一重,徹底破解它進到傳聞中的碧雲天裏。”


    “你們在說什麽呢?”那男孩又走了回來,發現他們居然還站在原地,一股腦將懷中的野果盡數丟在他們麵前,抬抬下巴示意道,“喏,你們快吃了吧,吃了就回去,告訴你們村裏的人我不需要祭品。”


    散在他們腳邊的野果色澤明亮,一看就是剛摘下來的。


    沈慕白望了任玉泉一眼,他望著果子思忖片刻,還是默默地將身後的靈劍收了回去。


    見他動作,沈慕白也鬆開了禁錮他的手,清了清嗓子,狀作無辜地問道:“你是妖怪?妖怪為何不要祭品?”


    “妖怪就一定要祭品嗎?”男孩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擺擺手,“沒事你們就快走吧,別在這裏呆著。”


    說罷又要轉身走了,粗胖胖的尾巴在他身後一甩一甩的。沈慕白望著他的尾巴出了神,腦中不由地想起某個妖怪。


    ……他好像還沒給她看過他的尾巴呢。


    “沈姑娘?”任玉泉喊了聲她,“現在如何?是回村子還是留在這?”


    “跟上吧。”沈慕白看了眼身後的垃圾山,“先把情況摸清楚再說。”


    *


    “不是讓你們回家?”剛進入洞穴,連黑暗都沒有適應,沈慕白便聽見那蛟妖的聲音,“幹什麽一直跟著我?”


    任玉泉裝作害怕:“如果我們現在回去,村子裏的人肯定以為我們是逃回去的,說不準還會殺了我們再送過來呢。”


    “嘖,”男孩的聲音愈發不耐煩,“麻煩死了。”


    黑暗慢慢褪去,沈慕白看清那蛟妖坐在洞穴的石頭上,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娘就叫我阿蛟,”他回道,“你們就在這待一會,等明天不管回村莊也好,離開這裏也好,總之不許呆在這了。”


    沈慕白點點頭,又走近他一些,笑著說:“我還以為妖怪都像話本中寫的那樣,吃人喝血,無惡不作呢,阿蛟你真好。”


    “哼。”他顯然高興了些,尾巴在身後搖來搖去。


    “你名字真好聽,”沈慕白繼續道,“阿蛟,像個乖孩子的名字,你娘一定很疼你吧。”


    她望了望四下黑黢黢的洞穴,問道:“你為何住在這裏?蛟不是生活在海裏的嗎?”


    “你問題真多。”阿蛟冷了眉眼,“若不想我生氣,就不要再問那些。”


    任玉泉緊張地在心底預備好靈劍,確保能隨時將它抽出,卻聽見沈慕白不怕死地又開口說話了。


    “好,那我便換個問題。”沈慕白撩起自己的衣裙問道,“為什麽我們村的人要給你獻祭?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就被打暈送到了這裏。”


    阿蛟神情淡淡,噘著嘴道:“明明是你們村的人無所顧忌的將亂七八糟的垃圾往山裏扔,這垃圾山越堆越大,前兩日下了場暴雨,將這垃圾山衝塌,壓死了不少人,還將過錯賴到了我頭上。”


    洞穴外的垃圾確實到處都是,沈慕白心裏淡漠地想,雨水遇上山洪,再加上垃圾山更是雪上加霜,死上幾個村民再正常不過了。


    “不知是哪個人見到了我,非說是我害得他們。”


    沈慕白點點頭,表示了解:“於是,他們便臆想出了一套妖怪懲罰村民的戲碼,並且還得獻祭兩位童男童女給你平息怒火,讓你放過他們是嗎?”


    “是不是很荒唐?”阿蛟搖搖頭,“他們自己做下的惡,還試圖用這種惡心妖的方式來解決。”


    見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任玉泉戳戳沈慕白,小聲問道:“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接下來?休息啊。”沈慕白指了指外麵的天色,往角落裏席地而坐,“沒看見外麵天色都黑了嗎,應該睡覺了。”


    阿蛟見他們聽話,也不再理會他們,甩著尾巴往洞穴深處走去了。


    見狀,任玉泉坐在沈慕白身邊,喟歎一聲:“你真冷靜啊,尋常小姑娘遇見這種情況都該嚇傻了吧。”


    “又沒什麽危險,有什麽好害怕的。”


    “那接下來呢?”任玉泉淺笑著說道,他發現這個小弟子遠不像傳聞中那樣嬌縱無用,他問道,“接下來的策略是什麽?”


    黑暗之中久久沒有聽到回答,任玉泉隻笑了笑,便閉上眼休息。


    入定修煉好一會,就在他以為身旁的人都睡著了之後,才聽到女孩淡淡的聲音。


    “當時,你為什麽要拉住我,跟著我一起被吞了?”


    任玉泉愣了愣,片刻後彎起唇角,眉眼彎彎:“救人啊,哪有什麽原因。當時著急,也來不及想太多。”


    沈慕白坐在黑暗冷冷的洞穴中,抱著雙膝,聽到這個心中早便清楚的回答,也沒什麽意外。


    “不管怎樣,還是多謝你。”


    “既然謝謝我,不如對我好點,別再那麽凶了?”


    “滾。”


    作者有話說:


    這一卷寫的空前絕後地卡……下一本書,我一定要列完整清晰事無巨細的大綱(躺)


    第44章 、慕靈珠


    “師妹。”


    唐司玨逆著陽光, 看不清楚他的樣貌,隻是聲音依舊和煦如風。


    “你想不想看我的尾巴?”


    他轉過身,是瘦削高挑的身影, 一身黑色勁裝下,赫然露出一條光禿禿的尾巴。


    !


    沈慕白猛地被驚醒, 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


    “怎麽,”注意到動靜的任玉泉睜開眼,問道,“做噩夢了?”


    沈慕白撫下狂跳的心, 驚魂未定地說:“是啊, 嚇死我了……”


    走路帶風狂狷邪魅的原書大反派居然禿了, 這誰受得了。


    “放心吧, ”任玉泉隻當她是在害怕這幻境,安慰她道,“我會照顧好你的。”


    沈慕白瞥了他一眼, 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天色大亮,刺眼的光照進洞穴內,沈慕白四下望了望, 發現自己麵前又堆了些野果子。


    “他呢?”


    雖然沒帶名字, 但任玉泉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在裏麵吧, 早上出去了一趟覓食,然後就一直待在裏麵沒出來了。”


    沈慕白思忖了一會,徑直往洞穴深處走去。


    “做什麽?”任玉泉皺著眉頭攔住她, “就算要解決它, 也應當由我來……”


    “誰說要解決他了。”沈慕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難道還沒發現, 我這人特別與眾不同, 就愛跟妖類來往嗎?”


    任玉泉被懟得一怔,說話也磕磕巴巴起來:“那,那你是要做什麽?”


    “邀請他,跟我們一起走啊。”


    *


    “我不走。”


    阿蛟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著她:“你們人類還真是奇怪啊,為什麽都有這麽奇奇怪怪的想法,我一直就生活在這裏,我要去哪裏?”


    “自然是去海裏啊。”沈慕白看著他,“蛟就應該遨遊天際,穿越海浪啊。你說你一直生活在這裏,你不會都沒見過大海是什麽樣的吧?”


    被她話裏似有似無的不可思議激到,阿蛟臉都憋紅了,羞怒道:“大海有什麽稀奇!反正你們人類世界哪裏都是這樣!又髒又亂,還臭氣熏天的!”


    沈慕白也沒有生氣,隻是往外麵看了一下推擠的到處都是的垃圾,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確實,這裏倒的確是這樣。”


    可能是知道自己麵對的隻是幻象,並且城中的侍女也強調過多次幻境並不會傷人性命,沈慕白說話也帶刺了起來:“但是你娘難道沒跟你說過,海洋雲霄才是你們真正的歸處之類的話嗎?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還未誕生的時候,你娘就一直被困於此處,你生在這,長在這,便以為世界都是這樣的?”


    但又或許,是沈慕白本來的性格便是如此,毫不避諱,直戳痛處。刻薄的話連任玉泉都聽不下去,但居然地詭異地覺得這就該是那個囂張跋扈,做事任意妄為的沈慕白說出的話。


    “你娘死了,沒人管得了你,若是你執意留在這堆垃圾裏,我們也無話可說,任玉泉,”被驟然叫到名字的任玉泉一抖,與表情淡淡的沈慕白對視,聽見她說,“咱們該走了。”


    “去哪?”任玉泉疑惑道,畢竟在他的觀念裏,直接殺了眼前的蛟妖,才是他們正確離開的方式。


    沈慕白伸了個懶腰,往外麵走去:“自然是走出去了,難道你也要留在這裏跟垃圾山過日子啊?我想想,我們先去海邊逛逛怎麽樣?”


    任玉泉跟著她一起走出洞穴,翻過垃圾,看著她小心地挑開機關和捕獸夾,讓出來一條幹幹淨淨的路,疑惑道:“你覺得那蛟妖會跟著我們出來?”


    “自然會了,誰會要生活在那麽糟糕的地方啊,”沈慕白皺皺鼻頭,聞了聞自己的肩側,生著悶氣,“煩死了,在這睡了一覺,我自己都不好聞了。”


    “噗嗤,”任玉泉笑著搖搖頭,“真不知道是該說你心大還是什麽,為何總是這麽在意妖族呢?若非你是最為刻板的玄華仙尊的徒弟,我都該懷疑你的身份了。”


    “有什麽不好的呢?”沈慕白道,“人有壞人,妖有好妖,你說我心大,說我固執都好,但我就是覺得凡事都不能一棍子打死吧。”


    說罷,沈慕白抖抖身子,五官皺起:“說了好惡心的話,這話題還是跳過吧。”


    “那你怎麽想的呢?”任玉泉像是被她說服,也跟著一起掃清眼前的障礙,“明明離開困境的答案就在那裏,若是不忍心殺它,咱們該怎麽離開呢?”


    沈慕白笑了:“若是殺了蛟妖便是答案,那咱們就不會被吞了之後反而回到阿蛟少年時期了,這難道不是更簡單了嗎?”


    任玉泉思忖了會,發現倒是有幾分道理。


    “也許殺了他就又會進入另一重幻境,來來回回循環往複,沒有結果。倒不如四處走走看看,尋找根本呢。”


    思路清晰,條理明順。


    拋開那些或嫉妒或眼紅的流言蜚語,任玉泉仔細審視著她潔白認真的側臉,倒好像是第一次認認真真地了解沈慕白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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