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人留意到地上的紋理蜿蜒繁複, 竟一路衍伸至血魔足下。


    靈穀長老沒想到還能發生這樣的事。


    腦補會令人感動, 此刻靈穀長老也禁不住微微動容。


    他腦補紀綺羅仗義啊, 明明可以威逼利誘, 卻將屬於天權峰的東西還回來, 讓自己有了可依仗之力。


    這麽看來,紀綺羅竟並不是要威脅自己啊。


    她那些光芒四射的表演竟然是語出真心。


    靈穀長老這老牆頭草硬生生被感動了,心裏也當真狠狠一顫。


    紀綺羅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意料之外的效果,她本來注意力可是在華無弦的身上。


    如今華無弦灰白臉色之上透出了縷縷黑紋,就好似失去了全部的生氣,就這般迅速灰敗枯萎起來。


    紀綺羅嘖嘖作聲,甚至輕輕一搖頭:“華師兄,此等邪術隻會令你泥足深陷,越陷越深,你一定會很是倒黴,落到現在這個樣子的。不知是誰,居然這樣的坑你?”


    華無弦陰幽的雙眼中透出了憤怒,更恨不得將紀綺羅撕個粉碎。


    他恨透了紀綺羅這副樣兒,眼前女修仿佛是他想要的樣子。他一直想要紀綺羅的人設,他想要少年天才,一劍寒光豔九州。這樣天才般酣暢淋漓的快意誰不想要?


    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有些東西並不是你想要,就一定會有。


    就像現在,華無弦內心滿滿都是屈辱,又品嚐到自己無能為力的酸澀滋味。


    誰都知曉華無弦的過去,那時候天才遭嫉,最後淪為一枚棄子。


    華無弦少年英才,竟落到了這個地步,他內心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少年天才反殺的劇本人人都喜歡看,可若真要實現,又豈是那般容易之事。


    那時他拖著半廢之軀,內心除了憤怒,更充滿了絕望。


    直到那一日,一道身影卻到了他跟前。


    對方嗓音低低,那音色卻是悅耳之極,宛如魔鬼的蠱惑。


    “你若想要奪回一切,我倒是可以給你指路。”


    對方那麽說,是篤定華無弦會就此屈服,聽從這份蠱惑。


    因為一個人絕望時候,是什麽都顧不得了。


    若泯滅人性能換來人前的風光,那麽他也顧不得有沒有道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怎麽能像隻螻蟻一樣,一輩子受人踐踏欺辱?


    從這份難以言喻的嫉妒心浮起時,華無弦已經拋卻一個人做人的根本。


    後來他開啟法陣,殺了許許多多的人。


    人骨滿地,血流成河。


    那殷紅的鮮血流淌得遍地都是,將他一雙鞋也染得通紅。


    他一直穿著這雙紅彤彤的鞋子,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如今眼前的杏眼惡賊卻是嬌俏明潤,點塵不染,就像是紫微宗那一派血色狠辣中的光明。


    紀綺羅人氣加持,是有些逼格在身上的。


    華無弦內心嫉意更濃上幾分。


    其實他跟紀綺羅也是無冤無仇,可是紀綺羅既然得了一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自然會惹他之怨懟。


    那麽他又怎麽會遂紀綺羅之願?


    紀綺□□脆收回了劍,她一雙眸子撲撲閃閃,眸子也是灼灼而生輝


    她甜甜的說道:“究竟是誰呢?怎麽到這時候了卻不肯將你救一救,好奇怪。難道他這樣可惡,要眼睜睜的看著我耀武揚威。”


    紀綺羅深諳陰陽怪氣精髓,這麽句句刺,也是故意損梵行止。


    一縷鐵青異色從梵行止麵頰之上一閃而沒,然而梵行止終於生生忍住。他都快想好紀綺羅的結局,那定然是個十分淒慘之結局,悲慘之中還很是有趣。


    他想著青陵仙尊那冷漠瘋狂的臉,若那把寒光閃閃的凝月華能一下子刺入紀綺羅的心口,以此證道,他不知道多興奮歡喜。


    這杏眼盈盈的惡賊終究無法再說出什麽可惡挑釁言語,就像將一根尖刺從梵行止的心口拔了去。


    那些心思流轉間,梵行止也慢慢咽下了唇中一口怨氣。


    就如梵行止幼年時被埋藏於地窖之下,他已經學會隱忍二字怎麽寫。


    這時困於劍陣之中的華無弦卻居然驀然開口:“當初我落魄之時,正是梵行止尋上了我,傳授我如此禁術。”


    連紀綺羅都吃了一驚,竟沒想到華無弦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她還不知曉是自己嘴炮實在太過於給力。


    紀綺羅嘴裏隨便損損,無事踩自己這個前師尊兩腳,也是習慣成自然,本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用意。


    不過沒想到這些話讓華無弦聽見了,卻忽而產生一種很奇妙的效果。


    華無弦是個心理很陰暗的人,所以才會讓自己的人生泡在一片血色之中。


    現在華無弦看到紀綺羅裝逼,內心陰暗的想法當然是禁不住冒出來。


    他覺得紀綺羅如今已經是大仙人階位,梵行止也很忌憚她。那麽如此一來,說不定梵行止就會忍下此事,使得紀綺羅繼續風光。


    但華無弦巴不得梵行止跟紀綺羅撕起來。


    自己不痛不癢死了,整個紫微宗也要撕得腥風血雨才是。


    華無弦眼中凶光吐露,驀然厲聲:“若非掌門相誘,我又何至於如此。掌門以我相試,看看修士血肉之軀是否能吞下本命傳承。若非如此,我又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此言一出,在場修士紛紛一震,麵頰之上生出異色。


    紀綺羅也是被那個渣係統給pua習慣了,她第一反應就是好生可惜。沒直播豈不是浪費了這個料?


    不過直播間觀眾這段日子吃了一肚子的料,便算聽到此事,大約也不會多吃驚。


    梵行止已經是反派人設,那麽梵行止便算再黑一點,也是有什麽關係?


    但現實世界的修士卻是不一樣。


    這些活生生的七峰修士麵色並不怎麽好看。


    要知曉本命傳承可是一峰勢力之根本,梵行止若是打這個主意,那是絕對不能之事。


    各峰頂尖的修士與梵行止相距甚遠,便是小仙人階位的修士也難以有之。倘若梵行止竟能吞噬本命傳承,那他這位掌門的權力就能膨脹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紫微宗所有修士都要受他魚肉,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麵前隻能是身似螻蟻。


    就連紀綺羅麵色也不覺沉了沉。


    她也就隨便問問,本沒想過居然問出這種大料。


    自己和梵行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現在梵行止


    “我不人不鬼,淪落至此,需要以人為血食供奉身軀。卻不知梵掌門是否如此?還是梵掌門——”


    華無弦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麽,可那些話兒到了唇邊,終究沒有說出來。


    一把冷銳的劍就這麽斬了過去,劃去了一片冷光,淺淺如小小的漣漪,冷銳如毒蛇吐信子。


    這樣冷冰冰的劍自然是出自梵行止手中的冷瞳劍。


    梵行止臉上仍沒有什麽表情,一張麵孔宛如凝結了一張麵具,瞧不出喜怒。


    可是這把冷瞳劍這樣輕輕一揮,不過似蜻蜓掠過了清水,卻已經有那一股滔天之力洶湧而去。


    一瞬間劍牢盡碎,華無弦的身軀瞬間化作虛無,化作蒸騰水汽,竟被這冷銳劍光斬個粉碎。


    梵行止說殺就殺,竟也沒有打個招呼,就輕而易舉碎劍牢,滅華無弦這個凶物。


    這自然就是紫微宗如今掌門實力。


    本來因為華無弦的爆料,在場的修士心情激蕩之下不免生出些聒噪。


    可是如今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無論怎麽樣,梵行止也是已窺天階之境,是個凶猛得不得了的大修。


    如此實力碾壓之下,眾人這些非議之語也最好不好說出來。


    梵行止手掌微凝,掌心的冷瞳劍卻並沒有收回來,猶自執劍而立。


    梵行止淡淡說道:“胡言亂語。”


    他嗓音充滿了威儀和冷漠,象征著紫微宗掌門之尊嚴不能被褻瀆。


    哪怕這些垃圾事當真是他做的,那又怎麽樣?


    梵行止這麽幹都算不得殺人滅口,而是堂堂正正挑釁。


    紫微宗掌門也自然有紫微宗掌門的尊嚴,哪怕這些日子梵行止對紀綺羅諸多退讓,此刻也是絕不願意退避。


    甚至梵行止雙瞳也是透出了冷冰冰凶光,冷冷凝視紀綺羅。


    華無弦已非活物,梵行止一劍揮去,也是無甚鮮血。他那軀殼已經化作一團團的黑砂,輕盈飛舞在天權峰的大殿之上。


    如此畫麵,配上梵行止那極威嚴的容色,頓時糅合成一縷難以形容之壓迫力。


    旁人畏懼之時,紀綺羅卻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樣子。


    華無弦死不死的,她也不在乎。


    她甜甜說道:“掌門,不是就不是,何必生這麽生氣。”


    她可沒指望華無弦的爆料能有太多的作用。


    華無弦不過是個雙手沾染鮮血的凶物,早無什麽信用可言。這等凶物縱然能說出什麽言語,旁人也是絕不會相信。


    期待什麽的,那自然也是沒有的。


    隻要梵行止當眾殺人,那麽梵行止已經落於下風,使他在紫微宗的人心進一步動搖。


    自己這位好師尊的羽翼也是會日益凋零。


    她要一步步的將梵行止逼至窮途末路。


    本來連紀綺羅都覺得今日劇本都差不多,一旁卻是忽而有一道堅定慷慨嗓音掠過:“掌門何須否認。當初,正是你領著華無弦這個冤孽上了天權峰,以勢威脅,逼迫天權峰不得不屈從!”


    誰也沒想到靈穀長老竟這般說話,就連梵行止也是微微一怔。


    靈穀長老秉性怯弱,可正是這份性子,故而方才被梵行止允許成為天權峰峰主。


    若不順掌門之意者,梵行止總是會想出種種手段,將之剔除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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