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的生活號從來不發朋友圈,董事長夫人又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添加他的工作號,便想出了讓人混入他工作號朋友圈的計策。


    然而董事長夫人不知道的是,秦總工作號的朋友圈,都是他這個助理發的。


    不泄露這個秘密,是他作為助理最後的職業操守。


    隻是今天過去,他這份工作也將走到盡頭,好在他堅守住了和女兒的約定,這便足夠了。


    季燁露出了視死如歸的笑容。


    然而秦隨並不知道在這短暫的幾秒鍾裏,季燁的內心活動竟然如此豐富,看了眼他淩亂的頭發和被按在地上時弄髒的白襯衫,展露出了一個好領導的寬闊胸襟:“原來是這樣,有個緊急聯絡人也好,你跟在我身邊確實挺危險的。”


    季燁:???


    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太對。


    秦隨的話一語雙關,然而沒有記憶的季燁完全聽不懂。


    “剛剛的事情,真的對不起。”黎紫悅走上前,非常鄭重地向季燁道了個欠。


    季燁:???


    這是你們資本家最新研究出來的折磨打工人的方式嗎?


    太嚇人了吧!


    從季燁的表現來看,他是完全不記得剛剛那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時鹿示意黎紫悅和秦隨走到一邊:“情咒這種東西如果在雙方互有好感的時候,就會促進彼此感情升溫,從而達到水到渠成的結果,好感度為零則會被控製成為提線木偶,就像你助理這樣,連自己在幹什麽都不知道。”


    任何事情都有正反兩麵,倘若兩個人心意互通,那麽情咒則會幫助他們再進一步,反之便是害人的東西。


    “你回去問問你閨蜜這個姻緣符是哪來的,問清楚之後向當地特別安全行動組報備一下,他們應該會去調查。”時鹿看向秦隨,“你應該知道特別安全行動組吧。”


    秦隨肯定點頭:“這件事我會跟進的。”


    時鹿又去看黎紫悅,見她連點了好幾下頭,眼睛卻不敢去瞥旁邊的秦隨。


    在時鹿和封臨初處理姻緣符的時候,黎紫悅就發了定位讓司機過來接她,遠遠看見車燈一閃,她便向秦隨提出道別。


    臨走前,黎紫悅問道:“秦隨哥哥,你就不擔心我剛剛是騙你的嗎,也許我早就知道那符是有用的,隻是為了撇清關係撒了謊呢?”


    秦隨肯定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人家小姑娘撩得麵紅耳赤,偏偏他本人毫無自覺,你說氣人不氣人。


    圍觀全程的時鹿在心裏默默吐槽著,扭頭就看見封臨初冷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臉盯著前方的一片空地,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


    這時秦隨走上前禮貌詢問:“不知道方不方便加個好友,今天的報酬我稍後給你打過去。”


    吃頓宵夜還能順道掙個外快,時鹿心裏美滋滋,果斷和他互加了好友。


    “兩位以後如果到京市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聯係我。”離開前,秦隨還不忘說著客套話。


    時鹿也客套地應了句。


    這類客套話不過是與人相處時的禮貌交際,當不得真,作為萍水相逢的路人,他們的緣分大概也就止步於此了。


    目送秦隨和季燁離開,時鹿才發現小廣場周邊空空蕩蕩,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轉眼間就到了十一點多。


    “師兄,好晚了,我們也回去吧。”說話的時候時鹿正按著手機回複消息,見封臨初沒有搭話才抬起頭,定睛一看,廣場的正中央立著兩道瘦弱的身影,他們的臉上分別戴著一紅一白兩個麵具。


    時鹿握著手機的手一緊,這兩位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更像是早就埋伏在一旁,伺機而動。


    “現在的犯罪分子真是囂張,讓你出來真人單挑,還真就出來單挑了,可讓你們好好做人,遵紀守法的時候怎麽就不聽呢?”時鹿將手機收進口袋,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從容且毫無波瀾,一副‘我早就發現你們了’的淡定模樣。


    隻是周邊的路燈間隔距離有些遠,昏暗的燈光打在身上就像蒙著一層陰影,哪還看得清楚臉上的表情是什麽模樣。


    沙沙的樹葉碰撞聲響起,時鹿卻沒有感覺到風的存在,空氣出現片刻的凝滯,眼前的世界多出許多飛舞的身影,她抬起頭,漫天的白紙猶如下雪般從天上飄了下來。


    紙片越落越快,密度不斷增加,像是堆積木一般層層疊疊,時鹿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該從哪開始吐槽好。


    誰能想到這年頭的反派出招前還得先來個才藝展示。


    她是不是還需要客套地鼓個掌?


    畫麵一轉,眼前的世界變成了那空蕩又熟悉的房子。


    定睛一看就能發現這次的房子不大相同,左右兩邊是兩個不對等的世界,一半是純白的牆麵,另一半則是五顏六色縫補拚湊出來的。


    色彩豐富的那一半空間裏麵有家電的身影,隻是呈現出缺胳膊少腿的狀態,隻剩下三分之一的掛畫,冰箱和電視縫補在一起,沙發倒貼在天花板上,地麵有明顯的接縫痕跡,有的地方不夠平整,對接在一起的部分還能看見縫隙。


    很明顯,那五顏六色的空間是取了很多其他房子的一部分拚湊出來的。


    比起白色空蕩的那一半,拚接出來的這一半不僅怪,還給人很不舒服的感覺。


    灰暗雜亂的色調,包裹著死氣沉沉的空間,時鹿覺得有點像上次到黔州市時去過的紙紮店,整體就是陽間裏的陰間玩意那種感覺。


    總之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不是很奇怪那邊為什麽和這邊不一樣?”略帶沙啞的少年聲響起。


    時鹿扭過頭,那戴著一紅一白麵具的兩個少年正站在兩邊房子的交界處,一左一右並肩而立。


    “這一邊叫做房子,但那一邊我們通常稱之為——陰間。”幽深的語調猶如帶著回音般在房子裏傳開。


    兩個人臉上都戴著麵具,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也不知道說話的是哪一個。


    “那個就是上次半道闖進來的那個吧?”白臉少年雙手插兜,誇張地前傾著身體,像是要仔仔細細把封臨初打量個遍,“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啊,還不是輕輕鬆鬆就被我們套住了,早就告訴過你他們這些有門有派的正統術師平日裏最愛吹牛你還不信。”


    “呀,好可怕,他還瞪我呢~”


    這聲音聽起來嬌中帶賤,與之前那個明顯不同。


    “你可別掉以輕心,小心又像上次一樣斷一隻手臂。”紅臉少年警告道。


    “我上次隻是大意了,這次可不一樣。”白臉少年忽然抬手指向封臨初,語調拔高,“誒——你說,我要是今天在這裏留下他一隻手,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在玄術界揚名立萬?”


    即便是戴著麵具,但從他興奮的語調中就可以想象出他說話的時候是怎樣的眉飛色舞。


    “那你可真得加把勁了,現在距離明天大概也就四十來分鍾,你要是再囉囉嗦嗦或表演個才藝就肯定來不及。”時鹿冷不丁插話,皮笑肉不笑地看他,“當然你也可以現在改個口,比如等到後天再揚名立萬怎麽樣?”


    白臉少年頗為意外道:“看來你對你師兄也沒什麽信心啊。”


    時鹿兩眼彎彎:“那倒不是,我這人特別心軟,最不忍心做的事情就是破壞人家的夢想,尤其是在他嘴嗨的時候。”


    白臉少年沒有接話,身上倒是殺氣騰騰的。


    “嗚嗚”的風聲在耳邊響起,聽著有點像哭聲,時鹿側過臉去看旁邊的封臨初,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卻讓人莫名覺得危險,眼底帶著寒光,渾身充滿肅殺。


    認識封臨初這麽久,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到他身上的殺氣。


    時鹿移開目光,穩了穩心神,警惕地看著前方的兩位少年:“誒,你們看起來也不像隻是為了搶東西的,盯著我究竟有什麽目的?到底是什麽人讓你們來的?”


    然而這次卻沒有人回答。


    “嗚嗚”聲越來越密集,那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很多人,幾十,上百,甚至更多。


    一道道被黑霧包裹著的身影從地底鑽出,它們個個佝僂著背,麵色青白,腳上還拴著鎖鏈。


    呼嘯聲在耳邊炸開,時鹿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眼前劃過一道黑影,封臨初側轉過身,單手按住一隻試圖從身後偷襲的惡鬼。


    隻見他五指一收,將那張鬼臉鉗住,反手一甩便砸了出去。


    那惡鬼就像是保齡球般撞向前,直直衝倒了一大片。


    “反應還挺快。”賤兮兮的聲音從身後出現,他手指一伸,幾條細長的紅繩像是長了眼睛般動了起來。


    同一時間,封臨初伸手一拉,便把時鹿從他左邊拉到了右邊。


    手上動作一換,拿出腰間的槍,三道靈光迸發出,每一下都準確無誤地擊中亂竄的紅繩,將它們攔腰斬斷。


    一擊不成,白臉少年不怒反笑,抬著兩隻手,指尖快速飛舞,這一次紅繩進攻的速度快到連殘影都看不清。


    封臨初不慌不忙地舉槍射擊,動作看著並不快,但卻完美阻止了紅繩的所有進攻。


    眼前的畫麵用眼花繚亂來形容也不誇張,時鹿站在不遠處皺著眉,這麽看來,第一次見麵時,白臉少年對她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倘若他當時一開始就動真格,結果會怎麽樣還真不好說。


    用餘光警惕著另一位沒有動作的紅臉少年,還有那些不斷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惡鬼,按照之前在黔州的經驗,這些惡鬼應該是房子主人的契約鬼,隻是看著又有些不同。


    不僅數量在不斷增加,就連身上的鬼氣也越來越濃鬱。


    仔細一看,身上鬼氣多的惡鬼都集中在那一半縫補而成的空間裏,又或者說是那片空間能給惡鬼提供力量?


    浮禪子曾經說過,房子是活人在陰陽交匯處提前給自己建了幢死後的住所,既是陰陽交匯處,那便有左右之分。


    所以那縫補出來的空間,就是跨越了陰陽交匯處,真真正正的陰間。


    一聲悶響傳來,時鹿下意識回頭,正好看見摔在地上的白臉少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又捂著胸口出現在紅臉少年身邊。


    “師兄!”時鹿跑到封臨初身邊。


    “用結界把自己罩住,其他的交給我。”封臨初冷眼轉過身。


    “好可怕,好可怕!”一點便宜都沒討到的白臉少年嬉皮笑臉地湊到紅臉少年的身邊,“你是不是看他長得俊俏舍不得我把他大卸八塊,所以故意在放水?他的力量並沒有被削弱哦~”


    眾所周知,玄術師進入施術者的房子中,能力會被限製住一部分。


    “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他被限製住後的實力。”紅臉少年聲音冷漠,“我早就提醒過你,等他不在的時候再動手。”


    白臉少年撇嘴:“騙人的吧,我才不信呢,一定是他手上的法器有加成作用。”


    紅臉少年:“不,你不知道嗎?封臨初手上的靈力槍不是在加大他力量的輸出,而是在限製。他的五感很弱,大多時候對冷熱疼痛的感知都不明顯,如果不加以限製,會控製不住輸出力量的大小,從而給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


    “所以,他是在雙重限製下輕而易舉地把你打飛的。”


    “哈哈哈哈——”白臉少年幹笑了幾聲,竭力穩住聲線的變化,“你是在嚇唬我嗎,我才不會上當呢。”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從容,但仔細辨別就能發現,原本的自信和囂張都已不見,隻剩下僵硬的陳述。


    他們之間的對話清楚地傳進時鹿耳朵裏,聽到五感很弱時眼皮輕顫了一下,這一瞬間她才意識到,她似乎一點也不了解封臨初,無論在哪個方麵。


    惡鬼的數量聚集到一定程度後便不再增加,濃稠的陰氣聚集在一起,轉瞬便將整個房子包裹住。


    嘶吼與哭嚎聲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裹挾著森然的死氣讓人不寒而栗。


    時鹿抿緊著唇,愈發覺得周圍那些正在鬼哭狼嚎的家夥礙眼,煩躁的情緒湧現,身後驟然刮來一道冷風,打在皮膚上鑽進衣服裏,凍得人牙關都在打顫。


    回過頭,時鹿一眼便看到了被黑氣籠罩住的封臨初。


    包裹在他身上的黑氣與惡鬼散發出的不大相同,顏色偏淡,幽寒中還冒著白色的霧氣,隱約中還能看見些許寒霜。


    惡鬼的鬼氣在接觸到黑氣的瞬間倉皇避讓,房子裏的空氣一滯,鋪天蓋地的壓力席卷而來。


    時鹿下意識伸出手,黑氣纏繞在她的指尖,那感覺與她在酒店走廊上看到的黑霧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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