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鎮上舉行龍祭祀,同時給好幾位懷孕的婦人祈福,後來出了點意外,幾個人同時被送進鎮上的醫院裏,你和小慍都是在那家醫院出生的。”


    時偉泉出生在一個小村莊,周邊姓時的人家就有幾十戶,當年幾個村子聯合辦了一場龍祭祀。


    傳說龍祭祀可以求來龍子,按照當地習俗,會選出即將臨產的婦人在祭祀結束後進行加福儀式。


    好巧不巧,當時正好有四位夫家姓時的婦人滿足條件。


    當時主持祭祀的祭司說這是“時來運轉”的吉兆,便隻選了他們四家。


    未曾想祭祀結束後出現意外,四位孕婦受到驚嚇,同時送進了醫院。


    “我知道了。”


    時鹿放下鑒定報告。


    時偉泉的視線從那兩份鑒定報告上移開,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裏,“你的親生父親算起來還是我的堂兄弟,既然他已經過世,我理所應當照顧你,小慍明天會過來,今晚你就留在家裏,明天大家一塊吃頓團圓飯,以後我們還會把你當成親生女兒。”


    同個村又同個姓,往上倒幾輩或許還能沾點親,但到現在這輩,不過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塊的兩家人,現在認這個堂兄弟,無非是找個借口留人罷了。


    這句挽留並沒能在時鹿心中產生漣漪。


    她太了解時偉泉了,已經猜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


    時鹿微垂著眼眸:“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她的反應太過冷淡,反而令時偉泉生出不好的預感。


    時鹿走出書房,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雖然她並不依戀現在的父母,但突然告訴她自己是被抱錯的,而且親生父母都見不到了,還是不受控製的難受。


    “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懷疑我在外麵和別的男人不清楚才對我存有芥蒂,我費盡力氣把孩子找到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結果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早把話說清楚,我們早早去做了親子鑒定,我們的親生女兒也不用在外麵吃那麽多苦。”


    “我看你巴不得時鹿是那個男人的種,現在是不是很失望?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臉吧。”


    “我,我沒有,你少裝清高,要不是明軻看上了小慍,知道她才是我們的女兒後答應把婚約換到她身上,你會認回親生女兒?你把時鹿留著,無非是想讓她去籠絡天鬆集團的陳總……”


    聽到這裏,時鹿冷著臉離開,雖然她心裏早就清楚,但親耳聽到他們說出口,還是忍不住反胃。


    那個陳總她認識,四十多歲離過兩次婚,以前她還住時家的時候來過幾次,每次都不懷好意地盯著未成年的她。


    妥妥的人渣。


    他們想要留下她,不是因為親情,而是有利用價值。


    或許在他們眼中,楚家的婚約轉移到親生女兒身上,沒有價值的時鹿想繼續做有錢人家的女兒,必然需要妥協接受他們的安排,就算不是陳總,也可以是其他人。


    他們能這樣想也好,這樣她也能徹底拋棄二十多年的感情,毫無留戀地離開這個家。


    這也是她這麽多年一直想做的事。


    回到房間後,時鹿大腦一片空白的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原以為這一夜都將無眠,沒想到卻睡了個十足十的安穩覺。


    釋懷後,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頭在一夜之間仿佛都不見了。


    失去親情血脈的束縛,時鹿聞到的是自由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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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時偉泉和鍾秀敏親自去接的時慍,兩人左右伴著她進屋的時候,時鹿在他們眼中看到了溫情。


    是她記憶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時慍是小家碧玉的長相,好看又沒有攻擊性,相貌和鍾秀敏有三分相似,笑起來的時候還會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鍾秀敏為她們做了介紹,然而初次見麵兩人都局促地看著對方,生硬地打過招呼後再次陷入沉默。


    比起時慍,時鹿反而更加緊張與不安,畢竟在真假千金互換的劇本中,她才是那個占盡便宜,鳩占鵲巢的得利者。


    時慍和父母說話時,時鹿全程保持淺笑,等他們說完,才開口。


    “他們對你好嗎?”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時慍疑惑了幾秒鍾後揚起嘴角,很平靜的回答了時鹿這個問題。


    “爸爸媽媽很多年前就離婚了,媽媽再婚的對象是個外國的叔叔,兩個人離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最開始的幾年還會偶爾打個電話關心我,不過慢慢的,就少了。”


    “爸爸是貨車司機,平時很忙但對我卻無微不至,三年前出了交通意外去世,當時我已經上了大學,爸爸這些年也存下一點錢,加上勤工儉學和獎學金,我的日子還挺好過的。運氣好,進了家大公司實習,就是直屬領導是個很麻煩的人,太難伺候了。”


    說到最後,時慍還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提到爸爸媽媽時,她的眼睛在閃閃發光,這一點是騙不了人的,隻有被愛包裹著,才能露出這樣的神情,那種愛不是金錢堆砌出來的,而是更加純粹的情感。


    時鹿不自覺地彎起嘴角,至少可以證明,她的親生父親是個好人,沒有虧欠時慍。


    這樣她也就放心了,以後麵對時慍時也能更加坦然。


    至於親生母親,既然她早已有了新的幸福,還是不要打擾她好了,如果有緣,再見吧。


    留在時家的目的就是為了見一次,那個在陰差陽錯下和她互換了人生的女孩,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能告訴我爸爸的墓在哪嗎?等安頓下來,我想去掃個墓。”時鹿問道。


    時慍還沒反應過來,時偉泉已經冷下臉。


    “小鹿,我說過,以後你還是我的女兒,對外我會宣布小慍是你的雙胞胎姐姐。”


    “我已經占了這個家二十一年的便宜,不應該再厚著臉皮留下來。”時鹿朝時偉泉和鍾秀敏鞠了個躬:“叔叔,阿姨,謝謝你們這麽多年的照顧,就算我離開時家,也不會忘記你們的養育之恩。”


    如果可以,時鹿想盡可能和平離開,就算這些年她在時家過得並不愉快,但不能否認的是,比起時慍,她仍舊是得利者,享受了本不應該享有的金錢、教育、生活。


    當然時鹿也有私心,她不想做時偉泉交易的工具,與其淪為玩·物,不如選擇去過窮困艱難的生活。


    聽他們昨天的對話,楚家的婚約已經轉移到了時慍身上,兩個人還在現實交集中產生了好感。


    既是親生女兒,又有楚家這棵大樹撐腰,他們夫妻隻會對時慍更好。


    聽到時鹿要走,時偉泉的眼神冷的像刀子。


    “離開時家,我會讓人停掉你名下的所有銀行卡。”


    這樣的威脅對時鹿來說不痛不癢,她從未貪戀過這個家的錢財。


    “我知道了。”


    沒想到時鹿一點也不在乎,時偉泉臉色越發陰沉。


    時鹿樣貌出眾,用來聯姻能帶來的好處遠比想象中要來得多,單從利益角度出發,也不能讓她就這麽輕易離開。


    若不是時慍還在眼前,時偉泉怕是已經摔東西震懾了。


    “我知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你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也怪我事先沒跟你打聲招呼,多給你點時間冷靜一下,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他的眉眼間透露出不耐煩,“張嫂,陪小鹿到房間裏去。”


    也許是早就預判到時鹿的態度,家裏的阿姨一開始就守在旁邊,聽到叫聲便走了出來。


    張嫂一米七幾的高個,膀大腰圓,一隻手就能把纖瘦的時鹿按住。


    時偉泉的態度不容置喙,鐵了心要把人留下,時鹿漠然地掃了他一眼,沒做抵抗地走回房間。


    鎖上門,時鹿知道必須在時偉泉沒反應過來前離開時家,否則以後就更難了。


    有困難找警察,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事情,時鹿很理智的選擇了報警。


    不到十分鍾,時鹿便被張嫂叫下樓,民警比想象中來的要快,一男一女,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看到穿著製服的民警出現那一刻,時偉泉臉色相當精彩。


    他大概是沒想到時鹿會用報警這招,而且還這麽迅速,完全沒有準備應對的辦法。


    見到時鹿本人,聽完她簡述完前因後果,兩位民警的表情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暗暗在心裏吐槽了一遍有錢人的生活果然比電視劇裏的狗血,蘇暮冬輕咳一聲:“既然你已經找回親生女兒,人家的女兒也應該還給人家才對……”


    朱難悄悄扯了下蘇暮冬的衣擺,通常情況下,這種家庭糾紛案件,警方隻起到調解作用,原則上是不應該擅自插手民眾家事,給人判案的。


    蘇暮冬反應過來,清了下嗓子正色道:“是這樣的,這位女士報警說你們限製她人身自由。”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我們是擔心這孩子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事實做出傻事,所以才讓她在家多待兩天的。”鍾秀敏忽然出聲,看向時鹿歎了口氣:“你這孩子要走就走吧,出去闖一闖才知道人生有多麽不容易。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這個家也早就習慣了你的存在,會永遠為你敞開大門。”


    時偉泉瞪了過去。


    “孩子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我們還是少操點心吧。”鍾秀敏露出無奈的神色,順勢將時偉泉推到一邊,壓低聲音:“她既然報了警,就是鐵了心要走,不然你還想在警察麵前監·禁她嗎?放心吧,小鹿從小衣食無憂,肯定吃不了苦,你再施點小手段讓她找不到工作,用不了多久她就會乖乖回來的。”


    “小慍才剛剛回來,要是做得太出格,你難道不怕她多想嗎?”


    時鹿已經是成年人,如果她不配合反而容易鬧出事端,真假千金這種事情要是鬧到網上,時家反而會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倒不如讓先她離開家在外麵吃點苦,得到教訓後就會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麽幸福。


    權衡再三,時偉泉沒再阻攔,走到另一側,冷冷地注視著落地窗外。


    見他們妥協,時鹿暗暗鬆了口氣,拉開手上的小包,這裏麵是她這些年積攢的所有財富,因為數目較大,她不敢帶到學校的宿舍裏。


    “這張卡存的是從小到大你們給我的壓歲錢。”


    從小到大外公都很疼愛時鹿,壓歲錢也給的最豐厚,加上其他長輩的,這麽多年十來萬總該有的。


    “這張是家裏每個月給我零花錢的那張卡。”


    到底不是親生女兒,時偉泉每個月隻給時鹿一萬塊零花錢,五位數在他們這種水平的家庭裏,簡直少得可憐。


    “這張是我之前跟人炒股,賺到一百萬我就沒玩了。”


    “這個是我投資的奶茶店,生意還挺好的,每個月能有兩三萬的盈利。”


    “這個是我成年後租下的一棟居民樓,簽的十年合同,裝修過後當起二手房東,請了專人幫忙打理,我會把他的聯係方式給你們。”


    時鹿這些年的運氣很好,做任何投資基本上都能賺到錢,就是手頭上的本金太少,能施展的空間很有限。


    看著時鹿把一份份財產擺到桌麵,現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鍾秀敏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時鹿每個月有一萬塊零花錢也是在上了大學以後,短短三年多,竟積累下這麽一大筆財富。


    時偉泉更是氣得手抖,時鹿把多年隱藏的家底全部交出,坦坦蕩蕩與他們劃清界限,無聲宣告她對時家的財富有多麽不屑一顧。


    看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時偉泉突然生出後悔的情緒,他知道,這樣的時鹿是絕不可能再回到時家。


    在民警的陪同下,鍾秀敏把時鹿送到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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