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雲巧醒來的很早,睜開眼看床邊沒有人,心猛地一跳,起身打開門發現阿憨正在院子裏劈柴,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阿憨衝著她笑了笑,雲巧回到屋子裏換了一身衣服,院子裏阿憨身旁的柴火已經劈了少,高高地堆在那。


    雲巧沒問他是不是睡不著才起這麽早,清晨的風吹著有些冷,雲巧轉身進了廚房,把番薯和蜀黍放在一塊燉煮成粥,裏裏外外屋子掃了一遍,粥也煮爛了,把昨夜醃下的脆蘿卜盛了一些,端到了屋子裏叫阿憨進來吃飯。


    收了穀子之後天氣驟涼的很快,收了穀子的農田都犁地過了種上了新的菜,雲巧拿著籃子往山坡上走去,那一片綠草叢如今已然泛黃,林子裏一股潮濕的味道,雲巧往下走入了林子,手中拿著長棍子在枯葉間撥來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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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深了,雲巧看著那處的草堆,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在這裏發現了阿憨,一年過去,發生了太多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遠處傳來阿憨的叫喊聲,雲巧趕緊往外走,阿憨看到她從林子深處出來,皺了皺眉,“下回別往那深處去,不安全。”


    “你不是去山裏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雲巧看他短刀在別在腰間,不過去了兩個時辰的時間,阿憨拉起她往山下走,“我給你看東西。”


    回到了家雲巧看著地上的一大片類似荷葉的橢圓形葉片,抬頭看他,“這是什麽?”


    “你不是說挖到像番薯一樣長在地下的東西就帶回來。”阿憨把葉子拎起來,地下有著十來顆黑不溜秋裹著泥的東西。


    雲巧拿起一顆用水衝洗了一下,又從阿憨手中接過短刀從中劈開,泛白的內芯裏有著點點的顏色,周邊刨幹淨之後雲巧才確定,阿憨找過來的這個是芋頭。


    “阿憨,你在哪找到這些的,快帶我去!”雲巧興奮地大喊,她在村裏還沒看到有人種這個呢。


    “那太遠了你還要的話我去給你挖點回來,是在山裏一個爛泥地裏發現的。”阿憨從屋簷下拿起一個竹簍背起來,“你在家等著,我去給你挖。”


    雲巧點點頭,寶貝似地把剩下的十來顆都放好,若是留著做種在挖的池塘旁邊種上幾排,這個的產量應該也很高,還能填飽肚子。


    傍晚阿憨回來了,背著滿滿一簍子,雲巧拿幹淨的麻布袋子鋪好先倒在屋簷下,挑了七八個大洗幹淨皮都沒有刨放在灶鍋中倒水煮著。


    “那爛泥地裏是不是都挖光了?”雲巧出來問阿憨,這屯家村種來種去的蔬菜就隻有這些,張老爹他們也都是種那些產量高的,因為地有限不能想吃什麽種什麽,所以許多雲巧印象中好吃的菜這都沒有種上。


    “沒了,就隻有這些。”阿憨把那一片爛泥地都給找遍了,這些是野生的,自然不會一整片長在那,能挖到這些也不錯了。


    雲巧還記得自己是第一年上農科大的時候,當時發下來的一整本書中就有關於眾多植物的習性種植時間以及生長期,隻可惜她沒好好看,還一度說那是李時珍本草綱目種菜版,要不是這芋頭自己吃過,小時候還在鄉下的時候看到過,保準是認不出來了。


    “這些也夠了,留著做種。”雲巧折回廚房拿筷子戳了下芋頭,見熟了撒了鹽下去,加大了火把水燒幹,一個一個夾出來,雲巧拿起一個在手中燙地拿不住又換了一隻手,把上頭的表皮給撥開了,快步跑到外麵往阿憨手中一放,燙地隻抓耳朵。


    “快嚐嚐看,好吃麽?”雲巧托著他的手要他嚐嚐看,阿憨咬了一口,那酥軟的口感帶著滿嘴的芋頭香氣充裕在了嘴巴裏,他挖了一小塊塞到雲巧嘴裏,“好吃。”


    芋頭本身還帶點鹹味,雲巧哈著氣又咬了一口,一個熱騰騰的芋頭被他們倆你一口我一口一會就吃完了。


    雲巧又給他剝了一個,自己則拿了四五個去了家裏給爹娘妹妹們嚐嚐,順便和爹商量下種一些試試。


    花氏對著綿口的芋頭十分喜歡,聽雲巧說是阿憨在山裏挖來的,杵了一下張老爹,“要不咱也種一些試試,大丫,別都吃光了,留些做種。”雲巧點點頭,若是能種的收成好,這能和番薯一樣當飯吃,儲存時間又長,若是遇到什麽什麽災年,還能用來充饑。


    “這麽些年也不見誰家進山打獵的發現這個,你讓阿憨別走的太進去,這東西肯定不是在附近發現的。”張老爹嚐了兩口就留給雲芝她們吃了,在屯家村生活了幾十年了,老一輩也沒見從山裏帶出些什麽種著吃,阿憨肯定走進深山裏了。


    若是人人都往裏走了,這東西也輪不到阿憨了,雲巧從家裏拿了一些給花氏嚐個鮮,其餘的都放入倉庫存了起來。


    從這日過後,阿憨隔三差五都會給雲巧帶些東西,各種各樣的都有,甚至還有挖一些肥碩的樹根回來的,胖嘟嘟的也不知是什麽品種,挖開來纖維粗壯的很,剁碎了直接都拿去喂雞鴨鵝。


    偶爾簍子裏還會放一些從樹上搖下來的板栗,雲巧洗幹淨了直接煮熟了撥出來給他當零食吃,而從那一個晚上之後,阿憨再也沒有半夜起來過,而是不斷地進山打獵,說要多給雲巧打些肉吃,家裏囤些糧食...


    步入十月底,天已經很冷,梯田上方一個身影隱進了林子裏,快步朝著那林子深處走去,直到走到那草垛子那邊停了下來。


    阿憨抬頭看著上麵,那是一個很陡的斜麵,長滿了灌木,望不到最頂上。


    他知道自己丟了東西,卻不記得丟了什麽,阿憨拿起柴刀一邊往坡上走一麵找著,阿巧說他是從上麵摔下來的。


    不知道往上爬了多久,阿憨伸手抓著那長在坡上的小樹,這似乎像是懸崖,望不到最上方。


    阿憨往上看去,忽然在那灌木叢中發現了一個劍柄,拿起腰間的短刀狠狠的往上一插,一手抓住腳踩在樹枝上,阿憨一個借力另一隻手向上一抓,一把長劍被拔了出來。


    阿憨背靠著陡坡在泥上踩了幾下固定住才開始打量手中的劍,經曆過一年多泥水衝刷的劍身已經很髒,但劍柄上的寶石卻還閃著光芒,阿憨拿起衣袖輕輕地擦過劍身,那像是遇到了老夥伴一樣,阿憨心中有一股難言的激動。


    腦海中有無數的記憶紛湧而至,停滯了幾天沒有動靜的回憶再度起了波瀾,他就是在這個陡坡上的山崖摔下來的,當時他用劍插在泥裏抵擋住了不少衝下來的力量,否則應該直接摔死了。


    “辛苦你了,老夥計。”阿憨摸了摸劍身上有幾處的殘缺,他被逼至此,他們一定想不到自己還活著。


    當日的一幕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他帶著一小隊的人跑到此處,卻不想是絕路,後有追兵無數,看著兄弟們一個一個倒下,看著昔日的好友變成了敵對,勸降他投靠大公主,把皇上養作傀儡皇帝,那麽這天下就是他們做主的了。


    阿憨的眼神逐漸淩厲了起來,昔日的那個傻乎乎單純模樣消失不見,取代的是那一瞬間渾身的戾氣,充滿了殺戮氣息...


    天漸漸暗了,雲巧等了許久都沒看到阿憨回來,直到天黑了一會遠處才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阿憨的身上沒有背什麽東西,他看著不遠處在門口翹首以盼的雲巧,斂去了眼底那一抹複雜,走近抱歉道,“今天沒獵到什麽。”


    “都怕了你了,前些天每天都進山。”雲巧見他衣服褲子上全是粘著泥笑道,“難不成你還下河捉魚了?”


    阿憨看她笑盈盈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雲巧轉身去了廚房端飯菜,沒看到他臉上的猶豫。


    吃過了晚飯,雲巧把這些天賣野味的銀子都算了清楚,回頭正要去看阿憨,卻發現他已經眯著眼休憩在炕床上了。


    這些天這麽拚命的進山,他也累壞了,雲巧拿起一旁的被子給她蓋上,自己則去了一趟廚房舀了些熱水到隔壁的屋子洗漱去了。


    聽著那門關起來,阿憨睜開了眼,若完全不記得也就罷了,記起一部分了就想要把其餘的部分都尋找回來,阿憨想要知道那個夢中的少年到底怎麽了,在這個小山村裏消息閉塞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必須要去打聽清楚,他要離開這。


    那阿巧怎麽辦?


    另一個聲音問起來,阿憨看著這屋子裏的一切,這是這個女人悉心照料下的家,讓他如此安心的地方,他舍不得她。


    雲巧悄悄走了進來,她怕吵醒阿憨,輕手輕腳地爬上了炕床,暖烘烘地確實讓人有了倦意,吹熄了油燈,雲巧躺了下來閉上眼也很快睡去了。


    直到身旁的呼吸聲慢慢穩了下來,阿憨才睜開眼睛,側臉看著一旁睡的恬靜的雲巧,看了許久他才下了炕床,穿好了衣服拿起她出去的時候準備的包裹,阿憨摸了摸雲巧的臉,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在枕頭邊把玉佩放了下來,轉身出了屋子。


    出了院子之後阿憨直接往那田梯上跑去,進了林子一會出來,手裏就是用布包好的一把劍,把劍往背後一綁,阿憨抬頭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明月,整片村莊安靜和祥。


    再回到家門口,阿憨定定地看著那緊閉的屋子,對不起,阿巧,是我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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