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徐若昭張了張嘴,“我想去下界。”


    俞崢旭耐心問:“你為什麽想去下界?”


    “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下界,他在等我。”


    俞崢旭不解道:“你何時認識了下界之人?”


    徐若昭想了想,正想將天道讓她做的事情一一道出,正欲張嘴之時,卻好似有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阻力在阻止她。


    是天道,天道不允許她說出來。


    俞崢旭看見徐若昭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他溫聲道:“不知道怎麽說是嗎?沒關係,等你想好怎麽說了再告訴我也行。”


    徐若昭苦笑一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許忻在不遠處喊道:“大師兄,四師姐,他們都走了,你們怎麽還不走啊?”


    俞崢旭站起來,向她伸出手:“走吧。”


    “大師兄。”徐若昭仰頭看他,“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去下界?”


    俞崢旭遺憾地搖搖頭:“沒有,自雲淩界有記載以來,從來沒有人成功離開雲淩界到達三千小世界。”他看見徐若昭眼中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忍不住問道:“四師妹,你能告訴我是怎樣的人在等你嗎?”


    徐若昭遲疑道:“是我看著長大的弟弟。”


    “弟弟?”俞崢旭喃喃出聲,他沉吟道,“雖然你不能去找他,但他可以來找你,既是你的弟弟,天賦定然不差,我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能飛升來到雲淩界。師妹,別灰心,說不定來日你們便可以再見了,並不急於這一時。”


    她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她也知道以天道對程初的偏寵,最後一定會讓程初飛升,但她隻要一想到程初未來的那些日子極有可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度過,她就難受得不行。


    那是她看著長大的少年啊,她怎麽忍心讓他一個人麵對這些。


    -


    回到清澤宗後,整個宗門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師姐,宗主唯一的女兒拚著修為盡失也要前往通道口的事。


    為此,徐若昭她爹還特意將她叫去了一趟,倒也沒有責罵她,隻是關心了一番她的身體,給了她幾顆靈藥補充靈力,順便問了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徐若昭隨意搪塞了幾句,她爹便放過她了。


    徐琥看著自家女兒神思不屬的樣子,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本屆仙門大比已經定下由我們清澤宗舉辦,你記得好好準備。”


    徐若昭怔了怔,她一向不愛參加仙門大比,她爹座下弟子個個拿得出手,倒也沒有逼她參加過,但這一次比賽若是由清澤宗舉辦,她作為東道主宗主的女兒,再躲就不行了。


    徐琥一見女兒的模樣便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寬慰道:“你也不必太擔心,距離仙門大比還有三年的時間,你平日雖不爭不搶,但修煉還算勤奮,小小一個仙門大比不會難倒你的。”


    徐若昭頓了頓,道:“爹爹,我知道了。”


    徐若昭回了寢殿,剛至門口便看見大師兄領著二師姐、三師兄和小師妹整整齊齊等在門口。


    “咳。”俞崢旭輕咳一聲:“四師妹啊,別多想,我就是看你睡太久了,擔心你睡傻,特意讓他們幾個過來看看。”


    徐若昭挑眉反問:“你們看過之後我就不傻了?”


    她的語氣自然,與今天下午的模樣判若兩人,好似又成了清澤宗那個沒什麽煩惱,也沒什麽追求的宗主之女。


    俞崢旭和許忻麵麵相覷。


    二師姐江子月溫溫柔柔道:“沒什麽事就好,既然如此,我們這就離開了。”


    三師兄習盼愣愣道:“方才不是說要問四師妹夢見了什麽嗎?”


    不用猜,一定是許忻說出去的。


    徐若昭看向許忻,許忻嚇得立刻蒙住嘴。


    徐若昭:“……”


    “問什麽啊?有什麽好問的?”江子月臉上的笑容得體大方,但語氣卻讓人瘮得慌,習盼嚇得縮成一團,連忙搖頭:“不問了不問了,師姐你說不問我就不問了。”


    江子月:“……”她溫柔地朝徐若昭笑了笑,“四師妹,你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來看你。”


    話一說完,她便催促著其他人離開了。


    徐若昭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不見,清澤宗的風景映入她的眼簾,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覺,她回到了她生活兩百年的地方,這裏什麽都沒變,景物沒有變,人也沒有變,變的隻有她。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又是一年,徐若昭坐在清澤宗摘星塔塔頂,極目往遠處看去,山下的風景盡數映入她眼簾,一覽無餘。


    “四師妹。”江子月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又來摘星塔了。”


    “嗯。”徐若昭看著山下的風景,目光卻沒有焦點,仿佛在透過這些風景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江子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你在看什麽?”


    徐若昭轉身,長長歎了一口氣:“我在等人。”她似抱怨般說,“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等不到,你說他去哪裏去了?”


    江子月遲疑著說:“我聽大師兄說,你在等人飛升?”


    徐若昭點點頭。


    江子月含蓄道:“聞言三千小世界的修士數以百萬計,每年飛升之人也不過幾百人,你等的人,會不會……”她將未盡之言咽回去,想了想又道:“就算他能飛升,這也才過去了一年,聽聞下界修士想要飛升雲淩界,再快也要修行百年……你會不會太著急了一點?”


    徐若昭側目看她:“雲淩界一天,蒼無界一年。”


    也就是說,雲淩界的一年相當於蒼無界三百多年,如今三百年過去了,那人卻始終沒有消息。江子月靜默片刻,打算往好的方向想:“他會不會已經來到雲淩界了?隻是不知道你在這裏,所以才沒有來找你?”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興致勃勃道:“不如這樣,你將那人的姓名年紀長相以及擅用的功法告訴我,我尋人去幫你找。”


    徐若昭眼睛眨了眨,“我請大師兄幫忙找過了,這一年飛升的所有修者,沒有一個符合要求。”


    江子月沒辦法了。


    徐若昭朝她坦然一笑:“沒關係,我相信他一定會飛升的,可能隻是被什麽事情暫時困住了。”


    江子月卻沒有這麽樂觀,但她沒有潑冷水,溫溫柔柔一笑道:“師妹說的是。”


    徐若昭移開目光,再次看向遠處的風景,麵上無波無瀾,心裏卻重重歎了一口氣。


    阿初,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作者有話說:


    那個……也不知道是存稿箱又崩了,還是我自己忘了設時間(捂臉逃走)


    第83章 、情不知所起(三)


    徐若昭等程初的第一年, 心情很焦躁,隔三差五便會到摘星塔上眺望,她等程初的第二年, 那份焦躁到達了頂端,不停地尋來飛升修士的信息, 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對方是程初的可能。


    等到第三年, 她平靜了下來。三年的時光, 蒼無界已經過了一千年,據她所知, 蒼無界能夠活上一千年的修士寥寥無幾,就連她, 也不確定程初會不會是其中一個。


    她一直等到直到仙門大比開始,也沒有等到程初的消息。


    這一屆仙門大比由清澤宗主辦, 早在一個月前, 清澤宗山下的清城便熱鬧了起來,來往的修士絡繹不絕,部分客人被安排在清澤宗裏,但就算是這樣, 餘下的修士還是擠滿了清城內大小客棧。


    清城最大的客棧裏走進來一身形曼妙的女子,女子長得恬淡清麗, 穿著樸素簡單, 但客棧小二並不會因此而對其輕視, 反而主動迎了上來, 誠惶誠恐道:“這位仙子,有什麽吩咐盡管找小的。”


    徐若昭客氣道:“不知碧濤宗星宇長老是否住在這兒?”


    她話音剛落, 隻見一小童走了出來, 姿態很是高高在上:“你就是清澤宗派來的人?”


    徐若昭不同他計較, 有禮點頭道:“沒錯,聽聞看守宗門的師弟不慎將星宇前輩攔在了宗門外,實在是我清澤宗的過錯,我是來致歉的。”


    小童輕蔑道:“你們清澤宗做了如此過分的事,如今就派了你來道歉?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星宇長老放在眼裏?”


    徐若昭頓了頓,問道:“不知星宇長老怎樣才能不與清澤宗計較?”


    小童怒道:“什麽叫做星宇長老同你們計較?明明是你們清澤宗做錯了事,如今連道歉都如此敷衍,你們到底有沒有把碧濤宗放在眼裏?”


    上一句還是不把星宇長老放在眼裏,這會兒已經變成了不把碧濤宗放在眼裏,再如此說下去,恐怕在對方眼裏,變成了清澤宗將整個雲淩界都沒有放在眼裏。


    徐若昭早就了解過這件事的始末,看守山門的師弟脾氣極好,萬沒有會平白得罪人的道理,明明是對方不帶請帖還蠻橫無理,若不是看在對方也是一宗長老,仙門大比這樣的大日子,清澤宗不想橫生枝節,她爹也不會找她來說情。


    徐若昭壓了壓脾氣,竭力溫和道:“在下的師尊乃清澤宗宗主玉琥尊者,若星宇長老有什麽不滿皆可以同我說,我將會一一轉告師尊。”


    小童聽到這話,愣了愣,臉色緩和了幾分不說,態度也不似方才那般豪橫,他輕咳一聲,語氣軟了幾分:“既然是玉琥尊者的弟子,那便上來說話吧。”


    這個小童看起來年紀不大,架子倒是比星宇長老還大,瞧他這架勢,想必就是星宇長老那個傳說中頗為受寵的小弟子岑止了。


    岑止推開房門,立刻換了一副表情,帶著幾分天真嬌憨的語氣道:“師父,清澤宗的弟子來了,來者是玉琥尊者座下弟子。”


    星宇長老長了一對鋒利的橫眉,看起來並不麵善,但對著自己的小弟子,還是生硬地扯出一個笑來:“來的是玉琥尊者哪位弟子?”


    岑止自然是答不出來的,徐若昭主動道:“晚輩乃玉琥尊者四弟子徐若昭,見過星宇長老。”


    岑止聽到這話,眼珠微微轉了轉,嘀咕道:“來的居然是玉琥尊者的女兒。”


    他的臉色隨之更加緩和了起來,誰不知道,玉琥尊者一共五個徒弟,雖說在教習上一碗水端得平,但在外人眼裏,這五人的身份自然不能平起平坐,其中身為掌座首徒的俞崢旭地位最高,其次便是這位雖排名第四,但卻是玉琥尊者唯一嫡出女兒的徐若昭了。


    星宇長老再怎麽蠻橫不講理,也不會和玉琥尊者的女兒過不去,他僵著臉道:“徐修士,請坐,止兒,替你徐師姐倒杯茶。”


    岑止雖不情願,但迫於師命,還是敷衍地倒了杯茶。


    徐若昭沒有和他計較,她站在原地,客氣有禮道:“前輩,晚輩此行是來道歉的,清澤宗負責看守宗門的師弟剛來沒幾年,不認得星宇長老,這才誤把前輩攔在了宗門外,實是無意之舉,還請星宇長老海涵。”


    提到這事,星宇長老便很是不滿,他眉頭微微一豎,不悅道:“你們清澤宗身為此次仙門大比的主辦方,竟連來客都認不清,實是你們的過錯,若每次仙門大比都出現這樣的事,還不知有多少人被你們攔在宗門外,若當真如此,仙門大比還辦不辦了?”


    這位星宇長老雖然名聲在外,但本人並不怎麽出來走動,尋常人認不得他也是正常的,此次又不帶請帖,但凡大一點的宗門都不會輕易將他放進去,說起來,清澤宗並沒有做錯什麽,若是星宇長老再拿喬,便過分了。


    徐若昭站在原地不說話,尋思著將這門差事丟給誰比較好。


    星宇長老見她不接茬,一股氣在胸腔裏不上不下,想發泄又不敢,他再怎麽目中無人,也不敢把玉琥尊者的女兒當做發泄對象。片刻後,他軟了語氣道:“你們清澤宗這次確實做得不對,但看在你們有改過的心思,道歉的態度也還算誠懇,這事便這麽揭過吧。”


    星宇長老以為玉琥尊者的這個女兒至少會表現出幾分誠惶誠恐或是鬆了一口氣,但是都沒有,她隻是無波無瀾地應了一聲,然後道:“前輩這段時間居住的殿宇清澤宗已經安排妥當,不知前輩什麽時候搬進來?”


    星宇長老頓了頓,雖心裏有幾分不舒服,但忍了忍,終究沒有說什麽,若是來的不是徐若昭,而是清澤宗其他人,恐怕他都不會輕易鬆口,他道:“既然如此,那便今日搬吧。”


    清城最大的客棧比起其他地方的小客棧自然是不差的,但星宇長老養尊處優習慣了,客棧環境再好也比不上仙家宗門安排的殿宇,他早就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徐若昭聽到這話,將表示清澤宗貴客的腰牌遞了過去:“前輩,這是清澤宗特意為你定做的腰牌,憑它可以隨意進出宗門,至於碧濤宗其他弟子,進入宗門後,將會有人為他們一一定做屬於他們的腰牌。”她提醒道:“此腰牌隻有一枚,萬望前輩保管好,否則……”她含蓄一笑,“想來前輩也能理解,清澤宗不希望此次仙門大比出現任何意外。”


    星宇長老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有所指,她在暗示他們之所以被攔在山門外,就是因為沒有保管好出入清澤宗的憑據,若非如此,也不會橫生這些枝節,但清澤宗能親自上門道一次歉,不會道第二次,若是再弄丟進出宗門的腰牌,清澤宗未必會再給他們麵子。


    星宇長老聽懂了她的意思,一張臉氣得鐵青,他重重一拍桌子,正想發怒,隻見徐若昭客氣地行了行禮,溫聲道:“既然晚輩的任務已經完成,這就回去了,晚輩在清澤宗恭迎星宇長老光臨寒舍。”


    她的態度讓人挑不出錯來,星宇長老雖氣得不行,但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轉身離開。


    徐若昭一走,岑止就小聲抱怨道:“師父,她居然沒有親自將我們迎到宗內,未免也太失禮了。”


    照他看來,清澤宗既然做錯了事,就應該派人親自將他們請回去,哪有過來送了個腰牌又離開的道理。


    星宇長老沒接話,看見自家小弟子一臉無知無覺的模樣,好似半分沒有聽懂方才對方話裏的意思,他無奈道:“好了,收拾收拾東西,這就去清澤宗吧。”


    岑止應了一聲,又道:“還有,這清澤宗做事也太不周到了,咱們這麽多人,他們就給了一枚腰牌,雖說可以進去再定做,可若是這一路上咱們分開了,想進去豈不是便難了?”


    星宇長老聽在耳裏,也覺十分不滿,他重重哼了一聲,道:“這個清澤宗仗著在仙界地位頗高,便開始目中無人了,我倒要看看,這次仙門大比,他們能辦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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