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十年前的怪病就是程初父母出手治好的?不對,若是如此,趙衍當初看見那枚玉佩,就不會露出如此驚訝的神情。


    程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我父親將他當做至交好友,他可未必。”


    這其中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徐若昭沒有問下去。


    她看著坐在房間裏的兩人,趙衍握住趙夫人的手,一字一句道:“阿晶,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下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下,場景又是一變,他們竟憑空出現在一座陌生的宅院裏,徐若昭還未來得及詢問,程初便替她解答道:“這是程府。”


    徐若昭張了張嘴,“北城程府?”


    程初頷首。


    他們站在程府的後花園裏,不遠處響起練劍的聲音,徐若昭走過去,隻見一個小小少年舉著劍一板一眼地練習,舞得有模有樣,比清澤宗剛入門的小弟子還要強上不少。


    “你小時候練劍還挺認真的。”徐若昭笑了笑,她想到了什麽,忽然頓住了,誰又能想到,眼前端正的少年會在日後變成鬼哭林那副樣子。


    世事難料。


    程初詫異看她,“你怎麽知道那是我?”


    他和小時候長得相去甚遠,程府又是個大家族,與他一般年紀少爺並不少。


    徐若昭道:“我見過啊。”


    程初挑眉,“何時?”


    徐若昭歪了歪頭,“夢裏。”


    程初沒當真,“你猜得挺準。”


    徐若昭也沒解釋,她眉眼彎彎道:“你小時候長得還挺可愛的。”


    程初越來越不喜歡她用長輩的語氣同他說話,也不喜歡聽他誇他可愛,仿佛他天生低了她一輩。


    他冷著臉道:“不可愛。”


    他沉下臉時,眉眼有些鋒利,看起來很凶,偏偏徐若昭半點不覺得害怕,甚至覺得愈發可愛起來。


    但聽出他語氣不善,徐若昭識趣道:“不可愛就不可愛。”


    聽到她如此說,程初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他的臉色一時間冷得更徹底。


    徐若昭無奈,到底哪句話又惹他不高興了。


    她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時,一對夫婦從花園另一邊朝著小程初走了過來,這對夫婦樣貌很是精致,滿園的鮮花仿佛都成了他們的陪襯,將他們的麵龐襯托得愈發精致美好。


    這一家三口長得實在太好了,光是看到他們的臉都能心曠神怡。


    程父將小程初抱起來,“我們家阿初劍術又精進了。”


    程母滿臉慈愛地看著他,為他將頭上的細汗一一擦幹淨。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美好得不像話。


    徐若昭忍不住感歎,若是程初在這樣的地方順利長大,如今該多幸福。


    程初靜靜看著這一幕,眼神裏沒有多少情緒,仿佛眼前的幾人不是與他至親的親人,而是幾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也是,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恐怕在程初的記憶裏,程父程母的樣貌早就變得模糊了。


    徐若昭思忖間,女人忽然朝程初看了過來,目光有一瞬間的茫然,男人問道:“夫人,你在看什麽?”


    女人茫然道:“我感覺哪裏好像站著一個人,一個我們很熟悉的人。”


    程初愣住了。


    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徐若昭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她看向一旁的程初,“阿初……”


    程初神色有幾分怔愣,片刻後,若無其事道:“我在。”


    徐若昭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逝者已逝,何必執著於過往,她看著眼前陌生的場景,轉移了話題,“這又是哪裏?”


    程初語氣淡淡,“北城趙家。”


    北城趙家。


    北城,趙家。徐若昭靈光一閃,“滅了程家滿門的人是北城趙家人?”


    程初沒回答,淡淡瞥了她一眼,竟是默認了。


    北城趙家,怪不得程初說他的仇人不好對付,這確實是一棵難以撼動的大樹,在它麵前,別說程初,就算是赫赫有名的九星派也要退避三分。


    徐若昭在北漠時就時常聽到北城趙家的名聲,隻是從未想過,程初的仇人居然是北城趙家人。


    “南望城趙家和北城趙家是什麽關係?”


    程初:“南望城趙氏是北城趙氏的分支之一,他們這樣的分支還有很多。”甚至就連北漠都有他們的人,盤綜錯節,如同一片茂密的森林,而北城趙家,就是那片森林長得最高最大的那一棵樹,所有分支都要給他們三分麵子。


    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在十餘年前,頻頻被程家壓住一頭。


    ‘吱呀’一聲,趙家府門突然被打開,兩人循聲望去,看見外頭走進來一人,來人居然是趙衍。他剛踏進府門,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便走了過來,“這邊請。”


    趙衍腳步一頓,跟著管事走了。


    徐若昭立刻拉著程初跟上。


    他們來到一處隱蔽的書房,管事敲了敲房門,“老爺。”


    裏麵的人重重咳了起來,一聲連著一聲,似乎要將肺也咳出來,直到他咳夠了,才緩緩開口,“進來吧。”那是一道蒼老深厚的聲音。


    趁著門打開的工夫,徐若昭連忙拉著程初閃身進去。


    到了房間裏,徐若昭才看清了對方的麵容,那是一張蒼老得不行的麵孔,滿是皺紋的臉皮鬆鬆垮垮的搭在臉上,喘著一聲聲的粗氣,喉頭偶爾還會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這是一個老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老人開口道:“趙衍。”


    趙衍立刻低頭,恭敬道:“我在。”


    “我交代你的事,做得怎麽樣了?”


    趙衍眉頭一皺,抬頭道:“大阿爺,這事我做不了,我們趙家不需要靠這等手段爭奪權利。”他不敢苟同道:“我們趙家的勢力已經很大了,我們的子孫受此蔭蔽,得益已經夠多了,為何還要搶走本該屬於程家的東西?”


    “放肆!”老者重重將茶杯扔在他頭上,霎時間,他的額頭血流如注。


    但趙衍的身體自始至終沒有多動一下,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做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我不希望我的子孫來日遭報應。”他抬頭,堅定道:“若是大阿爺執意要做,我也一定會阻攔!”


    “不肖子孫!”老者將身邊的拐杖重重朝他的頭打去,甚至用上了靈力,竟是半分餘地也不留。


    但這一次趙衍反應極快地避開了,他不悅道:“北城和南望城早就分家,我們有自己的祖先,我願意來此,願意喚你一聲大阿爺,是看在萬年前我們也是一家人的份兒上,但你若殺了我,南望城趙氏在外遊曆的祖先不會放過你的。”


    老者幾乎要氣仰過去,但趙衍說得對,他是一城城主,是南望城趙氏的後人,殺不得。


    於是隻能無可奈何地抖著手指著他,氣得整個身軀都在微顫。


    趙衍平靜道:“大阿爺,你喝杯茶,消消氣。”


    他雖這般說,手上卻沒有半分動作,更看不出有多少恭敬。


    老者深吸幾口氣,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丟給他一個字,“滾。”


    趙衍立刻便滾了。


    徐若昭又拉著程初跟上了趙衍。


    趙衍走出趙府,在門口徘徊了幾步,正打算朝程府的方向走去,趙府匆匆跑出來一個人,“趙城主,請留步!”


    那人匆匆追上趙衍,“趙城主,你別走這麽急啊,南望城離北城數裏之遠,你才剛來,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不如先行住下,有什麽事我們可以好好商量。”


    “二哥。”趙衍道:“若你是特意來勸我對付程家的話,抱歉,沒什麽可商量的。”他的語氣毫無回旋的餘地。


    趙州尷尬道:“哪裏的事。”他瞅了瞅來往的人,小聲道:“程家的事咱們先放一放,這麽多年未見,我們哥倆好好敘個舊。”


    趙衍狐疑地看著他。


    趙州無奈道:“哥哥我還能騙你嗎?”他小聲道:“程家的事你若不願意做,任我說一千道一萬也沒用,弟弟你在怕什麽?”


    趙衍雖不讚成北城趙氏這種行為,但雙方關係盤根錯節,想要撇開關係一時間很難做到,他沉思片刻,還是點了頭。


    趙州喜笑顏開道:“這就好了,走走走,咱們喝酒去。”


    兩人又走進了趙府。


    程初在原地站了片刻,主動拉著徐若昭走了進去,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於水閔這幾年打聽到的消息,從未親眼見到。


    他也想知道,那個在他麵前永遠和藹仁愛的趙叔叔,為何最終會成為害程家滿門被滅的罪魁禍首。


    趙州領著趙衍來到自己的院子,命下人端來了烈酒,率先飲了一大碗。


    “這麽多年沒見你,二哥還怪想的。”他情真意切地說道。


    趙衍眉頭微蹙,沒說什麽,他常居南望城,兩人一年到頭未必見上一麵,喊一聲二哥也是按輩分來的,實則血緣關係稀薄,恐怕滴在碗裏都不會融在一起。


    趙州替趙衍倒下一碗酒,“弟弟,喝!”


    趙衍沒說什麽,將這碗酒一飲而盡。


    趙州見狀,大笑出聲,兩人喝了酒,話匣子便打開了,“弟弟啊,你別怨大阿爺,也別怨我們,我們也不想逼你,隻是程家一日日坐大,甚至越過了趙家,我們也是沒辦法,隻能出此下策。”


    趙衍眉頭一蹙,冷聲道:“你們所謂的下策便是偷走程家的傳家寶?”


    趙州一把鼻涕一把淚,情真意切道:“我們也不想的,但程家靠著這金剛罩,籠絡了多少人心?再這樣下去,世人隻知程家,而不知趙家了。弟弟,你也是趙家人,你明白的!”


    “可金剛罩本就是他們程家的東西,他們願意拿出來護著這一城百姓,乃是大義之舉,令人敬佩,可你們不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打算搶走他們的東西。”趙衍搖搖頭,眉頭皺得死緊,“你們此舉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他站起身,轉身欲離開,“別說了,我不會幫你們偷東西的。”


    “趙衍!”趙州忽然喊住他,“你想救你夫人的命嗎?”


    趙衍頓住了,他霍然回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州了然道:“你此次前來北城,一是應了老祖宗的囑咐,二則是為了替溫晶尋一線生機,是也不是?”


    是。趙衍本想求上北城趙家,北城趙家乃是嫡支,手上的好東西隻多不少,或許有解決的辦法也不一定,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逼著做這等不義之事,這話便一直沒說出口。


    “溫氏的詛咒,一般人解不了。”趙州道:“可咱們老祖宗可以啊,那可是活了千年的老祖宗,沒有什麽事情是他辦不了的。”


    趙衍捏緊拳頭,冷冷看著他。


    趙州歎口氣,“我沒騙你,老祖宗親口承諾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誇下海口,你若不信,一會兒便可以去同老祖宗求證。”


    趙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沉聲問:“代價是什麽?”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咱們可是一家人,這些都是應該的。”趙州對上他平靜的目光,頓了頓,笑道:“是有那麽一件小事需要你幫忙。”


    趙衍的臉色立刻冷了下去,“幫不了。”他硬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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