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和蕭子淇裏應外合,勢如破竹,破開城門後,又迅速破開了宮門。


    程初和徐若昭到時,宮裏已經亂成了一片,他們直接走向正殿,慢慢靠近,遠遠地便能瞧見二皇子和蕭子瑾正在對峙,二皇子身後的人明顯是蕭子瑾的數倍,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神皆充滿了敵意。


    徐若昭悄聲問:“你想親手殺了蕭子瑾?”


    程初挑眉道:“倒也不是。”他說:“我隻是怕蕭子瑾死得不夠徹底。”想來補刀罷了。


    他想離開的心情確實是很迫切了。


    兩人找了個安全又隱蔽的地方,偷偷瞄著遠處的情況。


    二皇子雖然破開了宮門,但不知道蕭子淇用什麽辦法說服了他,他一路行來,沒有取走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整個皇宮,除了正在對峙的雙方人馬,其他地方氣氛居然沒有那麽緊張,太監宮女們各自躲了起來,等著決出勝負後擁立新皇。


    程初和徐若昭離得遠,聽不清蕭子瑾和二皇子的聲音,他們等了片刻後,隻看見雙方忽然打了起來。


    蕭子瑾不愧是當做未來國主從小培養的人,即使狀態不佳,對上二皇子仍不落下風,二皇子見勢不對,退了回來,士兵們紛紛將他圍住,長戟攻向蕭子瑾。


    徐若昭看了良久,忽然注意到什麽,“妙妙?”


    程初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正看到站在士兵後麵的紀妙。


    徐若昭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紀妙不會又傻到舍身救蕭子瑾吧?


    下一刻,她便看見了跟在她身邊的蕭子淇,心又穩穩落了回去,還好,蕭子淇也在,紀妙應該不會做傻事。


    程初忽然問道:“姐姐,你覺得蕭子瑾和二皇子,誰更適合當皇帝?”


    徐若昭想了想,道:“蕭子瑾。”


    蕭子瑾擅帝王之術,不管是籠絡朝臣還是安撫民心,他都做得井井有條,這是二皇子遠遠比不上的。


    程初眉眼輕垂,“既然如此,姐姐為何不幫蕭子瑾?”他輕聲問:“姐姐分清現實和虛幻了嗎?”


    分清了嗎?徐若昭不知道,她說:“分得清也分不清,紀妙是日日相處的人,我沒辦法把她當做虛幻,可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於我而言都是虛幻。”


    “姐姐……”程初靜靜看著這一幕,忽然道:“有時候我覺得姐姐也像虛幻的人。”


    徐若昭:“?”


    程初淡聲道:“姐姐來自我從未去過的地方,若是姐姐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我連怎麽尋你都不知道。”


    徐若昭:“阿初……你相信我來自上界?”


    他曾說過相信,可當時她以為這不過是他的敷衍之詞,現在看來,他已經接受了嗎?


    “我不知道。”程初說:“若是當真如你所說,你真的來自上界,那麽誰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一天消失不見,屆時,我又該如何尋你,若你不是來自上界,我連你來自哪裏都不知道,更不知要如何尋你。”


    徐若昭本想說她不會無故消失,但她也不知道天道會不會哪一天又抽風將她弄走,她想了想,鄭重道:“我來自上界清澤宗,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你來那裏找我,我一定在。”


    程初靜了靜,突然嗤了一聲,“誰要找你,走了便走了。”他側目,輕輕看著她的雙眸,聲音又輕又慢,“若是你不告而別,我若真的要找你,也一定是為了殺你。”


    他看著她微愣的麵龐,嘴角扯了扯,“姐姐,你怕了嗎?”


    徐若昭眨眨眼,“哦,好吧。”


    “……姐姐不怕嗎?”程初冷聲道。


    “不怕。”徐若昭篤定道:“你不會的。”


    程初眉頭一蹙,他瘋起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連他自己都不能保證會放過她,為何她能如此篤定?


    她重複道:“反正你不會的。”她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


    程初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她這麽相信他,他應該高興才對,但她用如此了然的語氣同他說話,仿佛將他整個人看穿,讓他很是不虞。


    就好像,一個大人在對不懂事的小孩諄諄善誘。


    他在她眼裏是個小孩。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徐若昭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不遠處勝負已分,蕭子瑾果然輸了。二皇子沒有殺蕭子瑾,而是打算將他關起來。正在這時,一把匕首極快地飛向蕭子瑾,速度快極了,在場唯一能反應過來隻有蕭子瑾本人,可惜他身受重傷,有心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匕首穿通他的心髒,他捂著胸口,眸中露出震驚,似是對自己生命就此結束的不可置信。


    紀妙捂住嘴輕呼一聲,眸中滿是驚訝和幾分掩藏得極好的傷心。


    徐若昭立刻側目看去,程初收回手,對上她驚訝的目光,坦然道:“這具身體武藝不錯,我最近練了練,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他仰頭看天,“這一次,我們應該真的能離開了。”


    徐若昭無言以對,她靜靜等了一會兒,眼前的場景沒有改變,就像上一次一樣。


    程初的臉色霎時陰沉了下去。


    徐若昭有點想笑,但擔心若是她這一笑,程初的臉色會更難看,還是竭力憋了回去。


    程初盯著她,“姐姐,我們不能離開你好像還挺開心的?”


    徐若昭瘋狂搖頭,“沒有沒有。”她輕咳一聲,“我隻是覺得,反正我們也待了這麽久,再晚幾天也沒關係,不必如此著急。”


    程初一言不發,拉著她往外走。


    他扔出的那把匕首角度隱秘,宮裏太大,人又格外多,二皇子居然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他,隻有蕭子淇往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什麽也沒說,他走到二皇子麵前,不動聲色地將他的視線擋住。


    其實到了這種時候,就算有人知道是程初殺了蕭子瑾,也未必會有人找他的麻煩。


    更何況,二皇子身體裏還住了一個孟天寧。


    孟天寧其實也注意到了那枚匕首扔過來的方向,甚至猜到了出自程初之手,他眼睜睜看著匕首穿過蕭子瑾的胸膛,同樣也在等著離開永安塔。


    按他的推測,既然蕭子瑾拿到了皇位,要改變這件事,就隻能協助二皇子奪走皇位,現在他已經做到了,蕭子瑾也已經死了,按道理,他們應該可以離開了。


    可是沒有。眼前的場景始終不變。


    孟天寧心灰意冷了,他甚至比程初還想離開這裏,每日被困在別人的身體裏,像個行屍走肉般被迫做著不喜歡的事,這種日子他真的受夠了。


    可惜他還是走不了。


    經過紀妙死亡一事,他也意識到除了二皇子這條路,紀妙也許也是一個破局關鍵點,若真是這樣,或許……孟天寧忽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二皇子求生欲極強,或許按原來的走向,他同樣當上了皇帝,那麽他要做的就不是幫二皇子當上皇帝,而是……殺了他。


    孟天寧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按這個邏輯,他最後難道要殺了他自己?


    他踟躕了,這麽大的事,他需要找個人來商量。


    於是在登位後的第三天,忙完了一眾瑣事後,他找來了徐若昭和程初。


    偌大的寢殿裏除了孟天寧空無一人。


    孟天寧看著兩人,終於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笑容,“總算能見到你們了。”


    徐若昭也笑,“孟公子,當皇帝的滋味如何?”


    孟天寧苦笑道:“徐姑娘莫要取笑我了,我哪裏是當皇帝的料,我今天找你們來,是有事想要告訴你們。”他正想說出自己的推測,吐出來的話卻完全變了,他沉聲道:“據朕所知,紀大小姐似乎與陸河陸少卿定下了婚約?朕若沒記錯,婚期就在這幾日?”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但陸河跟著二皇子叛變離開之後,所有人都默認這樁婚事已經作罷,此刻舊事重提,難不成他想讓她和陸河成婚?


    徐若昭知道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孟天寧了,她學著這裏朝臣的做派,恭敬道:“陛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還沒說話,程初冷聲道:“她誰都不嫁,陸河也配娶她?”


    “放肆!”他將手邊的琉璃盞重重扔在地上,“易銘!莫不是你以為北征王坐擁數萬大軍,你便可以同我叫板了嗎?”


    程初眸色一冷,徐若昭擔心他會做出什麽事來,率先站在他麵前,“陛下,我嫁,我肯定嫁,陛下莫惱。”


    “那就好。”他看見兩人親密的動作,表情沒有半分改變,就像一個提線木偶,隻會僵硬地說台詞。


    “那便定在三日後。”他有些急迫。


    “這,”徐若昭抬頭看了他一眼,“會不會太趕了一點?”


    “不會,朕說不會就不會,就三日後。”


    他太急切了,急著為自己籠絡朝臣,陸河是他的心腹,一旦紀韻和陸河成親,那麽丞相也就站在了他這邊。


    程初眸色更沉,被徐若昭死死拉住,“是,陛下。”


    她拉著程初行了一個禮,快速退了出去。


    離開大殿,程初語氣森冷道:“我看要殺的不是蕭子瑾,是他。”


    其實徐若昭也在想,會不會殺了二皇子事情就結束了,她思忖道:“可殺他不容易,眼下這個情況,比當初殺蕭子瑾還難。”


    他太怕死了,方才他們進去時,他身邊圍著數十名守衛,將整個大殿擠得滿滿當當,還是孟天寧將人遣退他們才能好好說話,可若是孟天寧控製不了那具身體,他們誰也沒辦法靠近。


    徐若昭開始頭疼了。


    程初沉聲問道:“三日後的大婚你打算怎麽辦?”


    徐若昭抬頭看他,“我也不知道……要不成婚就成婚吧,反正成婚的也不是我,是紀韻。”


    程初咬牙切齒,“可你現在在她的身體裏。”


    徐若昭詫異看他,“阿初,你在生氣?為什麽?”


    程初臉色一怔,指尖不自然地蜷了一下,他冷聲道:“我沒有。”


    徐若昭識趣地沒有拆穿他,她點點頭,“好吧,我們先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成個婚而已,我沒關係的。”


    程初的聲音更冷了,“隨你。”


    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徐若昭想不到什麽好方法拒婚,她甚至找了蕭子淇幫忙,可惜蕭子淇也勸不動二皇子,紀妙給她出主意,幫她逃婚,讓蕭子淇幫忙打掩護。


    徐若昭想了想,覺得這招不成,她得想辦法離開永安塔,若是逃了婚,要如何離開?況且,她猜成婚也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之一,若是這般,所有計劃在永安塔的規則麵前都是無用功。


    想到這,她釋然了,成個婚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徐若昭拒不成婚,但她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二皇子將作為他們婚禮的證婚人,出現在婚禮上。


    這可能是他們最接近二皇子的一次了。


    徐若昭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程初,程初看見她,臉色仍是不太好看,聽她說完,懨懨道:“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婚禮上刺殺二皇子?”


    ‘你的婚禮’四個字被他重讀出聲,徐若昭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她撇掉心裏這點怪異的感覺,點頭道:“沒錯,紀妙活著,蕭子瑾死了,我想不到還有什麽理由將我們困在這裏,思來想去,問題應該是在二皇子身上,他或許還會傷害紀妙,我們要做的,便是徹底殺了他。”


    程初淡淡應了一聲,“我知道了。”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匕首,“我會做好準備的。”


    時間轉瞬即逝,婚期很快到來,大盛人成婚穿一身藍,與上界的白色不同,與程初所在小世界的紅色也不同,這讓兩人心裏不約而同的生出幾分安慰,也讓兩人對這場婚禮更加沒有代入感。


    徐若昭坐在轎子裏,穩穩當當來到陸家,她看見坐在堂上的陸家父母,以及最上首的二皇子,稍稍安了心,隻要他在,這個婚就不算白成。


    她環顧一周,程初還沒來,徐若昭將寬大袖子裏的匕首藏好,心裏有些不安。


    -


    “你要去哪裏?”蕭子淇將程初攔在了半路。


    程初不耐道:“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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