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板著一張黑臉盯著言玥看了一會兒,不答反問:“聖女跟你說了什麽?你看起來很高興。”


    春已經發現了,不僅是幾個地位卑賤的神仆,就連聖女都偏心這個外鄉人。真是搞不懂,明明她才是山神部落的人,而且她對山神的崇拜仰慕難道還不夠?


    為什麽從神仆到聖女都更喜歡這個總是不務正業,專搞些莫名其妙之事的外鄉人?


    春的目光在言玥越發雪白晶瑩的肌膚上停滯,心裏的酸澀嫉妒越發濃烈。


    難道隻是因為外鄉人長得更白?


    言玥皺眉,臉上的笑也淡了下來:“關你什麽事,我為什麽要跟你說。”


    平時總對她陰陽怪氣就算了,反正彼此不深交就是了,可如果因為這樣對方就把她當作是軟柿子好拿捏,那就錯了。


    春確實愣住了,沒想到平時她怎麽翻白眼表達輕蔑嘲諷都笑嗬嗬沒有脾氣的外鄉人突然硬氣,剛才積蓄了滿肚子的埋怨怒火如同被澆了一盆水,跐溜一下就滅了。


    言玥瞥了春一眼,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出了走廊下了台階,很快就消失在甬道的拐角處。


    過了一會兒,聖女從神殿出來,看見還站在門口的春,眉頭微微蹙攏,“春,你還沒離去?”


    剛才在言玥麵前理直氣壯的春一下子蔫了,眼神閃躲地垂下頭,聲音弱弱地支支吾吾:“就是,嗯,那個,我想.......”


    看她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聖女也大概猜到了,心底生出些許不喜,輕輕擺手:“沒事,你走吧。”


    春如釋重負,急急忙忙跑了。


    聖女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歎了口氣。這個女孩兒,心思太重了,自以為那點想法無人知曉,其實完全暴露了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成長環境,能讓人構建出如此分明的階級感。曾經還隻是普通部落族人的時候,對身為神仆的冬奴恭敬討好,等到成為聖少女後,就自持身份不一樣了,對冬奴她們也當做了仆人居高臨下的俯視。


    平時表現出再多的虔誠,這種信仰也不叫對神靈的信仰,而應該是對階級、對神靈能賦予她的地位的信仰。


    哪怕春現在對她表現出足夠的尊敬和向往、熱愛,聖女明白,春的這些感情是真誠的,真誠的對象卻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所代表的聖女之位。


    當她不再是聖女,這一切真誠便不再與她有關。


    聖女對此感到費解。


    她在神潭裏窺得世界,也曾見到過這樣追逐權勢名利的人,可她不明白的是,與世隔絕的部落為何會出現這樣的人。


    難道有的人真的可以天生如此嗎?


    言玥興衝衝地回了住處,卻發現窗台上放著玫紅色的花。看來小黑是出去了。


    有點失望,不過也隻是轉眼即逝,言玥對小黑的心態並不是將它當作自己的所有物,而是平等的朋友。


    小黑一隻生長在森林中的鳥能選中她,和她成為朋友,言玥已經感覺是自己的榮幸了,自然不可能因此就要求小黑放棄自己的習性和自由。


    想了想,言玥也拿了枝白色的野花放在窗台上,表示自己回來過又出去了,這才高高興興去了廚房。


    廚房也是個三間並排的石屋,一個屋子堆放糧食,一個屋子中間挖了個坑,圍了石頭,那是火塘,另外還有個房間就是春奴住的地方。


    因為自身的特殊,春奴很少出去走動,每天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忙活。


    秋奴和冬奴則是住在聖女居所旁邊的小石屋裏,夜晚好就近照顧聖女。


    言玥到的時候,隻有春奴在,秋奴和冬奴應該是出去給聖女以及春送早飯去了。


    看見言玥,春奴眼睛一亮,笑著“啊啊”兩聲算是跟言玥打招呼。


    言玥也笑起來,小跑了幾步,“春奴,你還沒吃飯呀?是在等我嗎?”


    春奴點了點頭,然後指著旁邊的木頭墩子,示意言玥坐著,她自己則一瘸一拐的進廚房端飯食。言玥也幹坐著,跟著春奴一邊幫忙一邊說著話:“早上我去神殿後麵的森林裏了,那邊有好多漂亮的花,我想把它們移栽一部分過來,春奴你要種一些嗎?到時候我多挖點回來。”


    春奴含笑點頭,伸手指了指門外房前的位置。


    言玥秒懂:“種在前麵確實很好看,還可以讓空氣都變得很香。我屋裏還有好多花,都是早上出去散步的時候摘的,挑了一捧最好看的花送給神了,剩下的一會兒我分一分,給你還有聖女、冬奴、秋奴都分一捧,放在房間裏也好給屋子添點顏色。”


    剛開始的時候春奴自卑膽怯,對於言玥和春這兩個剛上山的人都是躲著走。


    可言玥每天跟秋奴冬奴混在一起,來廚房的次數更是按一日幾次的頻率來,春奴便是想躲也躲不了。


    漸漸相處下來,言玥既不會用憐憫同情的眼神看她,也不會對她的異於常人表現出反感抵觸,就好像她跟平常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更讓春奴感動的是,言玥實在太會猜了,明明才認識幾天,她隻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言玥就能迅速領悟到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種暢快的“交流”是春奴從未體驗過的,幾天下來,春奴就抵擋不住言玥散發出來的魅力,迅速和秋奴她們一樣,對言玥充滿了好感。


    言玥總是很擅長發現別人的優點,不是刻意為之,而是本性如此。像春奴,言玥第一次來廚房就看見了春奴房前一片空地上雖然粗陋卻初具規模的“菜園”,裏麵有一些常用的可以調味的野菜,還有一些果樹。


    在還沒有農耕意識的山神部落裏,春奴有這樣的行為,簡直讓言玥倍感親切,當即就詢問自己能否參與到這個菜園的建設中。


    ——雖然春奴很茫然什麽叫菜園,但對於言玥熱情的靠近,還是無力抵抗,暈暈乎乎就答應了。


    院子裏有個原本春奴用來晾曬東西的石台,現在就當作她們一起吃飯的桌子了。


    早飯很簡單,就是野菜粥,春奴單獨給言玥塞了一枚煮熟的蛋。


    言玥很喜歡這種被長輩偷偷開小灶的疼愛,誰能拒絕被愛的感覺呢?


    她笑眯眯地捧著蛋,笑得像隻偷吃成功的小狐狸,“謝謝春奴,春奴最好了!”


    春奴滿足地笑了,總是愁苦的臉上皺紋都擠成了一朵花。


    第14章 小黑想聽後續


    等言玥從廚房吃過早飯回房間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房間的角落裏擺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果子。


    言玥驚訝地看了看果子,又看了看站在窗台上慢條斯理梳理羽毛的小黑,“是你帶回來的嗎?”


    黑鳥矜持地抬起腦袋,微微頷首。


    下一秒,它就驚慌地“嘎”了一聲,控製住想要拍翅膀的本能。


    言玥雙手捧住它,將小黑高高舉起,眼睛亮晶晶的從下往上看它:“小黑,你也太厲害了叭!這麽多果子!”


    小黑就巴掌大的一隻鳥,角落的果實卻足有十來斤,言玥簡直難以想象它是怎麽帶回來的。


    明白某人誤以為果實都是它一隻鳥帶回來的小黑猶豫了一下,動作快過頭腦地選擇了接受這樣的誤會帶來的讚美和崇拜。


    哼,雖然這次不是,但是,下次它就會了。


    所以它其實隻是提前享受了一下這番讚揚而已。


    被一隻黑鳥追著啄得滿頭包,於是不得不貢獻自己地盤的果實不說,還要化身苦力的眾猴:qaq


    詢問過小黑的意見,得到它點頭應允後,言玥高高興興地拿了自己編的藤筐來,將果子撿了一大半進去,連同早上摘的花一起準備帶去跟聖女秋奴她們分享。


    離開房門的時候,言玥笑著對窗台上的小黑招手:“快來小黑,聖女已經答應我可以帶你在神殿走動了,以後我們都可以一起啦。我剛才就跟秋奴她們說了你,現在我想帶你去認識她們,可以嗎?”


    黑鳥剔透紅亮的眼眸動了動,歪頭看了她一會兒,才扇動翅膀飛了過去,穩穩地落在她肩膀上。


    它的爪子踩在肩膀上有點癢,言玥歪頭用臉頰蹭了蹭它,直蹭得小黑站立不穩不得不拍打著外邊的翅膀保持平穩,言玥才嘴角帶著點惡作劇得逞的得意笑出聲。


    黑鳥這才發現她是故意的,輕輕用喙啄了她白皙的臉頰反擊,然而當感受到喙尖傳來的柔軟和溫熱時,原本被逗弄戲耍了的一點點氣悶也全都化作了無奈的寵溺。


    算了,它都是活了上千年的獸了,這個女孩兒在它麵前就是小幼崽中的小幼崽,活潑調皮一點也挺好的。


    言玥可不知道自己被一隻鳥“寵溺”了,她就是覺得小黑看起來小小一隻,卻總是表現出嚴肅沉穩的樣子,不逗一逗簡直太可惜了。


    一人一鳥正玩耍著,旁邊忽然傳來春尖銳的驚呼:“神靈在上,你居然跟一隻代表邪惡的黑鳥這麽親近!我要告訴聖女!讓她用神靈的光輝驅逐你這個邪惡的外鄉人!”


    安撫地用手指頭摸了摸小黑的腦袋,言玥無語地回頭看春:“黑色就代表邪惡?你的頭發是什麽顏色?你的皮膚是什麽顏色?夜晚是什麽顏色?”真是拜神拜瘋了吧。


    春一噎,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言玥才不管她:“小黑是我的朋友,聖女也允許了它留在這邊,我希望你不要對它生出什麽壞心思,否則不管是你的神靈還是聖女,都不會接納心思惡毒的信徒。”


    聽言玥說黑鳥是她朋友,心裏頭剛冒出點想法的春惱羞成怒:“要你說!我怎麽可能是心思惡毒的人!我可是從小就發誓要將純潔的身心全部奉獻給神靈的信徒!”


    純潔的身心?


    黑鳥瞥了一眼春灰白泛黑的靈魂,不置可否地“呀”了一聲,回頭啄著言玥耳畔的碎發給自己洗眼睛。


    言玥並不理會春眼神閃爍明顯虛張聲勢的叫囂,心下生出擔憂。她剛才還隻是依照春心思偏執喜歡暗地裏搞小動作的性格詐一詐,沒想到還真被她說中了。


    即便有了她這一番言語警告,言玥還是不放心,路上就特意和小黑說了一下讓它平時看見春就注意保持距離:“要說壞,她這個人也不算特別壞,就是小心思很多,偶爾還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一個人太無知愚鈍了,反而讓周圍的人更添幾分忐忑不安,因為你根本無法用常人的思維去預測對方的想法。


    黑鳥對春自然不放在眼裏,不過言玥的擔心它還是給予了安撫。


    一縷頭發絲又被它啄下來了,言玥無奈:“小黑,你不要再幫我梳頭發了!”


    一會兒都要被它啄得亂七八糟了!


    看了看言玥滿頭拱起又散開的頭發,黑鳥挪了挪爪子,兩翅微微開闔著往背上背了背,扭頭假裝自己在欣賞周圍的風景。


    明明它就是在安慰幼崽而已,安慰幼崽不就是給他們梳理毛發嗎?


    不領情就算了!


    哼!


    秋奴看見言玥頭發亂糟糟過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笑得雙手捂肚皮,“哈哈哈玥,你是準備把你的頭發做成鳥窩嗎?”


    等在這邊的冬奴看了也忍不住嘴角抽搐,言玥有理由懷疑她是在努力憋笑。


    端著木盆出來的春奴也忍不住笑。


    言玥無奈聳肩:“大概是小黑覺得我的頭頂蹲著會更舒服吧。”


    秋奴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子,好奇地看小黑:“這就是你那隻鳥朋友?喲,這麽黑,到了晚上怕是都找不到!”


    愛屋及烏,對黑色動物並不如何感冒的秋奴因為聖女和言玥,對小黑的存在接受良好。


    春奴和冬奴差不多也是這麽個想法。


    對小黑表示了好奇後,秋奴和冬奴就離開忙活自己的事去了,言玥留下來跟春奴一起拾掇了一下屋前的菜園子,順便跟春奴學了一些常見的可以作為調味料的植物,又借了一把石斧一把木鍬。


    ——所謂的木鍬其實就是用堅硬木料將一頭削出尖頭,方便插/進泥土裏挖出根莖的木板。


    “這裏的工具實在太簡陋了,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沒有鐵器,應該是有的,畢竟連城鎮都有了,還有勇士,難道勇士們在外行走還能用木矛石斧?”


    言玥跟小黑吐槽,雖然小黑很聰明,可它是隻不能跟人直接對話的鳥,言玥可以放心地跟它說很多不方便讓人知道的話:“希望以後我有機會離開這裏出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不過山神部落一直這樣與世隔絕,不被外麵的人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了......”


    想了想,山神部落好像也沒有特別的資源吧?


    這樣的話,隻要遇到的不是特別壞的人,應該還行?


    言玥回到住處,來到屋後的空地,叉腰目測了一下要開辟的範圍,然後放下工具,先彎腰拔草。


    黑鳥還在等著她繼續說被外麵的人發現了會怎麽樣呢,結果她就這樣認認真真拔草去了,這是什麽意思?


    黑鳥對這群在時間長河中漸漸淡忘神靈給予的庇護,逐漸失去初心,不再以純粹的信仰回饋神靈,反而散發著諸多不滿與抱怨的部落村民並沒有太大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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