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裏,赫連鈺慚愧的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他緊張的一直在搓著雙手,以至於身上穿的鎧甲都被他弄得索索作響。


    連一陣微風吹過皮膚,就透著讓人不舒服的涼意,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


    煮熟的鴨子飛了,在陣前發現敵人跑了,還有比這更丟人的事情嗎?


    而且還當著成千上萬的人麵,想瞞都瞞不住,這麽多人一齊見證了他的丟臉時刻,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結了,齊刷刷的沉默和寂靜。


    當時赫連鈺坐在栗色的駿馬上,尷尬的要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這一生中還不曾有如此窘迫的時刻,就算當初的被關在牢獄裏都比不上現在的情景,臉色極為難看。


    西秦世子大概已經看出來了是怎麽個情況,沒說什麽讓他更加尷尬的話,將南越王的人馬迎進了城後,就去緊急讓人往全國各地發通緝令了。


    赫連鈺進入行宮內,接待的禮節越是客氣,他就越感到無地自容。


    譬如現在,隻是回想了一下,因為又羞又愧,一張臉紅憋得通紅,好像要滴出血來。


    蕭易安一從後殿出來,就看到了他這副緊張的模樣。


    雖然他穿了一身像模像樣的鎧甲,看上去英武威風,可實際上還是個十幾歲的年紀,一出事就不知該如何是好,能急得原地打轉,不好意思見人,所以說赫連鈺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也不為過。


    她開口說:「從南越城到這裏來,這段路程可不近,你一直在南越,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吧,應該是一段不錯的體驗,路上的風景怎麽樣,還喜歡嗎?」


    赫連鈺愣了愣,大概沒想到她開口首先不是在責怪自己,而是問風景怎麽樣。


    其實他剛才已經在心裏想要了應對的話了,但是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讓他懵了一下。


    懵了片刻,赫連鈺才回答說:「哦,還好,路上沒遇到什麽麻煩,這裏的風景很好,山水秀麗,江河壯闊,本王……不是,我、我挺喜歡的。」


    他又有些傷感的說:「隻是因為戰亂的緣故,許多地方百姓流離失所,四處奔波,沒了平時的營生,家不成家。路上有許多百姓一見到兵馬,都害怕的不得了,躲得遠遠的,看著讓人很心酸。」


    「戰亂之下,受苦受難的永遠都是百姓,所以君王要常懷愛民之心。你現在是南越之主,能體會到百姓的艱辛真的很不錯。」


    兩人的這番對話,如果是外人聽到一定會奇怪,因為就像是母親在訓自己的孩子一樣。


    而兩人之間的年紀長幼其實沒有那麽大,隻是幾歲的差距,怎麽看都覺得稀奇。


    蕭易安因為受到了南越王妃的囑託,加上經歷的大風大浪很多,心理年紀成熟,而赫連鈺有時會行為幼稚,很容易讓人想到小孩子,所以前者是真的把後者當成是一個晚輩的。


    在接下來的談話中,蕭易安更是對讓赫連鈺尷尬那件事絕口不提,就像是在閑話家常一樣,一直在聊其他的。


    直到一個時辰後,赫連鈺都有些著急了,雖然提起自己的糗事很丟人,但是當一個縮頭烏龜更丟人。


    他不安的扭動了下身子,主動提起。


    「咳咳……那個、其實營帳四周防衛的都是很嚴密的,之前的一切都好,不知道是怎麽走漏的風聲人居然跑掉了,這個真是……」


    他提起這件事就有些慌張,以至於慌不擇言,表達出來的意思有些紊亂。


    「算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人年輕的時候,都會有出醜尷尬的時候,應該沒有人例外吧。」


    蕭易安補充說:「況且,現在已經派人去各個關卡傳令,對燕皇和李規兩人進行通緝,將他們的畫像四處張貼,應該很快就能有消息了。雖然要費點時間,總能查得到的。」


    赫連鈺得到安慰,雙眼重新開始放亮,「人都會出醜的時候,是真的嗎?那連你也出醜過嗎?」


    蕭易安想起自己前世被人嘲笑和捉弄的時候,有時甚至是有人可以設計讓自己出醜,成為眾人的笑料。


    但是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庶女了,人隻有在變得足夠強大,才能徹底掃除掉過去的陰影之後,放下從前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我當初出醜的事情可不少,沒少被人笑話。」


    語氣釋懷而輕鬆,沒有糾結或是覺得難堪,就像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赫連鈺鬆了口氣,因為他曾見識過許多次蕭易安的厲害,更救自己於危難之中,如果連這麽厲害的人都有糗事,那自己出醜也是正常的了。


    但是蕭易安很快又說:「不過你以後該吸取教訓,別在大事上逞強了。聽說你送了大燕的人一程,在路上卻遲遲不動手,就是想到這裏在逞威風?」


    赫連鈺幹笑了兩聲,說:「這個是我輕率了,大燕所有逃跑的加上去隻有千餘人,當時好對付的很,而且我派了許多守衛將營帳團團圍住,按理來說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才對。」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我也是實在沒想到,都到了這種地步,慕容烈他居然還能再逃跑……這都窮途末路了,再跑也沒什麽用,還不如直接降了。」


    別說赫連鈺沒想到,這件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包括那些跟著慕容烈從金陵逃出來的禁軍和宮中侍衛。


    他們與南越的人對陣落敗,死在戰場上倒是不辱榮耀使命。


    可是這些人在死的時候,大概都不知道陛下已經在昨夜偷偷逃走了,拋下了他們,馬車裏的人隻是一個倒黴的替死鬼。


    從金陵到隨州,是一次「遷都」,從隨州逃出,是第二次,之後再南越的營帳裏逃走,是第三次。


    這三次的逃跑,註定要讓慕容烈成為史上最怯懦的君主,為後世人嘲笑。


    他平日裏行事明明是那樣暴虐,取別人的性命毫不留情,但是遇到生死之事居然這麽膽小,不惜拋下自己的尊嚴和顏麵,可真是讓人有的笑了。


    南越的兵馬暫且在城外駐紮,赫連鈺則被安排住進了行宮內。


    這次雖然沒有抓住燕皇,但是局勢已經有平定之勢。


    大燕全軍覆沒,隻剩下一個在逃的君主,各地先後大半均已歸降,剩下的幾個州降都是遲早的事情,檀逸之已經派了楊長史先帶領一半的人馬去勸降。


    如果勸降無用,就直接動用攻城的手段,明日出發。


    而進程的加快,背後就代表著改朝換代的來臨。


    而今天弄的這一出,塗驥和鄧巢兩個人出奇的安靜,前朝勢力還沒有任何的動作。


    蕭易安不認為他們會改變了主意,私底下應該會謀劃著名更大的計劃。


    而這正是檀逸之留下一半人馬的真正原因所在,前朝勢力不得不防,或許看到他們看到有一半的人數離開,會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這場仗遲早都要打,與其等著對方不知何如出手,不如故意示弱,來個引蛇出洞。


    畢竟,還有南越的兩萬人馬在,怎麽都不至於落敗。


    塗驥的手下能人異士眾多,或許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點子。所以行宮是保護的重中之重,從即日起,守衛開始明顯加強了。


    但是一過三天,不僅塗驥等人還是沒有動靜,連慕容烈的消息也沒有。


    後者這麽大的一個禍患,若是不早日除去,許多人的心裏都不會安生。


    在議事的宮殿內,檀逸之指節輕曲叩在桌麵上,心想,隻有兩個人,他們能跑到哪兒去呢?


    慕容烈這次的逃跑,隻帶了李規一個人。


    如果再帶其他的侍衛離開,那麽人一亂起來,風聲泄露出去,未必就能順利逃走了。


    但是隻有兩個人,能掀起什麽風浪。而且憑慕容烈現在一塌糊塗的威信,招募不起兵馬,聚集不出人手,更沒有神兵天降來幫他。


    這次的慕容烈是徹底的失敗,他所有的勢力都已經被剷除了,沒了能求助的人,是真正意義上的勢單力孤。


    而檀逸之派出人,從各個方向都進行了追蹤,無論是大路還是小路,每一條都不要放過。


    在各個城池上張貼的畫像,賞金優渥,黃金萬兩,更別說還另外有封爵的待遇,應該不會有人冒著風險去收留慕容烈。


    那麽已經三天了,為什麽還是沒有兩個大活人的消息?


    是他們的計劃萬全,有能夠避過別人的方法,還是他們找個地方藏了起來,準備在民間隱姓埋名,等避過這段風頭再出來?


    無論如何,一日找不到慕容烈,就像是有根刺埋在心裏,如鯁在喉,不得不除。


    不過最著急的人還不是他,行宮外有塗驥和玉娘,行宮內有無相,哪個都比他更想要了慕容烈的性命。


    行宮之內,無相一直想手刃仇人,報滿門被滅之仇,當然比檀逸之等人還要著急。他決不允許自己的仇人能逃過此劫,更不允許他隱性埋名藏在民間。


    因為著急,他甚至還想要離開行宮內,去單獨出去尋找慕容烈的下落。


    但是被蕭易安知道後,沒等他出行宮就及時攔住了。


    「茫茫人海,派出去這麽多人都搜尋不到,你要到哪裏去找人?西秦的人已經在找了,一有了行蹤消息就會立刻抓人送回來,你不如在這裏等著,還有可能等得到。」


    無相知道自己一人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他被說服了繼續留下。


    行宮之外,塗驥和玉娘等人同樣著急。


    兩人對於舊朝忠心耿耿,都對當年慕容烈之舉仇恨不已,他不僅將當年的金陵弄得腥風血雨,還沒有放過皇室的人,再加上桃花公主的仇,每一樁每一件都是舊帳。


    這份仇恨刻骨銘心,絕不會隨著時間而消亡。


    此刻大燕雖然已經亡了,但是沒有抓到慕容烈,沒有得到他切實的死訊,兩人都不會善罷甘休。


    但是很奇怪,連他們派出去的人也沒有眉目。


    玉娘氣憤的說:「居然讓那個昏君跑了,而且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逃跑的行蹤,難道他以為藏匿在了民間,就萬事大吉,沒人能找得到他了嗎!」


    她有些後悔,若是知道今日的局麵,當初就在慕容烈逃出隨州城的時候將他殺了,省得會有今日的波折之事。


    鄧巢趁機火上澆油:「都是那個西秦世子檀逸之的錯,當初他如果能安排的妥當一些,不要把這件大事囑託給一個年紀輕輕的南越王,絕不至於造成今日的局麵啊!」


    塗驥沒說話,但是麵色不善,微微低下頭,眼中垂下了大一片陰影。


    見剛才有鄧巢在藉機挑撥,玉娘說:「你可別在這裏多話了,現在找到慕容烈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都要排在其次。有這個埋怨別人的功夫,你不如去好好找找人!」


    說著,將自己的披帛在鄧巢的眼前一揮,擋住了他看著塗驥的視線。


    鄧巢當初本來就是禁軍副統領,而玉娘不過是桃花公主身邊的貼身婢女,他可不是那種輕易和別人交好的人,更不是對所有人的一視同仁的態度。


    於是他立刻有些不滿的說:「你為什麽不去找人,倒是來指使我?你想替檀逸之說話,也要看看自己夠不夠分量。」


    說著,鄧巢看了看自己所戴著的那一副玄鐵手套,上麵的尖刃閃耀著銀光,很明顯的擺出了自己的威脅之意。


    可是玉娘怎麽會怕他的威脅,不屑的冷冷一笑,現在可不是當年,她已經不是那個不懂武功的婢女了,這種拙劣的小把戲能嚇得到誰。


    「我為誰說話,是我自己的事。你要多管閑事,就得想一想自己有沒有資格?」


    她淡淡的笑著,眸子卻閃過一抹兇狠之色,一隻手放在腰間,摸到了自己纏在腰帶裏的軟劍。


    鄧巢聽她言語輕蔑,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裏,將右手握的咯咯作響,冷冷的說:「有沒有資格,那我要試一試了。」


    沉默中飽含著挑釁之意,兩人對視一眼,似乎隨時準備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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