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黜了一名禦醫,慕容晟的心裏才舒服了些。


    那個人是誰不重要,他隻是想要找一個人承擔自己剛才心裏的小別扭。


    身處高處的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權力,並不介意自己的快樂是否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而且這種感覺是會上癮的,隻是每次都會有倒黴的人淪為羔羊。


    等禦醫們開出藥方來,齊王又特意囑咐他們不許講此事說出去。


    陛下現在昏迷不醒,若是消息傳揚出去,在此等緊要關頭必然引起大亂,若是誰敢泄露風聲,就立刻就地處決,絕不容情。


    這一群禦醫都被皇家的人嚇習慣了,早就習以為常,都連聲應下。


    德妃來了,她雖然也住在行宮裏,但是得知消息時正在午後小憩,醒後急忙一番換衣梳洗,所以才來得晚了。


    她現在是有恃無恐,如今楚王生死不明,人在突厥大營裏失蹤了,消息全無,估計是已經成為兩軍戰中的一抔屍骨屍骨了。


    賢妃膝下沒了皇子就沒了依仗,那還有什麽可擔憂的,知道自己將來的太後之位是穩妥了,所以才敢來的晚了些。


    慕容晟看到她,見禮道:「母妃。」


    德妃將他拉到一側,輕聲問道:「陛下的病情怎麽樣了,可有什麽大礙?」


    慕容晟知道她的念頭也如同自己一樣,盼著這次父皇能夠駕崩。


    那麽兩人就能夠及早將實權拿在手中,一個掌握前朝,一個控製後宮,成為這場權力遊戲的最後贏家,不必再有任何的顧慮。


    慕容晟難免有些失望的說:「據禦醫說沒什麽大礙,父皇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了,隻是不要保持情緒激動,切忌大悲大喜,除此之外好好調養,身體應該就可以恢復了。」


    德妃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是嗎?」言語中也掩不住有幾分失望之意。


    慕容晟低聲說:「如今楚王失陷,賢妃已經不足為患,母妃再多等一等,這權力還不遲早都是咱們的。」


    德妃看了他一眼,「聽說西秦世子檀逸之已經率兵前來隨州的方向了,眼下陛下還未醒來,你準備如何應對?」


    「父皇已經召了南越王帶兵前來,而且已經製定了新的後撤路線,如無意外,應該會繼續沿著西南方向離開。」


    德妃詫異的說:「一直逃,要逃到什麽時候才能是個頭呢?難道就沒有什麽切實可行的計劃?」


    「暫時還沒有,突厥可汗輸的太突然了,這下將整個計劃都打亂了。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開始布局謀劃,所以一時之間還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慕容晟又何嚐想繼續逃下去,但是無奈隻有這一條路。


    大燕現在朝中無能擔大任的武將,之前派出去的十幾萬援兵一再戰敗,實際上現在虛空已經沒了兵力,不具備和西秦一戰的能力。


    先讓南越王和檀逸之打一仗,就算是打不贏也能消耗一陣兵力,實在不行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最不濟的,還有「投降」這最後一條路。


    想到這件棘手的事情,慕容晟就覺得煩,因為他縱有滿腹的打算,卻空有「監國」的頭銜,連個太子之位都沒有,這家國大事最終還是要父皇決定。


    今早聽到要繼續「遷都」的時候,他和那些大臣一樣驚訝,因為事先沒有得到一點的消息。


    他又說:「此事由父皇決斷,他不曾問過任何人的意見,連我也沒有插手的權力。所以,現在沒有其他的路可走……」說完,嘆了一聲。


    德妃真是怒其不爭,「齊王既然平日裏幫陛下處理政事,怎麽還是這樣容易就受製於人。陛下現在年事已高,有時會做出一些昏聵的決定,難道王爺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大燕的江山傾頹了?」


    慕容晟下意識的環顧四周,見無人才說:「母妃這話是何意……」


    德妃攏了攏衣袖,語氣雖然柔和,但是話語中卻透著一股殺伐果斷的很辣。


    「往日在金陵裏當然可以隱忍,太平盛世之時,怎麽忍下去都可以。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正是大燕的安危存亡之際,若是再任由陛下做出一些獨斷專橫的荒唐事情,往日所做的種種一切豈非前功盡棄了?」


    話說的這麽明白,慕容晟如果再聽不明白,那他可就真是個傻子了。


    他之前不是沒有起過這種念頭,但是一想到可能會背上「謀逆」「篡位」之名,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樣不光彩的名聲,慕容晟不願意如此讓天下人議論,留給別人做把柄,所以好不容易將這樣的心思按捺了下去。


    可是德妃的話,卻像是一股春風吹進了他的心間,勾起了他對權力的渴望,讓他不由得又有些蠢蠢欲動。


    但是細想之下,又有疑慮。


    「這……可是父皇身邊還有培養的暗衛,還沒能完全掌控他們,恐怕現在動手會生出諸多麻煩……」


    德妃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麽說:「這點小顧慮,母妃已經幫你解決了。」


    說著,重重地拍了幾下手掌,手腕上戴的玉鐲叮叮碰撞響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然後有一名身著宮裝的女子進來了,看模樣打扮似乎是個宮女。


    德妃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又拉著慕容晟離得遠了一些,確保彼此之間的對話,不會被遠處昏迷的陛下聽到。


    她低聲說:「她是暗衛裏的人,剛剛提拔成為暗衛的副統領之一,叫紫蘇。」


    慕容晟聞言一驚,接著認真打量起這個宮女來。


    沒錯,他對這張臉龐有些印象,當年的千秋節宮宴,有一名白衣舞女混進樂團中行刺,就是這名暗衛與刺客糾纏到最後,立下了大功。


    記得當日的幾個暗衛,也隻剩下了她一個人與刺客拚死打鬥,其餘人皆不幸身亡。


    實際正是因為那次立下的功勞,紫蘇才能晉升的這麽快,進入暗衛的核心圈子。


    後來與西秦開戰,燕皇也陸續派出了一些暗衛去前線,伺機暗中刺殺西秦世子,擒賊先擒王,如果能殺了檀逸之或許能解開這個危局。


    但是憑檀逸之的武功,這些人還不是他的對手,甚至有楊長史在,他們甚至都近不了身,兩人若是聯起手來,那就更加恐怖了。


    而這些人不幸喪命於沙場,暗衛的頓時空缺出了許多職位。


    紫蘇拿了玉娘給的五萬銀兩,多番上下打點,一半運氣一半實力,現在才能坐到位列於副統領之一的實職。


    慕容晟看向德妃,眼中有詢問之意。


    於是德妃繼續說:「良禽擇木而棲,良將擇主而事,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下一任君王是誰,所以有腦子的人自然會選擇追隨明主。有了紫蘇,暗衛那邊的問題不大。」


    慕容晟激動不已,那可是暗衛,隻聽命於父皇一人的暗衛!那是他篡位的最大阻礙!


    他用熱切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子,「紫蘇,你真的能做到嗎?」


    紫蘇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齊王殿下,臣願意為您掃清在暗衛裏的一切障礙。實際上,暗衛裏還有不少人想要投靠殿下,您是眾望所歸。」


    慕容晟攥緊了右手,「好,若是你果真能夠助本王一臂之力,事成之後,你就是暗衛的新統領,總領所有的暗衛,等到登基之後……再破例封你個侯爵和正三品的官銜。」


    大燕至此還未有女子封爵,這個賞賜可以說是很重了。


    紫蘇似乎也很高興,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但是隱藏在那笑容背後的,是一種蟄伏著的陰暗情緒,在暗處潛伏著隨時都會給出致命的一擊。


    她想,或許自己的暗樁之路也快要結束了。


    遠處床榻上的燕皇靜靜地躺著,他還在自己昏昏沉沉的夢境中掙紮,夢裏都是過往被自己殺了的人,父親、兄長、王弟、皇後……還有陳朝的所有皇室。


    甚至,還有那個剛處決不久的光祿寺少卿,太真實了。


    由於是被斬立決的,隻見他脖子上有個碗大的疤痕,還在不斷的向外湧出鮮血,噴濺至自己所穿的一身官服上都是血跡。


    而且他還一手提著自己的頭顱,一邊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一邊說:「昏君,還我命來!還妻子兒女的命來!」


    然後猛地衝上前來,另一隻手死死的捏住他的脖頸,那股狠勁兒似乎也要將他的脖子扭斷,直勒得他喉嚨間「咯咯」作響,身體如篩糠般的不住顫抖。


    慕容烈殺過的人太多了,甚至於有些人看著模樣有些印象,卻已經記不清楚名字了。


    夢裏是一片腥風血雨,那些人伸出手來抓他、咬他、撕扯他,加起來,似乎有成百上千披頭散髮的冤魂在同時向他索命。


    他根本逃脫不了,隻能任由這些人責罵、鞭打、掏心挖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子被撕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塊。


    這種夢境過於真實,他分不清是真是假,隻覺得是後背出了一身汗,濕膩膩的很難受。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曾經做下的孽,在這時都讓他嚐到了苦果。


    他反覆陷在噩夢,怎麽都逃不脫,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死了成百上千次,心境黯淡,不知不覺中又加重了病情。


    ……


    宮內密謀著策劃一場權力更迭,宮外則是同樣是一灘渾水。


    皇帝暈倒了急召禦醫,郭淮一聽到消息後,自然是帶著藥童立即向行宮的方向趕。


    他所住的地方離行宮不遠,就是為了方便,萬一有什麽緊要事能及時趕過去。


    結果要進行宮的宮門時,一向認識的禁軍們攔住了他,而且十分委婉的說出了方才齊王下的命令,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再放他進去了。


    一聽到自己被廢去了禦醫的身份,郭淮愣了一下。


    他的醫術在同僚是翹楚之列,人又年輕,名聲好的眾人皆知,已經有許多前輩說他是可造之材,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知道在皇室中容易攪進渾水,所以他平日裏為人勤勉,潔身自好,不惹事,保持中立不樹敵,這麽多年始終如一,品行眾所周知。


    本以為還憑藉著自己的醫術,能再續家族的輝煌,結果被齊王一句話就將大好前途給堵死了。


    郭淮失望至極,一腔熱血成了空談,頭也不回的原路反折回住處了。


    結果一回到自己的住處,卻發現多了一道倩麗的身影。


    她正站在新開的一樹梨花前,饒有興致的微微仰頭看著,聽到主人回來了也不曾躲避,渾然沒有闖入別人住宅的不自在。


    郭淮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這個「意外」沖淡了一些他剛才沮喪的心情。


    「姑娘,你是……」


    話還沒說完,潔白如雪的花瓣被風吹的落下,她轉過身來,所帶的麵紗也被輕輕揚起,露出被遮掩住的容貌。


    隻是看了一眼,郭淮後麵的話就堵在了口中。


    同時,小藥童喊了起來,「有鬼啊啊啊!」


    蕭易安無奈的咬了一下唇,隨即鬆開留下一個淡淡的痕印。她對自己的容貌還是有幾分自信的,總不至於嚇到別人,但是……


    好吧,想來在別人的記憶裏,蕭易安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屍體還被懸掛在了城門上許久,再次見到,一時間的確是難以接受。


    看這個藥童年紀小,暫且原諒他了。


    郭淮吃了一驚,立刻蹲下身,捂住了他的嘴巴,「別出聲!你是不是想找死!」


    小藥童無助的瞪大了眼睛,立刻拚命搖頭,搖得像是一個撥浪鼓似的。


    「不想死就別喊!」在看到藥童的頻頻點頭後,郭淮才慢慢鬆開了手,再三叮囑說,「再喊,以後你吃的所有飯菜裏都別想加鹽!喝的所有粥裏都別想加糖!」


    蕭易安挑眉一笑,這是什麽威脅方式,倒還真是聞所未聞。


    藥童果然乖乖聽話,不再亂說亂動什麽,老老實實的把藥箱拿進屋子了。


    郭淮這才站起來,以布衣之身行了個半禮,「郡主,三年未見,此行必有要事吧。」


    「郭禦醫快人快語,我隻是想知道現在皇上病重,他的病情究竟如何?是輕症還是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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