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貴妃娘娘收為義女,一躍成為皇室的金枝玉葉,這對於常人而講,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讀書人十幾載寒窗苦讀,就是為了能衝破自己平民百姓階級的桎梏,通過科舉改變自己貧寒卑微的命運。


    在朝為官者小心翼翼,謹慎到如履薄冰,就是為了能夠在朝堂上取得一席之地,不至於為人所看輕,輕者丟官,重則喪命。


    歷朝歷代,皇家都代表了至尊無上的權威,哪怕是稍微沾親帶故,同僚眼中你都變得高貴三分。


    但這種能夠一躍跨越階層的事情,尋常人想都不敢想。


    可蕭易安不是被利益沖昏頭腦的人,拋開自己的真實身份外,她開始慎重審視著貴妃這個舉動的用意。


    雖然在外人看來擁有了金枝玉葉的身份,是莫大的榮耀,但同時也要承擔著屬於皇家的風險。


    這樣和貴妃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就等同於站在了楚王慕容旻的陣線上,雖然她隻是一介女流,可背後還有寧陽侯府呢。


    若是將來楚王奪嫡失敗,那麽蕭易安也會不可避免地受到牽連。


    所以被貴妃收為義女,雖然能夠獲得一時的益處,將來怕是免不了留有後患,相較起來,弊多於利。


    更何況,這流言散播一事本來就是貴妃幕後主使的,耍花招又故弄玄虛,自己怎麽能像傻子一樣被她糊弄。


    若是這件事真的讓她稱心如意了,那才成了個笑話。


    蓉秀見她久久不說話,心中也犯了嘀咕,若是旁人聽到這種好事,哪裏有不喜笑顏開的。


    可是這位永嘉郡主的神色淡淡,態度很耐人尋味,嘴角雖然掛著笑,但是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麽高興的神色。


    她不由得開口說:「娘娘此舉可著實是為了郡主考慮,公侯家的小姐被破例封為公主,這種殊榮在大燕可是頭一遭,是別人夢寐以求都得不到的。」


    蕭易安客氣的謙讓說:「蓉秀姑姑先吃些水果吧,容我再考慮一番。」


    「這樣的好事還考慮什麽呀,此等千載難逢的機會,說出去有誰不羨慕?將來成為公主,不僅對於您自身,連對整個寧陽侯府也大有裨益,郡主可別錯失良機啊!」


    蓉秀是想不通的,蕭易安為何如此猶豫,就算是先前有一些過節,也不應該在這種關頭上犯糊塗才是。


    男子尚且可以通過科舉來考取功名,之後入朝為官一步一步的改變出生和命運,才學高和運氣好的,或許還能為官做宰,名留史冊。


    可是女子恰恰相反,她們能改變命運的方法少之又少,狹窄到屈指可數,最簡單也是最通用的一條路,就是通過婚事來改變自己的人生。


    寧為富者妾,不為貧者妻。


    如果能夠得遇良人固然是好,但哪有那麽多金玉良緣,短短數十載中,許多人寧願去用名分換一個優渥的生活。


    這種思想,從古至今都沒有消失,甚至在上層的官宦人家也是如此。


    後宮佳麗三千,從不缺美女佳人,但還是有官員把女兒送進去充實後宮,就是希望能爭得恩寵,澤披家族。


    女子高嫁,多是父母期許,自己所願之事。


    門第之別,向來是婚事的首要選擇,成為公主之後將來婚事的門檻自然也高了,若是原來隻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官宦子弟,這一下子便可找個朝廷的棟樑之臣,將來飛黃騰達,成為一品誥命夫人也不在話下。


    在無數的官宦小姐眼中,這大概已經是最好的一條路了。


    所以貴妃拋出這麽一步棋不是沒有道理的,不僅能暫時止住流言,鯉魚躍龍門,還能讓蕭易安的身份地位徹底改變,一朝金鯉化為龍。


    在尋常人的思維裏,這樣一份莫大的恩情,她應該感恩戴德的接受才對。


    貴妃本來是想直接請陛下冊封的,隻是為了不讓事情顯得那麽突兀,才提前讓蓉秀告知一聲,彰顯自己對她的關係。


    蕭易安依舊是神色如常,雖然有了些許的驚訝,但並沒有什麽歡喜之色,看上去態度冷漠,宛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多謝貴妃娘娘的厚愛,的確讓我受寵若驚。隻是無功不受祿,還望姑姑轉告,恐怕我擔當不起這份恩情,希望娘娘打消這個念頭,不要向陛下請旨。」


    「郡主這是……拒絕了娘娘的好意?」


    蓉秀的眼中滿是驚訝之色,從天上掉餡餅還不要的人,這是第一個。


    她從震驚中緩過來,「貴妃娘娘是一片好心,郡主這麽不識抬舉,未免太拂了娘娘的顏麵吧。」


    話裏已經帶了威脅的含義,利誘不成再威逼,本就是宮內人的一派作風。


    蕭易安諷刺的笑說:「我秉性恬淡,不在意什麽榮華富貴,對於身份高低更是無所謂。盛衰榮辱隻是過眼煙雲,匆匆而過,還望娘娘高抬貴手,不要再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下功夫了。」


    蓉秀見她態度堅決,不可能改變主意,自知多說無益,索性起身離開。


    將人打發走之後,蕭易安又重新回到座位上,神色間放鬆下來。


    這時,檀逸之從旁邊的屏風後麵悠悠然地轉了出來,剛才他藏身後麵,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貴妃打的主意倒是好,先買通了侯府裏的姨娘散播消息,然後再收你為義女給個恩情,你若是事先不知情,這麽一來還以為是她解救你於困境之中,更使得你對她死心塌地的賣命了。」


    明明是貴妃主使的散布流言,回頭她再搖身一變成了恩主,那可就是莫大的諷刺了。


    蕭易安冷哼一聲,「她三番兩次地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還真當我是個軟柿子了!」


    第一次貴妃將自己關在宮內,逼嫁去突厥和親,那時看在靈兒的麵子上,姑且算她是愛女心切,這件事就那麽罷了。


    第二次散布流言,蕭易安剛才顧及著不破壞朝中局勢,還不讓檀逸之出手教訓他們,隻是對付鄭姨娘止住謠言也就算了。


    可這第三次居然還想將自己收做義女,封為公主,與他們站在一條船上,這可就忍不了了。


    有事沒事兒的來招惹自己,這還了得,他們到底把自己看輕到何種地步了。


    「之前燕皇允諾了楚王的太子之位,和親的事情成了,貴妃也篤定這個皇位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所以才這樣放肆。」


    現在朝堂當中的處境亦是如此,皇上那邊的風向一變,群臣們自然是個個成了牆頭草,支持楚王的人偏多。


    檀逸之靠在椅子上翹起腿,黑白分明的雙眸中,已經有了一閃而過的殺意。


    怪不得貴妃現在越來越有恃無恐,她應該以為楚王登上皇位,自己就是理所當然的太後,到那時在天下間,自己就成了地位最尊貴的女人。


    蕭易安想道:她現在是越來越輕狂了,不外乎如此,每個人在勝利麵前都會得意的。


    隻不過,高興的有些早了。


    楚王慕容旻與貴妃,齊王慕容晟與德妃,每個人都是棋盤中不可或缺的棋子,牽一髮而動全身,後宮和朝廷中的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就有意思了。


    「貴妃要教訓,但是不能直接出手,要借刀殺人。」


    檀逸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右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你是想借德妃的手?」


    「如果除掉貴妃,等於在無形中幫了德妃和慕容晟,我不想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蕭易安輕輕地閉上眼睛,「能讓他們狗咬狗,才是最好。」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如果讓貴妃選一個最讓自己生氣的人,那個人既不是曾經囂張跋扈的淑妃,也不是如今綿裏藏針的德妃,一定是蕭易安。


    她知道蕭易安是個心思敏捷的女子,但從沒想過她竟然會對皇室身份的恩賞棄之敝履。


    如果別人說,她或許還沒有這麽生氣,但那個人換成是蕭易安,貴妃顯然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她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果斷幹脆的拒絕。


    因為昨夜蓉秀帶回來的這個消息,以至於貴妃沒能休息好,清早起來後臉部都有些浮腫。


    有宮女連忙拿了消腫的藥膏給娘娘抹上,又用水冰了冰,折騰過了一晌,這才略微好了些,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什麽來了。


    廣闊的殿宇中,當中上麵擺著一張琴桌,中間隔著珠簾,後麵傳來詢問聲。


    「還有這種事?貴妃為什麽這麽生氣啊?」


    德妃連拂了兩聲琴弦,許久未彈了,先該調音,像是寂靜的林中突然闖出了一隻小鹿,劃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突兀卻不刺耳。


    「好像是……貴妃娘娘想收一位公侯家的小姐當義女,卻被人家婉拒了。」


    德妃的手指輕拂,又是一個音調在腕下流出,響動悅耳,伴隨著的還有她的一聲輕笑,「這可真是有意思了,堂堂貴妃卻被人家嫌棄,難怪她會生氣啊。」


    又笑了幾聲,才問道:「是哪位公侯家的小姐,如此有趣?送上門的公主封賞都不要,可是個難得的妙人吶!」


    堂下的宮女也是打聽清楚了才敢來回話,立刻答說:「是永嘉郡主,蕭易安。」


    德妃本來正觀賞琴首上刻著的凰繞牡丹,越看越愛,聽聞此言,突然抬起頭來,「那個寧陽侯府的五小姐?」


    宮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是,就是她。」


    心想永嘉郡主是聖上親封的,但寧陽侯府裏的小姐可就多了,足足有六位,娘娘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


    德妃的目光又移到這張古琴上,口中卻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說著,十指拂動琴弦,琴聲悠揚,高山流水,如風聲不絕,飄然傳出宮殿外。


    等到驀然停下,已是一曲終了。


    德妃沉浸於曲中妙音,她身在宮內,見慣了富麗堂皇的錦繡玉堆,聽入耳中的盡是些靡靡之音,許久未聞這等合心意的樂曲了。


    隻是略有遺憾,比起自己尚在閨中所彈的曲調,終究是心境不同,少了些當初的活潑明麗的銳氣,多了些沉沉的哀愁。


    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初入宮的光景恍然還是在昨日一般,彈指一揮間,卻是紅顏剎那老。


    一抬頭,卻看到齊王慕容晟站在殿外。


    心想,應該是自己剛才全神貫注的沉浸於樂曲中,沒有注意到有人到來。


    於是對身邊的宮女道:「齊王殿下來了,怎麽不早早報與本宮知曉,真是大膽!」


    慕容晟從殿外走了進來,溫聲道:「德妃娘娘不必責怪她們,是兒臣不讓人通報的,起初是見娘娘興致正濃,不好打擾,後來又聽聞琴聲如瓊瑤妙音,忍不住駐足傾聽,不忍打斷。」


    慕容晟是不怎麽通音律的,但是能聽出這琴音的確美妙,讓人發自肺腑的心情愉悅,所以這話倒不僅僅是客套,包含著幾分真心。


    德妃被誇了之後,心裏頗為高興,「還是你有孝心,送來的這張「凰首琴」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才能彈奏出這樣美妙的樂音。」


    「千裏馬尚需伯樂,再好的古琴,若是沒有落在高雅名士手中,也隻是明珠蒙塵,一件死物罷了。這張琴送與娘娘,才時剛好恰當不過,正是它的福分了。」


    慕容晟的幾句話,正好全誇在德妃的心坎上了,心情大好。


    她又笑著讓宮女撤去了珠簾,然後吩咐眾人退下,看著慕容晟道:「齊王入宮,可是有什麽緊要之事?」


    雖然同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但是慕容晟和德妃這對盟友,關係還是較為隱秘的,除非有要事,否則一般不會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往來。


    楚王和貴妃是親生母子,入宮裏請安什麽的再尋常不過了,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麽。


    可是慕容晟身為齊王,若是經常出入沒有血親關係的德妃宮中,兩者的年齡差距並不懸殊,難免會旁人非議。


    大多時候有事,一般都會讓齊王妃代為前來,與德妃傳話或者傳信。她是個女流之輩,起碼不會那麽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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