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安這時才明白,靜慧師太為何出手這麽狠,將這些山賊殺的一個不留。


    既然平日裏素有勾結,若是秉公處理將他們交給官府,這群沆瀣一氣的人還不知會做出些什麽事,就是官府將他們偷偷的放了也未可知。


    如此州縣,地方官竟然猖狂至此,可想而知往日裏是怎樣欺壓魚肉百姓的,定然都是些貪贓枉法之徒。


    正想著,檀逸之突然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道:「青州刺史許謂安,乃是楚王妃的親叔父。」


    蕭易安不由得又一愣,楚王慕容旻乃是奪嫡的熱門皇子人選,怪道這個青州刺史敢如此囂張,原來是仗著自己皇親國戚的身份為虎作倀。


    一行人回了金泉寺,當下無話。


    翌日,永嘉郡主蕭易安在山賊來襲時,保護村民與賊人打鬥周旋的事跡,就傳遍了周邊的村落,為百姓所交口稱讚。


    因為檀逸之刻意掩蓋身份,所以他反而成了無足輕重的人物,並沒有引起大肆議論。


    而靜慧師太礙於自己出家人的身份,也不願意將自己力戰上百名山賊的事情宣揚的人盡皆知,所以也把功勞推到了蕭易安的身上。


    蕭易安雖是郡主,又貴為侯府千金,卻也隻是個年方十七的美貌少女,高貴的身份本身就為之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如今又發生了這種驚心動魄,又令人欽佩不已的事情,怎麽會不廣為流傳呢。


    村落中,路邊一個往來行人歇腳的茶館涼棚裏,圍得的是裏三層外三層。


    正當中有個麵色白淨的中年男子,做書生打扮,頷下三縷長須,手持一柄骨節摺扇,白色扇麵上正寫著三個大字,「說書人」。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他一拍當中的醒木,「往昔時日不可追,紅粉骷髏已成灰。今日咱們要說的,便是本朝的一位郡主,巾幗不讓鬚眉,就在此時就在此地,她不久前剛做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在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蕭易安做男裝打扮悄悄坐下,檀逸之對小二叫了一壺茶水和兩碟幹果後,在她對麵坐下。


    「萬事萬物皆有因果,且聽我從頭道來。傳說自盤古開天闢地後,混沌初開,清濁之氣分辨,清而純者上升之氣為天,下者則為地。天之掌權者為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兩人膝下又總共有七個女兒,並稱為七仙女。」


    蕭易安皺了皺眉,看向對麵坐著的人,輕聲問道:「不是要講我嗎,怎麽說到玉帝和王母身上了?瞧這意思說的是七仙女和董永結為夫妻的背景,莫不是講串了吧。」


    檀逸之抿了抿唇,忍住了笑意,「你且安心聽下去,沒有講錯,說的就是你。」


    飲了一口茶水,蕭易安隻好再耐心的聽下去。


    「這咱們都知道,織女和牛郎私定終身,七仙女為董永下凡結為夫妻,可是你們卻都不知道還有一樁事,便是這玉帝之女五公主下凡渡劫,投胎轉世,托生在寧陽侯府,隱藏仙體真身,化成一當代絕色佳人,以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蕭易安聽到這裏,口中的茶差點噴了出來,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成了玉皇大帝的女兒,還是下凡來憐憫百姓的,這麽扯的故事是誰想出來的!


    可周圍的人聽得興起,不但沒有懷疑和有異議的,還紛紛傳來一陣陣的喝彩聲。


    她撫著額頭,頗為無奈的看向檀逸之,「這麽荒謬的故事,大家為什麽還能聽得下去?這一聽就是胡編亂造的嘛!」


    檀逸之慢悠悠的說道:「說書說書,本就是無巧不成書,三分真七分假,故事足夠精彩就行了。這種山野村落裏麵,多年都未必能遇到一件大事發生,如今突然有了位朝廷的郡主行俠仗義,將他們從山賊的刀下救出,這件事夠村民們議論好幾十年了。」


    「好幾十年?」蕭易安聽到這話,還真是覺得頭皮發麻,這豈不是說自己要被這種荒唐的傳聞包圍大半生。


    不過又一想,在這種山村中的傳聞隻是自娛自樂,而且也傳不到金陵城裏,不會有太多人知道的。


    她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如果不是你與靜慧師太都不願意領這份功勞,哪裏又輪得到我一人獨占這份殊榮?我這也算是白白的撿了個便宜。」


    蕭易安捏起盤子裏的一粒曬幹的葡萄,吃了下去,微微泛酸卻透著股甜意。


    這種茶館涼棚的歇腳地方,自然是沒什麽好茶,隻能用來解渴。


    檀逸之輕輕撇去這不知名茶葉的浮沫,柔聲道:「我自然不能暴露身份,否則或者來殺身之禍,至於靜慧師太她……其中的原因想必你心中明了。」


    蕭易安點頭,眸中的神情晦暗不明,「我知道。」


    一來就算這群山賊再怎麽作惡多端,可靜慧師太畢竟是個出家人,不願意將自己殺傷人命的事情切傳得廣為人知。


    二來既然山賊與青州刺史許謂安有勾結,那麽官府多次剿滅未成功,必然藏有貓膩。如果一個出家人盡數誅滅了這群山賊,絕對是打了官府的臉,難免議論紛紛,招惹上不必要的事端。


    如果把這份功勞安在蕭易安這個郡主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許謂安再怎麽不滿,也不會來找蕭易安算帳,同樣也不會牽連到金泉寺的一幹人等。


    靜慧師太選擇功成身退,雖然有私心,但也是為了保全自己與金泉寺,倒也是其情可量。


    聽著那位說書先生,用誇張的言辭講出了一幕幕引人入勝的情節,果然是故事精彩,怪不得人人愛聽。


    如果這故事的主角不是自己,蕭易安恐怕還真會覺得有趣。


    她苦笑道:「算了,吹捧總比一味的詆毀好,我也隻能看開些了。今年的七夕險象環生,處處驚險刺激,恐怕會是我這一生中過得最難忘的七夕節了。」


    兩人聽完書後,檀逸之又去向店家買了一包山楂糖片。


    然後快步走過去,獻寶似的拿到了蕭易安麵前,「看看這是什麽?」


    還會曾打開那紙包,蕭易安已經聞到了山楂的酸甜味道,唇邊不由地泛起笑意。


    在七夕那晚意外頻生,吃糖葫蘆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居然記住了自己喜好酸甜口味。


    蕭易安拿出一塊山楂糖片,含在嘴裏,唇邊的笑意越發加深,「很甜。」


    檀逸之追問說:「究竟是這包糖甜呢?還是因為我所做的這件事甜呢?」


    他目光灼灼,清澈卻又不失溫柔,雖然用了易容術,卻掩蓋不住眼眸中那種一抹燦爛的光芒。


    蕭易安沒有答話,卻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語氣中帶著幾分癡纏,「走啦,如果晚了時辰回去,會被人說閑話的。」


    檀逸之沒有繼續追問,因為他已經知道答案了,乖乖的任由這人把自己牽走。


    幸好周圍的人談天的談天,喝茶的喝茶,超級趕路的連忙啟程,沒人注意到這邊。


    否則見到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如此舉動,兩個身著男裝的人關係又親密,肯定會引起許多有趣的猜測。


    過了七夕,再過些時日就是七月半的中元節,也是佛家的盂蘭盆會。


    《盂蘭盆經》記載道,目連尊者為了解救被打入陰曹地府備受折磨的母親,在七月十五這一日,將世上珍饈都放入盂蘭盆中供養,十方大德眾僧念咒加持,消災祈福,這才救他母親脫離出了餓鬼之苦。


    這個「目連尊者救母」佛經典籍的故事,在於勸子行孝,不可辜負父母深恩。


    所以從此以後,中元節流傳至今,並且衍生下了祭奠先祖和亡故親人的傳統,代代相傳,以彰顯後世子孫的孝心。


    往日裏寧陽侯府都要祭拜祖先,所有人都要盛裝出現,從早到晚的準備,按規矩完成每一步儀式,那場麵和排場遠比過年時還要隆重。


    一整天下來累得腰酸背疼,還要在晚上去順著河流放花燈,以祭奠逝去的親人。


    不過今年蕭易安在金泉山,是趕回不去了,隻能白日裏在金泉寺裏聽一聽這些師太們的講經說法,夜晚則跑到山下的村莊看大家放河燈。


    蕭易安叫來清漪,將準備好的東西盡數交給她。


    「裏麵是兩卷手抄的佛經,還有佛珠、平安符等物,並我給祖母的書信一封,將這些都遣人送回侯府,我人雖然回不去,卻總該聊表孝心。」


    清漪應了一聲「是」,便將這些東西拿出去了。


    沒過一會兒工夫,回來說,「東西派人送出去了,算下日程,應該能正好趕在中元節的前兩天到。」


    蕭易安微笑道:「嗯,我算著也是,趕早不趕晚,東西既然準備好了,還是盡早送出去為好。一來是表孝心,二來祖母見了這些東西,肯定心裏掛念,應該會把我回金陵的事提上日程了。」


    清漪沒想到這是個一箭雙鵰,不禁也笑了,「小姐籌謀深遠,真是厲害呢。」


    她卻忽然想到了什麽,麵色一頓,張了張口,卻又什麽都沒有說。


    蕭易安注意到了她前後情緒的變化,立刻開始回想近日所發生的事情。


    經過之前的心月一事,早就給蕭易安敲響了警鍾,她現在再不敢忽略身邊人的異常舉動,更不敢無視她們的想法。


    許多事情,往往早有預兆,隻要及時發現便能將苗頭掐滅,可若是粗心大意或許會釀成大禍。


    蕭易安立刻想到了七夕的那晚,又想到檀逸之,心中多少猜到了一些。


    她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你有什麽想問的,不妨直接說出來?有些事情憋在心裏,可是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清漪的性格本來就是活潑爽朗,不扭扭捏捏,既然聽到自家小姐這麽說了,哪裏還有不問的道理。


    「那個車夫,和小姐的關係好像很好,難道他……就是那次與小姐私會的情郎?」


    蕭易安輕咳兩聲,「這個,「情郎」這個詞還是少用為妙,聽著感覺很別扭。那晚出現在侯府的人確實是他,七夕那日與我聯手對抗山賊的人也是他,隻不過我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


    蕭易安想了想,用世俗倫理的觀念,兩人的確是同生共死過,且彼此互相存有情意。


    經過七夕那日,感情之事就越發明了,因為兩人發現了身上的共同點越來越多,性格上的默契更是不言自明。


    在金陵城中,乃至整個天下,算計朝堂局勢的人數不勝數,有布衣白身,有官宦高族,也有大隱隱於市的高人。


    可是這些陰謀家,因為經歷了太多人性的險惡和醜陋,才養成了洞悉事實的精明,在許多事情上往往會選擇獨善其身。


    當日那群山賊襲來時,隻要有那麽一絲動搖,恐怕早就逃跑了,誰會傻到去與那麽多的山賊對抗。


    這種做法不能說錯,隻是人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


    但蕭易安和檀逸之不是,正因為兩人都見識過黑暗,所以才更加渴望光明,心底仍舊殘留著一絲善念,既會用並不光明的手段算計人心,卻也會去做在旁人眼中看來是螳臂當車的「傻」事。


    如果兩人當時不留下來,去做這件傻事,那麽這附近村落幾百口人的性命早丟在了山賊的刀下。


    沒有什麽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


    就像當時檀逸之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卻仍舊選擇去擋住那些山賊,為村民爭取逃跑的時間。


    蕭易安不會武功,亦不知道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卻選擇著跟隨對方一同應對危局。


    許多利益考量,在當時的那刻已經化為烏有,兩人都是權力場中難能又可貴的存在。


    所以從那時開始,蕭易安就已經拋掉了所有的顧慮,她知道,或許此生再也遇不到這麽一個人了。


    回過神來,她看向清漪,「之前他是我的朋友,但現在……他是我傾心愛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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