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易安與靜慧師太提及此事,對方自然應允。


    檀逸之便光明正大地住進了菜園旁邊的小木屋中,白日裏,挑挑水澆澆菜,感受一下「農乃立國之本」的真理。


    到了入夜時分,則偷偷溜去蕭易安的房間,待上半個時辰或是一個時辰,與她聊聊天,下下棋,或者是寫字作畫,烹茶煮茗談些家國大事或是民間趣聞。


    雖然日日相見,但是兩人卻並不生厭,甚至比原來更加期盼與對方的每次見麵。


    夏季夜晚炎熱,如果在屋子裏坐著也覺得煩悶時,檀逸之就用輕功帶著她飛出金泉寺外,去往山澗和綠蔭遮蔽處觀賞月色,而且一路上涼風習習也足夠納涼了。


    蕭易安則會帶些糕點,茯苓糕、一口酥、白冰果子等等,用方塊大小的糕點盒子裝上,在納涼時同他一起享用。


    不過出家人不能飲酒,所以金泉寺裏也找不出什麽佳釀,賞月時不能小酌兩杯,這倒是一大憾事。


    話說回來,兩人雖然違背了世俗觀點中的男女授受不親,但是發乎情,止乎禮,還沒有做出過真正逾越規矩之事。


    蕭易安聽檀逸之說青州附近山賊鬧得很兇後,心中也是擔憂的緊,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不久前才離開的心月。


    她孤身一人,且又不會武功,若是路上遇到山賊,後果恐怕凶多吉少。


    可是天大地大,臨走時連她去往何處也不知道,猶如大海撈針無處尋覓。


    蕭易安長籲短嘆一陣,終究無可奈何,隻能暗暗在大雄寶典的佛前祈願,希望心月能夠平安無事。


    卻說這麽過了十餘日,倒也無事發生。


    這日清晨,蕭易安看到清漪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雲紗裙服飾,不由得眼前一亮。


    衣裳是好的,人也是好的,隻可惜臉上帶了人皮麵具,總是比真實麵目少了幾分鮮活的光澤。


    蕭易安想到她日日如此,肯定免不得心中煩悶。


    正是擁有大好年華,青春靚麗的女兒家,又擁有一副好容貌,性子活潑爽朗,怎麽願意總是躲在虛偽的偽裝後麵,不以真麵目示人呢。


    兩三日也就罷了,這可是快一兩個月了,難道要她永遠這麽小心翼翼的生活著?


    「清漪,你將麵具摘下來吧,這東西總不能戴一輩子吧。」


    「可……可若是摘下,被人認出了怎麽辦?」


    清漪顯然是被這話嚇到了,連「小姐」兩個字都未曾稱呼,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擔憂。


    如果被別人認出來了,她是不怕的,大不了再一走了之,浪跡天涯,不然就再回自己的家鄉去。


    可是蕭易安就麻煩了,收留這麽一個曾毀掉嫡姐容貌的女子當丫鬟,肯定會冒出許多流言蜚語來,難免被人詬病和無端猜疑。


    蕭易安想了想,雖然現如今蕭仕還被關在大牢裏,蕭玉茹親近的丫鬟也均被趕出侯府,按理應該無人能認得出她。


    但萬事不可心存僥倖,一旦有個漏網之魚,就變得棘手許多。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前兩日檀逸之提過的易容術,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恍然想到了主意。


    為了安全起見,摘掉麵具後,用易容術也可以隱藏身份。


    雖然目的相同,但兩種方法差距甚大。


    前者用麵具是直接遮擋住原本的麵貌,直接變成了另一個人,與原來全然不同,就是父母兄弟也認不出來。


    但是臉上如同被禁錮住了一般,不能真實表達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因為所有的表情全都被這麵具擋住了,別人同樣無法得知。


    久而久之,就隻能身不由己的躲藏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裏,甚至會漸漸的迷失和懷疑自我。


    但易容術就不一樣了,它是根據人的原本麵貌,而利用某些手段進行掩飾,與塗抹胭脂水粉是一個道理。


    蕭易安說,「我已經有辦法了,隻是為保穩妥,還要細細斟酌一番,等明日再告訴你。」


    清漪雖然不知道是何辦法,但是看到她篤定的樣子,知道蕭易安向來是言出必行,自然是相信的。


    當晚,等檀逸之再次如約前來時,蕭易安把此事告知於他,並說出了自己想學易容術的辦法。


    然後再如法炮製,用到清漪身上。


    檀逸之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神色一喜,隨即又恢復如初。


    立刻答應下來,「這個辦法當然好,否則整日裏帶著人皮麵具,萬一哪天被你父親那個行家認出來,可就糟糕了。


    檀逸之以前是跟蕭易安一樣,對蕭廷直呼其名,由於種種原因,對這個人帶著三分蔑視。


    但是後來一想,在子女麵前直呼其父母姓名,乃是大大的無理,有失風範。


    即便對方不在意,也實在是失禮之舉,於是就改了稱呼,代稱其父。


    蕭易安說:「嗯,反正都是為了隱藏身份。帶麵具可一人千麵,來回變換身份,但清漪不必如此複雜,所以用易容術就正好。」


    她有些憂心的說:「隻是不知道這易容術難不難,複雜不複雜?我能不能學得會?」


    檀逸之將人拉至銅鏡前,「有我在,怎麽會學不會,隻要你聽我的話,包教包會。」


    「這易容術總要先弄懂你的臉型如何,適合什麽樣的方法去遮蓋原本麵目,如果貿然上來火急火燎的易容,肯定是行不通的。這是我教你的第一點。」


    檀逸之說著,又細細的看了看她在銅鏡中映出來的臉龐。


    忽然輕輕地笑了,「為何你不施脂粉的樣子,也是如此驚艷動人?」


    蕭易安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半抱怨半撒嬌地說:「你怎麽又沒個正形了,明明是在說易容術的事情,怎麽又說這種玩笑話來打趣我?」


    或許是因為兩人相處的時間多了,關係比之原來親密不少,所以言語中也沒了那麽多的拘束。


    檀逸之的目光卻仍舊在銅鏡中移不開,感慨道:「這哪裏是玩笑話,而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以前我聽別人說,女子是有兩張臉的,一張是上妝前的樣子,另一張是上妝後的樣子,前後判若兩人,讓人難以置信。」


    他將目光移到了蕭易安的臉龐上,「可是遇到你之後,我才知道這話是錯的,有人傾國傾城,無需妝粉增色亦是絕代佳人。」


    聽他如此認真的說出這些話,蕭易安的耳根已經羞得紅透了。


    明明是這樣肉麻又老套的話,為什麽檀逸之說出來卻並不令人討厭。


    調整了下呼吸,蕭易安轉過頭,剛想說些什麽,卻正好看到他的一雙丹鳳眼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深邃的瞳孔中蘊藏著自己的倒影。


    一顆心沒來由的跳得更快,空氣也仿佛凝結了一半,蕭易安下意識的用手遮住臉。


    片刻後,卻又被檀逸之輕輕地劃撥開來。


    他笑道:「好,不鬧了,咱們來做些正事。」


    最後兩個字,他卻又故意的拖長了音調,還帶著些曖昧不清的含糊,讓人不由得想入非非。


    蕭易安剛要張口說他,對方卻又認真地拿起了一支眉筆,「我來為你畫眉吧。」


    她急忙問道:「這與易容術又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檀逸之信誓旦旦的說,「再高明的易容術也不能改變五官,隻能在最大程度上借用妝容掩飾原本的麵目。而雙眉,位於眼睛


    之上,乃是一張臉龐最容易被忽視,卻也是最容易發揮改動用處的地方。」


    檀逸之拿著眉筆,問道:「你是喜歡遠山眉、一字眉、垂珠眉,或者柳葉眉、拂雲眉,橫煙眉?」


    相較於這個舉動,蕭易安更感到吃驚的是,這些眉形他竟然都會畫。


    而且對於女兒家的眉形如此了解,又熟悉到這種地步,精通閨房中的妝容,還真有些不像這位西秦世子的做事風格。


    不愧是……才華橫溢。


    她心中突然有了種荒唐的想法,如果檀逸之換上女裝,以他妖孽的臉龐,恐怕能迷倒不少男人吧。


    想著,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檀逸之見她不回答,出聲說:「在想什麽呢?莫非是想讓我以後天天為你畫眉?」


    蕭易安心不在焉,隨口的「嗯」了一聲。


    等對方笑出聲,又反應過來,懊悔不迭。


    畫眉這等閨房中的隱私,不足為對外人道,是隻有情人或者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情。


    漢宣帝時,京兆尹張敞便替日日妻子畫眉,夫妻二人恩愛至極,流傳下來成為一樁佳話。


    後來也用畫眉這種閨房之樂,來比喻夫妻之間的感情好。


    剛才檀逸之說以後要天天為她畫眉,話語中暗含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蕭易安垂著眼瞼,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早就發現自己變了,原來從不會這樣啞口無言,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但是當麵對檀逸之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時,她總是會覺得心慌意亂,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答應了,這是一條沒有退路的選擇。


    不答應,自己的心明明已經有了答案,退縮不前,或許會後悔終生。


    檀逸之的聲音卻又響起,「不著急,咱們慢慢來。」


    蕭易安心裏莫名的悸動,他這話一語雙關,像是在說今晚的事情,又像是在說兩人之間的感情。


    或許自己是糊塗的,可是他一直明白,而且保持著清醒。


    檀逸之端詳著她的臉色,卻又突然在妝奩中挑出了一枚赤紅色的梅花狀金箔花鈿。


    手指輕輕覆上她的額頭,「畫眉姑且留待日後,等你將來嫁與我為妻,咱們有的是時間。」


    檀逸之表麵上行事風流,卻絕非下流人物,更不會去輕薄她人。


    雖然知道蕭易安心裏並非沒有自己,而自己的心意更是如明月昭昭,天地可鑑,並非玩笑浪蕩之語。


    但是對方既然此刻仍有顧慮,許多事情便不能夠勉強,適可而止就好。


    再看銅鏡,蕭易安的額前已經多了一枚花鈿。


    不施脂粉的臉龐上,原本有著出塵脫俗的非凡氣質,就像是隱居幽穀的絕代佳人。


    如今經過這麽小小點綴,宛如真正的梅花在額前綻放,沒有了之前的楚楚姿態,還多了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艷麗。


    蕭易安咬了下唇,「不知道,當初的壽陽公主是否也是如此?」


    花鈿的起源於南朝,據說因為宋武帝劉裕的女兒壽陽公主,某天正臥在含章殿前小憩,忽然殿前的梅樹被微風一吹,落下一朵梅花,正巧落在公主額間,額中被染成花瓣狀,且久洗不掉。


    宮中女子見公主額上的梅花印記非常美麗,遂爭相效仿,剪梅花貼於額頭,誕生了一種新的妝容「梅花妝」。


    這種梅花妝很快就傳到民間,被當時女子爭相效仿,後來慢慢的流傳下來。


    「你這樣的天姿國色,又何嚐遜於壽陽公主?」


    檀逸之接話說:「要我說,「金陵第一美人」的稱號,應該給你才對。」


    所謂金陵第一美人,原先是蕭玉茹,不過現在於她而言,都是過眼雲煙了。


    蕭易安無所謂的說:「金陵城中的女子何其之多,美貌者更是不計其數,我怎麽當得起這樣的稱呼?更何況,我聽玉娘說過,前朝的桃花公主絕色傾城,那才是真正的第一紅顏美人呢。」


    她悠悠然地嘆了一口氣,「可惜我生的晚,無緣得見。否則倒是真想看看這位桃花公主,究竟是生的何等容貌?」


    檀逸之想了想,微笑道:「這個不難,你若是想要見,等回到金陵後,我去尋一副桃花公主的畫像給你。」


    蕭易安的心裏免不了又是一陣感動,畫像的事情是小,難得是這份心意。


    她之前本想詳細的問一問玉娘,可是怕戳到人家的傷心事,便沒有多言。


    「還是不必了,桃花公主的畫像恐怕不好找。她的身份畢竟是前朝公主,總歸是個不能輕易提及的人,尋起來終歸多有不便。」


    檀逸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個你不用擔心,萬事交給我。」


    他走到桌案前,提起筆,「且先別動,我為你畫一副畫像。」


    「你還教不教易容術了?」


    「畫完了,就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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