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兩根大拇指互相按來按去。


    花兮氣勢洶洶瞪了他一眼,張牙舞爪地跳過去,抓起所有的東西往他身上丟:“這算什麽成親!算哪門子的新娘!”


    稚京抱頭就跑:“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說了!”


    小白湊過來一無所知地舔她的臉,舔得她滿臉都是口水。


    花兮抱著小白的頭,抓著它的毛擦臉,感到一陣頭痛:“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大總管讓我們進來的。”


    “大總管?!”花兮嚇得差點摔了,“是昨天那個大總管嗎?我親眼見著他被捏成灰了!”


    稚京正經道:“我聽說大總管從前是石頭化成的精怪,石頭開靈智本來就非常罕見,他不僅化成了精怪,還竟然墮了魔,就更為罕見了。”


    “所以?”


    “所以被打成渣而已,對別的妖怪是滅頂之災,對他來說就無所謂啦,他們說每隔幾天魔尊都會氣得把大總管打成渣渣,過一晚上大總管就自己把自己拚起來了,而且他對魔尊極為忠心,越被打越忠心。”


    “……他是不是有點受虐傾向。”花兮突然想起來,“小浣熊呢?”


    稚京指著隔壁:“在玩玩具。”


    花兮衝向隔壁:“……那可不能玩啊!”


    她推開門一看,發現一夜之間,隔壁的玩具全都被撤走換了新的,原本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連同牆上掛著的鞭子都不見了,換成了長著腳滿地跑的陀螺,一邊唱歌一邊跳舞的彩虹小馬,一隻頂到天花板那麽大的兔兒*t  爺,手捧不停變換形狀的花燈,上麵墜著金色流蘇,還有會自己扭起來的糖人,一邊扭一邊吆喝“來啊快活啊我渾身上下倍兒甜不甜不要錢”。


    小浣熊坐在不倒翁上,一晃一晃,一邊吃那個自賣自誇的糖人,一邊炸著個毛,垮著個臉:“老子不是小浣熊。”


    花兮道:“好的小浣熊。”


    小浣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糖人:“所以現在是在做什麽?說好的要去殺恩師,現在呢?跑到魔域來成親?你最好想辦法把我們弄出去,傳說那魔尊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別哪天把你殺了我們幾個還得陪葬。”


    花兮立刻炸毛:“你以為我不想出去?你以為是我想成親?你以為是我自己到這裏來的?!陪魔尊睡覺的又不是你!你就吃了個糖人還坐在那兒指指點點!有本事咱倆換啊!”


    蠱尾沉默了一會:“你竟然這麽生龍活虎的,看來魔尊不行啊,我以為你至少得……躺個三天。”


    花兮:“……”


    她一把捂著稚京的耳朵,吼道:“當著小孩子麵說什麽呢!”


    蠱尾嘁了一聲,把吃光的糖人丟到一邊:“你自己還不是個小孩。”


    稚京正經道:“小姑奶奶還沒跟魔尊困覺,就啵了啵嘴,魔尊不是一點點不行,是非常不行。”


    花兮:“你倆再說一個字,我就跟魔尊哭讓他把你倆打包捏成灰。”


    稚京:“就一晚上,小姑奶奶已經把魔尊當成自己人了,這就是爺爺說的,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小浣熊:“嘖,枉費主上對她念念不忘這麽多年,有次他和右護法大半夜蹲在院子裏哭,我還以為他媽的妖族要完蛋了,結果那天是你祭日,那棵桃樹是你的衣冠塚,裏麵埋著據說你小時候穿過的衣服。他們哭上頭了還非要我一起哭,我他媽的又不認識你,我往腿上割了一刀才哭出來……從那個時候我就該想到你是我命裏的災星,遲早栽你手上,果不其然。”


    花兮:“……那衣冠塚呢?”


    “你來那天晚上就被掀了。”小浣熊道,“怕你看了傷心。”


    他舔了舔嘴巴,又煩躁道:“就那棵桃樹長得最好,滿樹的果子不給人吃,全要丟到河裏麵說是要送給你吃。媽的你都死了還吃個屁!我是不懂他倆在想什麽,三萬年了,事情都他媽是老子幹的,死的人頭全算在右護法頭上。”


    花兮:“……我可以原諒你為什麽恨我了。”


    小浣熊舔了舔爪子,又用爪子洗了臉,而後道:“算了吧,你得想辦法把禁製打開。魔域裏飄散著不少鬼火蜂,他們聽我號令,也能傳遞信息,我就跟主上說,他再不來你跟魔尊都要生三個崽了,我就不信他不來。”


    “你現在一絲法力都沒有,怎麽號令鬼火蜂?”


    “我不用法力。”蠱尾抬頭看著她,吹了幾聲口哨,那哨音極為幽遠縹緲,飄忽不定,幽如*t  鬼泣。


    他道:“用這個。”


    花兮聽見那哨音,仿佛忽然被拉回當年在蓬萊仙島的月圓之夜,仰麵看見漫天螢火撲麵而來。


    她打了個寒戰,冷道:“你和蠍王,果然是一個人教出來的。”


    “所以,現在咱們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你了。”小浣熊總是那副可愛的毛絨模樣,看不清表情,圓溜溜的黑眼珠子盯著她,“你最好盡量哄著魔尊高興了,讓他放鬆警惕,找個機會把我們放出去,隻要一炷香的功夫就夠了。”


    “說得輕巧,我怎麽才能讓他高興?”


    小浣熊愛莫能助地聳肩:“那就問你自己嘍,反正你長得就像個禍國妖姬,我估計騙到魔尊……也就這幾天吧。”


    花兮:“……你才禍國妖姬。”


    蠱尾:“你才小浣熊。”


    花兮懶得跟他逼逼賴賴,轉身要去隔壁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哄魔尊開心。


    她正要走,突然想到一點:“你手臂上的刺青,刺得是你哥哥吧?用的幻術,也是你哥哥的影子,你穿的那件墨狐大氅,跟你也不大合適,看起來也像是他的,甚至你本不是用刀的性格,刀用的遠不如紅線順手,那彎刀也不是你的……莫非,蠱尾這名字,其實才是蠍王的本名?”


    小浣熊原本垂著頭,聞言耳朵狠狠抖了一下,抬頭的時候目光漆黑沉寂,聲音有些固執:“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


    “你本來叫什麽?”花兮輕聲問。


    她隔著房間和小浣熊對視,小浣熊紅棕色的毛發是淩亂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都未痊愈,到處用布頭包著傷,東一塊西一塊,像隻被打了的流浪狗,頹喪地坐在不倒翁上晃蕩,大尾巴垂在身後,隻有掀起眼皮時冷不丁的眼神中,還有東西在灰燼中燃燒。


    他閉上眼,低聲道:“你確實很討厭。”


    他用爪子擦了擦臉,擦了一遍又一遍,臉上的絨毛卻越擦越濕,越擦越濕。


    他再也不說話了。


    *


    花兮沒琢磨出來怎麽哄魔尊高興,倒是大總管原地複活以後送來了一疊書,讓她仔細研讀,還用那把聽起來像磨刀石似的粗啞嗓音說了些溫柔的鼓勵話,類似於希望她好好服侍魔尊,勤於困覺,多多雙修,早日壯大魔族有生力量早日推翻天庭統治,如果能下很多的崽他還可以幫忙帶什麽的。


    一堆話聽得花兮頭暈腦脹。


    她不知道一個石頭人為什麽能如此話癆,如此苦口婆心,如此嘮嘮叨叨。


    他麵相極為猙獰,看起來凶惡可怖,是半夜站在窗外能嚇哭小孩的長相,再加上渾身肌肉極為堅硬,刀槍不入,原本應當不怒自威。


    隻可惜長了張嘴。


    花兮好不容易等他說完,好奇地翻開了那厚厚一疊書。


    《雙修入門》


    《合歡宗修煉手冊》


    《三百六十五夜雙修圖解》


    《從入門到化神雙修到多修從煉體到神交宗師級魔域廣受好評秘籍》


    ……


    那字寫得樸實有力,那圖*t  畫得栩栩如生,那人物,那動態,那繪聲繪色,那活色生香!


    不愧是大總管,思慮周全,手把手領人入道。


    花兮盤腿縮在巨大的太師椅裏,看得滿臉通紅,頭頂冒煙,時而想摔書不看了,時而覺得到哪裏找這樣好東西不看白不看。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看得脖子都僵了,滿心滿肺都是:


    “這也行?”


    “這也是人能辦到的麽?”


    “這奇怪招式沒有尾巴還辦不成?”


    “嘶……不愧是蛇妖。”


    “惹……不愧是狐妖。”


    “咦,好像我就是狐妖?”


    “有點想試試。”


    “不!就算是一刀劈死我,我也是絕不會試的!”


    她正看得投入,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個清冷如玉的嗓音:“在看什麽?”


    花兮“唰”的炸了毛,手忙腳亂地把東西胡亂塞在懷裏,撲上桌子,把剩下的塞在屁股底下,滿臉通紅道:“沒,沒什麽。”


    魔尊疑惑地看著她,伸出手,言簡意賅:“給我。”


    花兮心跳像鼓點一樣砰砰作響,她早該料到這魔尊是詐屍的性格,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鬼魂似的突然冒出來。


    傳送陣是個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的陣法。


    說不難,是因為但凡修煉個上萬年,是人都能畫傳送陣。


    說難,是因為畫傳送陣極為複雜,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往往要兼具天時地利人和從星象算到曆年,畫起來麻煩,成功率還低,不能通往自己沒去過的地方,也不能通往其他人的禁製,弄不好還會把自己卡在石頭裏,或是從半空千裏墜落,不如禦劍簡單實在。


    像魔尊這樣,動不動隨手開一個門出來,輕鬆得像是抬腿邁過門檻。


    她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沒誰會像他這樣。


    簡直防不勝防。


    花兮情急之下開始鬼扯:“你不能看。”


    “為何?”


    “因為,因為,”花兮胡扯八道,“這是我給夫君——就是你——準備的大婚禮物,我準備得很認真很辛苦,你現在看了,就沒有驚喜了,我會傷心的。”


    這個答案像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默了很久,睫毛遮著眸光,久到花兮以為自己蒙混過關了,才緩緩道:


    “你要給我的大婚禮物,就是雙修嗎?”


    作者有話說:


    還有這種好事。


    第57章 大賭傷身


    花兮:“不不不不不不!!”


    她拚命搖頭, 把屁股下麵的書又往裏塞了塞,腦子都快轉得冒煙了:“你怎麽知道的?不是,你怎麽看見的?”


    魔尊不緊不慢地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支著頭, 神色有些慵懶:“附近百裏之內的東西, 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花兮脫口而出:“那你還問!!”


    她凶完以後, 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凶人的資本, 她是來哄人高興的, 不是來跟人吵架的,都說魔尊喜怒無常, 別她這句話說話,下一刻就腦袋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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