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沉默許久才說道, “因為他是阿八。”她看著他們兩人說道,“三千年前, 阿八跟我說,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妖王蘇醒, 妖族重回百萬年前的繁盛,妖族再不是這般渾渾噩噩, 我們也可以與兩族分庭抗禮, 三足鼎立。就為了這個夢, 他便義無反顧去找複活泉眼的機緣, 哪怕是宗主反對, 要在族譜除他名字,他也沒有回頭。”


    這下連挑剔的燼都沒有再說什麽話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妖八是這樣的人。


    隻當他是個憨憨。


    可他哪裏是個憨憨,認為他是憨憨的人才是真的憨。


    女童說道,“阿八自從離開狼族,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最後一次見他,還是在人間,匆匆一別,誰想再得來他的消息,你們卻說他被人殺了……”


    長風說道,“這小娃娃是靈物,未必說的是假話,所以我們急匆匆趕來,就為了看看妖八是否還活著。”


    “你們為了它們一句話而來,與阿八為了一個夢而去,也沒什麽不同,有點傻。”女童狠話說完,又道,“很傻。”


    ——然後又繼續說了一句。


    燼黑著臉說道,“叨叨一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另一個家在哪裏?”


    “知道,你們隨我來吧。”


    “你不當我們是壞人了?”


    “如今我們是朋友了。”女童認真說道,“我和阿八是朋友,你們是阿八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不但長風,就連素來不喜歡小屁孩的燼突然挺喜歡這個耿直沒心眼的小姑娘。


    而且這麽小的朋友,交一個好像很好玩。


    長風說道,“對,我們是朋友了。我叫長風,他叫燼,你呢?”


    “我叫司瑤。”司瑤說道,“先去找阿八吧。”


    “他住在哪裏?”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當是在那。”司瑤指向遠方,那裏正是傳說的起源,妖王的沉睡之地。


    三人趕到山穀中,印象中這裏妖物不多,但長風發現今日的妖怪還不少,他們剛踏入這裏便能感覺得到藏在暗處對他們虎視眈眈的視線。


    燼已經做好迎戰的準備。


    司瑤也發現了有眾妖圍看,她頓下步子,掃視一眼四周,開口說道,“你們想死是不是?”


    話音剛落,潛伏周遭的灼灼目光瞬間隱沒,耳畔傳來的是妖獸拔腿逃命的聲音。


    長風滿腦袋小問號,這小姑娘來頭不小啊,比妖八還要厲害。


    可妖八都是宗主之子了,比他來頭還要大的那隻能是他爹,他娘,或者姐姐。


    這三個關係哪個都不像。


    要不是他們另有正事,她一定要拉著她的小手好好詢問一番。


    “到了。”司瑤停在崖壁下方,抬頭看著嵌在半壁上的“大眼珠子”,她聽妖八說過,那裏是一處泉眼,妖王便沉睡在那裏,待時機成熟,它便會重新流出泉水,澆灌出新的妖王。


    無論她怎麽聽,那都像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傳說。


    在她看來,低於三十萬年的傳說都是假的,更何況隻是流傳了三萬年。


    假,太假了。


    可妖八卻無比堅信。


    傻子。


    燼問道,“妖八睡在上麵?”


    “不是。”司瑤反手指向崖底一個拱起的草叢堆,“那裏。”


    燼和長風眨眨眼,“哪?那個草窩窩?”


    “對呀,就那個草窩窩。”


    倆人都有些難以置信,妖八放著那麽大的房子不要,在野外就睡個小草垛?


    他們相覷一眼,對妖八的感情越發複雜。


    是錯愕,是不解,甚至是敬佩。


    長風快步走了過去,這草窩窩全是雜草,甚至藏了些刺兒,想必是隨意拔了些草鋪蓋。時日太久,草也幹枯泛黃,許是風大,本就不牢固的草窩已被吹散不少,這已經不能被稱作為窩了,頂多是個草堆。


    就連人間的狗窩也沒有這麽簡陋的啊。


    長風著實不解妖八,燼問道,“這是妖八的家?”


    “嗯,我曾來過,給他拿些補元氣的丹藥,他讓我藏在這下麵。”司瑤蹲身下來,她的裙擺實在是太過膨大,這一蹲長裙曳地,長風還得捋捋才有下腳的地方。


    司瑤小心地將草扒拉開,草堆下麵有個木盒子,她說道,“平日藥就放在這……好像還有阿八的氣息。”


    她又湊近了些,小小的鼻尖在上麵嗅了嗅,神情頓時肅穆起來,“阿八。”


    燼已探身過來,他遠不及長風細心,一腳便踩上了裙擺。


    那粉色長裙立刻印了兩枚腳印。


    司瑤不在意,她的心思全然在救妖八這件事上。


    燼伸手去開木盒,手指剛觸及,便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從指尖透來。他微頓,呼吸也跟著輕了起來,他心裏有個期盼——妖八一定在裏麵。


    長風也屏息蹲看,三人圍在這草堆上,目光都盯著那個木盒子。


    啪嗒。


    盒子已開。


    兩個巴掌大的小木盒裏,隻有幾瓶藥,什麽都沒有。


    三人眼裏的光頓時撲哧一滅,隨後又慌了起來,妖八不在這裏,那他到底在哪?


    “吧啦,啦啦啦,吧啦。”長風腦袋上的白娃娃跳了下來,有條不紊地結伴鑽進木盒子裏,推了推藥瓶,便合力將它們扔了出來,一點也不客氣。


    它們將瓶子全都扔完後,又在盒子裏搗鼓什麽,挖了又挖,摳了又摳,又跳起來用小爪子在空氣裏撈著什麽,明明撈了個空,卻死死握住爪子,仿佛抓住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三人沒有說話,他們被撲滅的火又重新燃了起來。


    十餘小白娃娃努力了好一番功夫,直到它們的手裏都抓了什麽,這才碎碎念著集合圍在一起。


    “吧啦,啦啦啦,吧啦。”它們擠在一塊,似商量好了,一齊鬆開了小爪子。


    長風起先並沒有看見什麽,直到一個又一個小白娃娃鬆手,似空中塵埃,一點一點地凝聚成團,直到肉眼可見。


    一個白色光點浮起,光芒微弱,卻似有顆心髒在跳動。


    司瑤突然伸手抓住,將光點握在手中。


    長風怕她是貪玩,急忙說道,“你要做什麽?”


    “這是阿八的魂魄。”司瑤的聲音發梗,小小的喉嚨都僵硬了起來,又像是要哭了,“是阿八的魂魄,他當時一定是被人打散了魂魄,有人將這縷魂魄送了回來,在這裏藏好,等著我們來救他。”


    燼蹙眉說道,“但肉身呢?”


    “肉身不在了不要緊,隻要有魂魄就能重塑肉身。”司瑤緩了緩雜亂的思緒,“我想想怎麽找替代品。”


    長風搜尋了一遍腦子,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息壤。”


    司瑤頓住了,“對,對,息壤!可以用息壤!你怎麽知道息壤?”


    那可是流傳在六界大能中的神物,她看著不過是個小神仙,她怎麽會知道?


    長風見燼也在等自己解釋,便說道,“我聽我家主人說過。”


    燼了然——君天臨可是無所不知的人。


    解釋合理。


    “你家主人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司瑤說道,“可是妖族僅有一塊息壤……恐怕……”


    “是在宗主手中?”


    妖界自從沒有了妖王,便無臣子,但妖界的階級並未崩塌,以種族為部落,而狼族在妖族來說,可算是最大的種群部落,實力也最為強大。


    但即便是最強大的部落,也無法聚攏妖族各異的心,成為新一代妖王。


    可以說妖界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讓妖族臣服,重新建立王朝。


    司瑤點頭,“是。”


    長風不解,“既是在狼族宗主手中,那拿來救自己的兒子,一定會欣然同意的呀。”


    燼說道,“不是每個做爹娘的都會為子女付出所有,有些哪怕是付出半分都不願意。”


    自小就得到爹娘無盡寵愛的長風想反駁,一想燼不就是爹不疼娘不愛麽,這……似乎就能理解他說的話了。她“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司瑤說道,“難就難在宗主當年盛怒之下將阿八驅逐出了狼族,並將他在族譜除名,以望天玄的臭脾氣,恐怕不會將息壤拿出來救阿八的。”


    你就這麽直呼宗主之名?真的沒問題嗎?長風愈發對她的身份感興趣起來。


    明明是妖八的朋友,可稱呼起人來,卻好像在喊個小輩。


    司瑤思前想後,終於看向兩人,問道,“你們想救活阿八嗎?”


    “想。”兩人這次的回答空前一致。


    “冒險也沒有關係嗎?”


    長風答道,“沒有!”


    倒是燼已察覺到她話裏的危險來,細想之下長眉已挑起,“你莫非想帶我們去偷息壤?”


    長風:“……”她當即改口,“有關係!!!”


    燼:“……”能不能有點原則!


    司瑤點頭,“是,唯有這個辦法了。我知道息壤藏在何處,我會為你們打掩護,你們隻管去偷。”


    燼問道,“既然你能打掩護,為何你自己不去偷?”


    司瑤搖頭,“不行。”


    “為何?”


    “因為認識我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機會獨處。”


    司瑤歎氣,為自己太多尾隨者而萬分苦惱。長風看著她,眉頭倒是擰了起來,怎麽,再多能有她小時候那麽多?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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