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釋放魔氣,就是能徒手燒人臉的大魔頭。


    對燼已經有初步了解的長風決定了,趁著他如今還是個單純好青年,趕緊帶他去偷樹。如果被先生們抓住了,她就將鍋甩給他,她再從小道逃走。


    計劃很完美,她再看看燼,嗯很好騙的樣子。


    燼也看她,吐字,“你看我就像餓了三天的狼看個肉包子。”


    長風一口打斷,“瞎說,狼才不吃包子。”


    “……”


    神界中,書院僅一個,神族子弟約有四萬人,所以書院占地甚廣,從大門走到後門,一日腳程都不夠。


    好在神族子弟個個都聰慧,除了少數路癡,大多都能將書院地圖牢記,上課時也不會走岔路,就寢時也不會回錯屋。


    長風在書院期間著實不算個好學生,較之一般學生,當真是頑劣至極。


    就連東院那棵與書院同歲的老榕樹,她都燒過。


    不是失手,也不是練手,就是故意為之。


    因為它是書院最古老名氣最大的樹,若她燒了,那眾人定會責罵她,而不會恭恭敬敬不追究了。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書院上下對她的容忍度頗高,她燒樹後,眾人還紛紛問她可受傷了。


    想想就替樹生氣!


    所以與其繼續讓樹留在這毫無人情味的地方,不如跟她回北單山。


    為自己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做好鋪墊後,長風領著燼到了書院後牆。


    長風叮囑道,“你在此地不要動,我去去就出來。”


    燼“哦”了一聲,長風嘀咕道,“按照記憶來算,翻牆過去是藏書閣,再往前才是榕樹所在地。”


    她嘀咕完,便翻牆進去了。


    本著神族子弟皆優良不會做出雞鳴狗盜之事,故而神界中除了禁地,並不會設置屏障,長風要進去也是輕而易舉,連個巡視的人都未見到。


    她還未繞過藏書閣,便見那榕樹肆意生長的枝葉延伸至飛簷之上,將日光遮擋得不落半寸,仰頭望之,樹葉茂盛交疊,令人垂涎。


    此時那榕樹在長風眼裏,哪裏是普通的樹,分明就是夢中情樹。


    等她到了樹下,根本就看不見三丈以上的樹葉,隻因下麵綠葉滿蓋,大有遮天蔽日之感。更何況榕樹枝杈以恐怖的姿態瘋狂倒長,未看主幹的話,每根枝杈都像是單獨的一棵粗壯大樹。


    她比劃了下主幹的粗細,非得七八十人才能環抱一圈。


    “要是連你都不能在我山上栽活,那就離了個大譜了。”


    長風撫摸樹幹,隱約見樹幹幹燥的老樹皮中還藏著絲絲黑色,她想起來了,當年她放火燒樹,就差不多是這個位置。


    “都好幾萬年了,你是一點個子都沒長啊。”


    樹:“……”


    長風拍了拍它,“我的動作會很快,一從土裏出來我就將你藏進百寶袋中,你呀,就好好睡一覺,回頭換個新地方,你會看見很多同族,當然有點遠。”


    “嘩啦,嘩啦。”


    無風無雨,滿樹枝葉卻唰唰作響起來。


    “別抗議了,抗議也沒用。”長風退後一步,打算倒拔巨樹。


    這還未行動,背後便有聲響。


    “長風,你真的回來了。”


    長風一頓,回頭望去,正是早上見的那位先生。她輕咳一聲,“先生。”


    老先生打量她幾眼,也不知她要拔樹的壯舉,隻說道,“看來當年你燒樹,先生沒有罰你是對的。若罰了你,你多年未歸,回來也不會先來探望它,定是它較之於你有諸多有趣回憶吧。”


    這話聽著可就尷尬了。


    長風訕笑,“許是吧,這樹好像一直沒怎麽長了,仍是這番模樣。”


    老先生歎道,“它與天地同歲,掩蓋天穹,我等蚍蜉已不能以肉眼見它所生所長,你覺得它未長分毫,倒也不奇怪。”


    “哦哦。”長風敷衍聊著,一心想著怎麽偷樹。


    “今日怎麽想著回來看看了?”


    “我……路過,進來走走。”


    老先生緩緩點頭,捋著銀白胡須說道,“兒時的你,可是書院中一等一的頑劣學生啊,如今倒是彬彬有禮了。”


    長風已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年幼不懂事,總是喜歡做些荒唐事。可先生們當初若是教導我,我年幼時也一定是彬彬有禮的。”


    老先生聞言朗聲笑了起來,“這是怪先生們不責罰你。”


    長風笑笑沒答話。


    老先生又歎道,“你道書院上下除了我,為何他們在你屢屢犯錯時不願責罵你?”


    提及這個,長風便是眉頭一皺,“不必我說,原因自明。”


    老先生搖頭笑笑,“你以為是因為你的爹娘都是赫赫有名的戰神?眾人不敢責罵?”


    話聽來似乎有別的意思,長風略一頓,問道,“難道不是?”


    “哪裏是呀。”老先生說道,“天帝之子當年在此修煉學習,該罰便罰,該打便打,何曾給過他情麵?何曾對他恭敬過。”


    長風愣了愣,“那是為什麽?”


    老先生看著她,雖然她的眉目與她的母親和父親都不太像,可許是心理作祟,他總覺得她像極了君天臨和花無神,那兩個名揚六界的戰神。


    “因為啊……你的父親和母親,是誓死守衛神界的將士,是為了守衛神界安寧而願意舍棄自己的安寧和命的人啊。”


    長風怔然。


    老先生說著這話,又想起那死去的花無神,心覺悲愴,“以他們的功勳,早就可以遠離戰場,可他們沒有那樣做,他們本該那樣做的……”


    那花無神就不會死。


    有她在,魔族吞並神族的野心又怎會死灰複燃呢。


    長風默然,她一直以為是自己身份高貴,眾人不敢欺她。越是如此,她就越是頑劣反抗。


    可沒想到,他們的包容的確因為她的爹娘,但並非是因他們的地位。


    長風笑不出來了。


    老先生說道,“回去吧,別再到處惹事了。”


    “我並沒有到處惹事。”長風自辯道。


    “沒有便好。”老先生又不傻,她好端端的突然來書院,定是有事。但問是問不出來的,那就以進為退吧,她若要做什麽事,片刻便知,“那先生走了。”


    “先生慢走。”


    “對了。”老先生回頭說道,“樹幹再往上五丈的地方,有字,你去看看,是一個跟你一樣頑劣的學生留下的。”


    “……哦。”


    長風送走老先生,便對著巨樹搓搓手,“嘿嘿嘿。”


    樹:“……”


    她正要動手,又想起先生臨走前特地交代的話,便踮了踮腳去看字,可五丈略遠,看不太清楚。她隻好飛上去,將樹環繞半圈才尋到樹幹凹陷的位置。


    隻見樹上被法術烙了幾個字,字體歪斜,但靈力隱隱若現。既是學生所為,那可見那人的靈力著實強大,竟能在樹上留下如此深的印記。


    她探頭去瞧,等看清楚那三個字,不由愣神。


    眼睛瞬間泛紅。


    ——花無神。


    她的娘親。


    方才長風剛翻身過了高牆,燼就跟著翻牆了。


    長風說牆內就是藏書閣。


    他想看看神族的藏書閣是何等模樣,雖然他可以跟君天臨要通行令牌,可是神族的禁書他又怎會給他看。


    但神族的禁書是否容易看見也是個問題。


    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亂來,自毀契約。


    許是未放堂,藏書閣裏並沒有人。隻有一個個墨色人形的巴掌小人在挪動書架,整理書籍。


    燼看著它們在書架上躥來躥去,像是有巨人在畫布上提筆揮墨。


    他第一次覺得神族的玩意有趣。


    片刻一個墨人看見了他,立刻抱了卷軸飛了過來,快到他的跟前“啪”地一鬆手,將卷軸往下一啪,上麵羅列各種書籍目錄,興致勃勃地等著他點書。


    燼頓了頓,意會過來,隨手指了指,墨人又“啪”地收起卷軸,飛到書架上去找書了。


    他並不看書,片刻便將書放在一旁,又示意墨人過來。


    墨人便又重複了一遍“啪、啪”的動作,一會他又喚它。


    被頻繁使喚的墨人越發急躁,不斷地拿書送書,直到第十次,它終於抱著書“哇”地哭了起來,淌了一地墨汁。


    其他墨人見狀,紛紛對著燼巴拉巴拉,仿佛在罵人。


    燼莫名想笑。


    他就是想看看它們的忍耐力在哪裏。


    如今他知道了,真好玩。


    他從藏書閣出來,越過高牆,意外發現長風竟回來了。他問道,“樹偷回來了?”


    長風順口答道,“沒偷。”


    說完她就見燼挑眉,一臉“我就知道你是去偷樹”的模樣。她想辯解幾句,又想到了什麽。


    燼等著她氣急敗壞狡辯,可少女忽然探身,從他的衣襟飛快地往下呼哧呼哧地一嗅。燼一頓,撥開她的臉嫌惡說道,“你是狗嗎?”


    “你身上有墨香味。”長風問道,“是去藏書閣了?”


    燼哼哼。


    “你一個大魔頭去藏書閣竟兩手空空出來,不覬覦神族禁書?再偷個兩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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