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有趣了。


    “我在問你話。”


    男人的語氣絲毫不客氣,清清冷冷。長風覺得如果他有三兩力氣,大概會將她從這院子給扔出去。


    可惜啊,他沒有,她雀占鳩巢將他扔了還差不多。


    “我路過。”


    “……”


    男子眸光微斂,薄薄暖光傾灑,少女似身籠一層輕紗,縹緲朦朧。雙眸卻似雪水續滿的深潭,清澈明亮。


    像是一顆明珠,在這氤氳魔界中,耀眼刺人。


    無疑,她很好看。


    可是不太禮貌。


    不過巧了,他也不是個有禮貌的人,“死遠點。”


    “……”長風差點笑了起來,這人好奇怪,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卻拽得走路生風,“知道了!”


    男子收回視線,坐在了院落涼亭中。


    石桌上有新鮮果子,還有幾碟肉。那肉質幹硬,也不知是什麽肉風幹而成。


    長風見他不理會自己了,便去院中遊走。她發現出去不難,可是隻要她探頭,外麵魔物便蜂擁而來。


    要滅了它們也不難,可她的身份是一個小山神,哪來那麽大的本事滅魔。


    回頭神力外泄被那老婆婆察覺,到時她便真坐實了蠻蠻的好眼力,下一刻便要被圍剿抓去煉藥了吧。


    “我說……”長風終於回到涼亭中,客氣說道,“這位好看的小哥哥……”


    男子眉也未抬,“直說。”


    長風隻能直接說道,“你有法子從死魂潭出去麽?”


    “我七萬零一百三十二歲。”


    “嗯?”


    “在這裏困了七萬零一百三十二年。”


    “……打、打擾了。”你可真慘,好看的小哥哥!


    男子提壺倒酒,紫紅色的酒沒入白玉杯中,透徹好看。他置於唇間,更顯唇色蒼白。


    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好看,連喝個酒都好看。長風收起色心,又道,“那……你想不想出去?”


    男子抬了抬眼,“上一個這麽說的人,後來變成了外麵死魂的食物。”


    長風當即撫掌,“救你的人成了食物,但你還好好地待在這,說明就算你我聯手出去,即便失敗了,你也無事,我是否變成食物,也與你無關,對吧?可若是成了,你就能去外麵過你的七萬零一百三十三歲生辰了。”


    乍聽這道理好像很誘人。


    不,的確很誘人。


    男子終於感興趣起來,“繼續說。”


    長風說道,“我想知道有個身形臃腫佝僂,但氣質不凡的銀發老婆婆是誰。”


    “魔界中如此模樣的人絕不是隻有一個,但你提及的那個人,應當是影婆婆。”


    “影婆婆是誰?”


    “這是第二個問題。”男子微微抬眉,“禮尚往來,是聯盟最重要的前提。”


    長風不由笑了起來,坐下身拿了個紅果子——肉她可不敢吃,誰知道是什麽肉呢。她說道,“對對,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問吧。”


    “你如何來的這裏?”


    “被一隻鳥抓來的。”


    “這個答案我不滿意。”


    “好好好。”長風也知道這麽太糊弄人了,繼續說道,“我本是北單山的小小山神,前幾日山裏來了一隻蠻蠻,它吵得我日夜不安,我便隨它去找它的右蠻蠻。誰想那鳥竟直接將我抓來魔界,交換它的伴侶。影婆婆見我隻是個小山神,便將我扔在死魂潭等死。”


    她說完這話,發現男子的神色略有些變化,可片刻他又恢複如冰。想了片刻他才問,“為何比翼鳥要抓你?”


    長風“哇哦”了一聲,“你竟知道蠻蠻就是比翼鳥!”


    說好的被困了七萬年呢?怎麽學識比她還淵博。


    男子問道,“這算是一個問題?”


    ——算的話,可要用另一個問題交換的。


    長風肅色,“不算,別回答!”


    “哦。”


    “好了,輪到我問你了。”長風想了想才問,“你是誰,為什麽會被困在死魂潭?”


    男子看著她,蠻蠻天生可辯有非凡神力者,影婆婆指使蠻蠻去捉神界的人,目的絕不可能單純。


    但蠻蠻真的抓錯人了?


    這姑娘身上確實隻有微弱神力,但他不相信蠻蠻會抓錯人。


    許是隱藏的神者,日後必有大用,或許能奇貨可居。


    “我叫燼,餘燼的燼。”


    “聽著像魔的名字,可為何你是個凡人?”


    “魔被除去根骨,便是凡人。”


    長風一愣,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人像紙片人弱不禁風了,魔被剔除根骨,那就與凡人無異。她年幼時曾目睹神者剔除作惡多端魔物的根骨,再如何凶殘的魔物,都撐不住這殘忍的過程,哀嚎三天三夜。撐不過去的,便會死去,撐過去了,也成了廢物——凡人在他們有靈力的人眼中,體弱多病又脆弱,實在與廢物無異。


    “你為何會被剔除根骨?”


    “你又多問了。”


    “……就不能一口氣問三個問題嗎!累不累!”


    燼點頭,“那我問你三個問題,你再問我。”


    長風抬手,“還是一個一個來吧。”


    她怕他坑她,問了三個後就不玩了,那她得虧死。


    她不信他,燼也不信她。


    燼說道,“我沒什麽可問了。”


    長風瞪大了眼,“可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光問她是如何來的,這很重要嗎???仿佛是確定了她的由來其他的便無所謂了,這也太離譜了吧?


    燼再次重複,“我沒有可問的了。”


    “……”這種被坑的感覺,著實不好。長風忍不住問,“你就問這一個問題,我們如何能好好聯盟,聯手逃出去?”


    “能,你是神族的人便足夠了。”


    “你說說。”


    “對魔物而言,食物也分上等、次等。次等便是些腐肉,人肉。而上等便是神族、妖族,還有魔族的肉。”


    長風微微吸了一口涼氣,“連同族也算?”


    燼的眼眸也微露厭惡,“是。”


    “無怪乎說魔最無情。”


    “下等魔物才如此,上等魔族與神族本是同根,並無差別,你也不必有神族的優越感。”


    在外族的土地上彰顯優越感,她哪敢啊!長風連忙擺手,再次強調,“我沒有,我不過是個小山神。”


    “嗯。”燼繼續說道,“但你是神族。”


    “我們能逃出去跟我是神族有何關係?咦?”長風詫異,“你該不會是想將我做誘餌投食魔物,再讓你趁機逃離吧?”


    “你若被投食,我一個凡人如何逃?況且你即便隻是個小神,也能將我置之死地,我倒沒嫌自己命長,要自尋死路。”


    他朝少女長眸一瞥,隻差沒親口說她是個蠢蛋了。


    長風了然,“那說說你的計劃吧。”


    燼說道,“我要用你的血投食魔物,再趁機逃離。”


    長風笑道,“它們要是那麽容易被打發,那就不會無人能從這裏逃出去了吧?”


    燼又深深看她一眼,“進來的那些人,可曾做過用自己的血聲東擊西的事?”


    “這……”


    “全是拚命逃走最終累死潭中的蠢貨。”


    “這!”長風不敢反駁,對,她方才確實沒想到要用血聲東擊西,而是一味逃走。


    若是沒有這孤島,她隻能被迫滅了它們,再強行衝破魔界大門離開。


    反之,就隻能累死在死魂潭中。


    長風問道,“這個辦法當真有用?”


    燼也未給她確切答案,隻是說道,“無用,你便與我在這裏囚一世;有用,你我便能逃出去。你選,我等你答案。”


    長風輕歎一口氣,“那我唯有選擇後者。多謝,那我走了。”


    燼一頓,“……你自己走?”


    長風點頭,“對啊,離開的法子我都知道了,那何必帶上你?帶上一個凡人,那堪比累贅,不行,我還是自己逃吧。”


    “我本以為神仙都是講信用的人。”


    “不不不,總有那麽幾個不太像神仙的人,比如我。”


    “倒是我天真了。”燼眸光灼灼,他確實太相信神族的信譽了,自己反而吃了虧,原來傻子是他。他盯著她問道,“你如何才肯帶我走?”


    長風眉眼頓染笑意,朗聲,“回答我三個問題呀。”


    燼心口一悶,這種厚顏無恥的神仙他也是頭一回見,不講信用,簡直是太——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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