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嶽德意和嶽子溫都有一個共性,就是格外想要“出來”。


    死活不願意靠近權杖附近,像是野獸對於火的恐懼,整個人貼在結界邊沿。抓撓著門窗,抓得手上血肉模糊也不曾停止,哪怕意識偶爾清醒,也拒絕配合取權杖,好像那就是要他們命的東西。


    眠海用點射的方式給兩人吃過好幾輪清心鎮定的丹藥,始終無濟於事。


    畢竟那是讓渡劫期都悄無聲息栽了跟鬥的未知“詛咒”,誰也不敢冒那個風險上前取權杖。


    更何況裏麵還有七個渡劫期。


    更何況還有人判斷這種“病”具有傳染性,幾條命也不夠浪的。


    兩位大乘期倒是能去,但是萬一大乘期也中了招,那遠洋船恐怕就是團滅的結局了。


    此事暫且擱置下來。


    ……


    覬覦到鮫人寶藏的精靈族和窮奇族受到“詛咒”,被“惡鬼”纏身奪舍等消息傳出來,鬧得兩船人心惶惶。


    麒麟船的六層和七層的人被清空,以陣法完全封起。


    嶽子溫衝撞結界、嘶吼的聲音愈漸癲狂,到了晚上,窮奇族薑卓那邊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麒麟船上的人徹夜不敢眠。


    丹修來了幾波,隔著結界在窗外看診。


    人的問題看不出來,滿屋子的絨絲粉塵被丹修斷定有“大問題”,於是更加沒有人敢去取權杖。


    窮奇族的情況比全軍覆沒的精靈族略好,還有兩位長者因為沒有跟船出海,在屋內閉關而幸免於難。


    眼見薑卓少君已經發病,無計可施,找到白亦麵前,噗通跪下了:“還請清慈道君出手,我等願意歸還鮫人全部的寶藏,並發誓永不覬覦!”


    時絨掏了掏耳朵:早有這個態度,不是啥事兒都沒有了麽?


    第127章


    下午時分, 以六長老眠海為首的丹修們,在做好嚴密防護的境況下,分析過嶽德意的斷手時, 發現其已經斷絕生機的殘肢之上, 竟然生長出一種特殊的絨絲來。


    丹修通過對比嶽子溫房間內的絨絲,判定這兩種“絨絲”為同一種東西,且極易斷裂分散,可以隨風而動, 具有很強的擴散性。


    人不敢觸碰那些絨絲, 丹修們用抓到的海鳥做實驗。絨絲剛一觸上海鳥的羽毛,就無聲無息地滲入進去。


    不過時間尚短,海鳥沒有出現任何不適症狀。


    而且這東西怪得很, 說弱吧,沒入海鳥體內之後, 他們拿神識搜都搜不到, 仿佛不曾存在過, 令人汗毛倒豎。


    說強吧, 一點凡火都能讓它們灰飛煙滅,且隻要不直接接觸皮膚, 一般的防具就可以防住它。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 更暫且不知危害性如何。


    但生長在“病人”體內的東西, 能是什麽好東西嗎?


    ……


    時絨與嶽子溫、嶽德意有過直接肢體接觸。


    打鬥時在場的有周隼和白亦,後來嶽德意斷手落在結界外, 無法判斷是否有絨絲通過他的斷肢擴散, 當場圍觀之人都算間接接觸。


    到發現絨絲有異這短短時間內, 他們內部已經流通過不知多少輪。


    嘉天逸眉頭皺得快要夾死蒼蠅。


    為了謹慎起見, 白亦當即決定封船。


    不僅僅是六層和七層被隔離開, 整個麒麟船的陣法被改,隻許進,不許出,和龍船保持距離,自行隔離。


    所幸時絨和白亦在出事之後,都沒有回去龍船。


    如果出現最壞的結果,至少能保住龍船。


    ……


    有關於“絨絲”傳播的消息隻有麒麟和丹修知道,外部的傳言更傾向於是鮫人的詛咒,且現在也不知道這些絨絲和鮫人詛咒有沒有關聯。


    無關者以為冤有頭債有主,尚且鎮定,都還老實待在船艙內,沒有想著逃離麒麟船,封船於是順順當當地完成了。


    夜裏窮奇找過來時,白亦剛將麒麟船的陣法改好,空出手來,終於有功夫搭理那群惹禍的奪寶者們。


    淡淡問時絨:“小鮫怎麽說?”


    ……


    剛出事那會兒,時絨見小鮫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不敢讓她獨自在龍船,於是讓牧丹青將人帶過來了。


    結果查出來絨絲問題,麒麟船隔離,他們一大家子全被困在這裏。


    好在時絨雖然老實巴交地坐在屏風後頭的結界裏頭接受自我隔離,但其實她在和嶽子溫接觸的過程中,全程佩戴好了整套防具,根本不會有問題。


    牧丹青有骨魂火,無懼絨絲,而小鮫身上一直穿著她之前給她煉製的、能覆蓋全身的“弱水甲”,自帶防具,也不會被傳染。


    ……


    孟知雪狀態還是不太好,但能坐起身了,蔫耷耷地靠著牧丹青,衝著時絨點點頭。


    時絨不像她那麽好說話,應:“這可不好說呀。得拿到鮫人權杖,拿到傳承再論。”


    窮奇被屏風隔著,看不到裏麵人的表情,衝著白亦連說好話。


    白亦起了身:“你回去吧,在屋裏呆著,不要出來隨便走動。”


    他雖沒應,窮奇長老卻聽出了一絲餘地。


    感激涕零地接連叩謝,再三保證等詛咒解除,會將鮫人寶藏原封不動地還回,一麵弓著腰退下去了。


    ……


    於是四人再次來到了封禁起來的嶽子溫房前。


    牧丹青無不擔憂:“清慈道君不會真的要進去取權杖吧?不管是那些絨絲還是詛咒,可都玄乎地很呢……”


    取權杖不僅僅是為了救人。


    鮫人極有可能是知道滅世秘密的,權杖裏的內容對他們而言很重要。目前為止,丹修們對精靈族和窮奇族的症狀毫無辦法。


    時絨拉著白亦的胳膊:“實在不行,我同您一起進去吧?您抗住那些渡劫期,我取權杖。我可是氣運之子,又救過小鮫,就算真有詛咒,也不會詛咒到我身上吧?”


    白亦詫異地看她一眼:“我又不進去,那裏頭多危險啊。”


    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不要怕死的嗎?


    時絨:“?”


    牧丹青:“?”


    小鮫哽住:“啊?”


    ……


    時絨隻見白亦在嶽子溫隔壁的房間內布下了同樣的困陣,隨後打通連接兩間房子和陣法。


    終於能離權杖遠一點的嶽子溫和嶽德意、以及後來陸續被他倆動靜驚醒的精靈族長老們,當即尖嘯著,狂奔進了隔壁。


    然後白亦哢一下,把兩個陣法又截斷了。


    拿下巴點了點徒留權杖的空屋子:“拿骨魂火將整個屋子裏的絨絲燎過一遍,就能進去,讓小鮫拿權杖了。”


    這一番操作看得牧丹青合不上嘴。


    她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仰望中州第一人的光環看久了,坐井觀天,便以為人家大佬、大前輩們遇事都會猛得一批,直接風輕雲淡,唰唰拿無敵的武力來硬剛解決問題?


    嘶——


    還是她個人的思想太淺薄,太刻板印象了。


    譬如她身邊相對“思想開明”的時絨就接受良好。


    啪啪拍手,讚歎道:“師尊,妙哇!”


    ……


    等把屋子裏裏外外燒過一遍。


    時絨等人才佩戴著能覆蓋全身的防具,進入了嶽子溫的房間。


    “這絨絲燒起來怎麽一股子臭味?”


    時絨輕輕道,一麵扇著鼻子前的空氣。那味道不是她想象之中頭發燒焦的味道,更像是腐臭垃圾焚燒的味道,臭得要命,還有一股子說不清的烤肉味。


    屋內的地上零散散落了一些東西,除了鮫人權杖,還有一些法衣和鮫紗。


    時絨都小心地避開了,白亦則是護崽子一般小心地跟在她身後。


    時絨上去確認權杖附近被燒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絨絲,才讓小鮫拿起來。


    謹慎:“你看看,沒問題吧?”


    孟知雪的小手握上權杖。


    鮫人權杖明明剛剛被火淺燎過,杖身依舊是冰冰涼涼的,頂端的幽藍寶石質地細膩,色澤通透。


    “應該?”她輕輕晃了一下,皺起眉來:“就是覺得——”


    “啊!”


    停在門邊不遠處的牧丹青突然驚叫了一聲,給時絨嚇一激靈,差點當著師尊的麵爆粗口,壞了她淑女徒兒的好形象。


    好難忍下那句芬芳之語,“幹啥呢?”


    ……


    白亦引開精靈族的時候,打通了兩間房間,隻拿一層透明的結界隔開兩間屋子,對麵的情況一目了然。


    牧丹青麵色煞白地指著嶽子溫,一手捂著嘴。


    “他、他嘴裏剛剛跑出來好多……”


    話音剛落,四肢著地趴在地上的嶽子溫渾身痛苦地抽搐顫抖起來。


    其餘神誌不清的精靈長老們定定地看著他,不僅沒有被激起絲毫愛護幼子的意思,反而像是感覺到了一絲驚恐,接連往後退去。


    嶽子溫無助地被留在原地,雙眼翻白。


    緊接著喉嚨上下猛然收縮一下,嘴巴大張:“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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