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院長忙碌,時絨每次找著他,他都有緊急的事兒要辦。


    時絨不好為這點小糾結耽誤了出海任務的大事兒,體諒他日理萬機,便沒總去礙著他。


    誰想到等船開撥,滄明鏡他躲在船艙裏頭,得空了也跟她裝樣說不在。


    等她問出這一句時,碧水鏡更是滴地一聲,被緊急掛斷了。


    時絨:“……”


    牧丹青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這是怎麽了?沒出什麽事吧?”


    時絨喝了口水,壓下情緒:“不清楚,這事兒就挺迷的。”


    牧丹青更慫了:“那可是咱們的院長,你千萬別——”


    話音未落,時絨就又給金友安彈了個視頻過去,也不問滄明鏡在不在,劈頭蓋臉平靜道:“院長,一會兒船開撥之後,我希望可以和您見一麵。您要是再躲著我,我可要鬧了。”


    金友安無措地捏著碧水鏡,前看看,後看看:“……”


    麻了。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最後選擇站隊方:“院長,時絨說鬧,可是真的要鬧的,您是不是重視一下?”


    滄明鏡焦心:“閉嘴吧你!”


    時絨:有內奸就是好辦事。


    ……


    第117章


    麒麟船駛出港口。


    見著大海, 孟知雪的心情好了許多,站在靠著窗,有點類似榻榻米設計、半人高的木榻上, 趴在窗口和主動地牧丹青奶聲奶氣地聊起天來。


    時絨則趁著孩子好不容易不哭鬧, 盤膝坐在榻邊的地毯上,開開心心整理起乾坤囊內新采買的各類煉器材料。


    室內祥和安寧一片。


    孟知雪想是說話說得口渴了,要折返到去桌邊喝水。


    結果剛走了兩步,突然歪歪扭扭一個倒栽蔥從半人高的榻上撲了下來。


    時絨眼疾手快, 在孟知雪腦袋磕地的前一秒, 單手接住了幼崽。


    牧丹青嚇了一跳,跑過來:“怎麽回事?”


    好端端的,怎麽這麽大了還平地摔呢?


    孟知雪人還是暈暈乎乎的, 似乎沒意識到出了什麽問題,奶聲奶氣給時絨道謝:“謝謝姐姐。”


    時絨感覺不太對勁, 將娃兒正過來, 放在地上, 遲疑道:“你站不穩?”


    牧丹青:“啊?”


    時絨微微鬆開手, 隻見孟知雪好好站在平整的地麵上,沒有任何外力作用在她身上。她自己就像是喝醉了一樣, 身體前搖後擺了兩下, 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牧丹青驚歎:“真的站不穩唉?”


    她上去給孟知雪診脈, 又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來。


    地毯上摔著不疼,孟知雪也是一臉納悶地嚐試爬起來幾次。


    結果前撲後倒, 各種摔法千奇百怪, 像是人體失去了基本的平衡基能一樣。


    正她倆湊在一起圍觀東倒西歪的奶團子, 討論這是怎麽了的時候。


    在船上找了半天找不見小鮫, 終於在別人口中得知孟知雪被時絨“拐去”麒麟船了的秋長老, 給時絨發來碧水鏡消息,劈頭給她一通好罵。


    時絨沒臉沒皮,笑嘻嘻地給他罵。


    然後將鏡頭對準苦惱著站不起身來的孟知雪,詢問長老這是怎麽回事。


    秋長老不愧是專業的靈獸養殖學先生,沒過多久就下了診斷,解釋道:“她自小離開父母,鮫人化尾和雙腿行走都是依靠天生本能和後期模仿人類得來的,其實並不適用於她這樣的小鮫。隻因平時待在平穩的陸地上,勉強適用。登了船,在微微搖晃的船上,就會出現明顯的失衡現象。”


    牧丹青聽得心疼,問:“那這個要怎麽幫她呢?”


    “幫不了。”秋長老看在她倆都還算照顧關心小鮫的份上,臉上的怒容消退了些,“沒有人教,那就隻能靠自己慢慢摔著摔著學會走路了……”


    反正現在也不方便換船了,秋長老掛斷碧水鏡前切切囑咐:“好好看著,別讓她磕著碰著,鮫人幼崽期相對敏感孱弱,別讓她太難過。”


    牧丹青:“哦哦!”


    牧丹青聽話地起身欲將桌角之類,會衝撞到孩子的銳物磨平,時絨卻坐著不動,不緊不慢地掏出了自己的鍛造爐。


    牧丹青:“?”


    打磨個桌角用不著這麽大的陣仗吧?


    ……


    時絨給小鮫煉製了一件“弱水甲”。


    雖然隻是三品靈器,但它和普通防具不一樣,通體透明,泛著一絲冰藍,可以嚴絲合縫地包裹住小鮫每一寸的皮膚,甚至包括眼睛和頭發。


    時絨想著,把屋子裏的桌角磨了,還有屋外的。


    她們這麽小心翼翼地看著,孟知雪總放不開手腳。


    幼崽要學東西,要摔跤,總不好一直給她打造一個溫室環境。還是給她做好保護,然後隨她去試,去跌倒。


    反正保護到了眼球,摔著哪裏都不疼。


    ……


    時絨老老實實在船上看娃,待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兩船並行駛出鮫人群島範圍。時絨終於等來滄明鏡的回應,說讓她上五樓靈膳廳,他們師伯侄兩人一起吃個飯。


    時絨心下隱隱有個猜想,留下表姐和孟知雪,獨身去了。


    ……


    靈膳廳修建得寬敞雅致,想是因為天色尚早,這裏還沒什麽客人,安靜而空闊。


    時絨被青雲侍指引著進入包間,滄明鏡端坐在內,捋著胡須略顯不自在地招呼道:“來來來,這裏的廚司可是從霧華城調過來的,聲名遠播,你盡可嚐嚐。”


    時絨先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然後以小輩跪坐的姿態在他對麵落座。


    等青雲侍上了菜離開,應景地吃了兩口靈膳,隨後道:“謝謝師伯招待。隻不過我找您是有事兒要問的,要不然咱們還是開門見山吧?”


    滄明鏡:“……”


    ……


    滄明鏡不得不承認,他有點怵時絨。


    和對白亦的怵不一樣,時絨是屬於那種完全讓人無人掌控、無法預料的存在。


    人活在世,總有諸多顧慮與牽絆,所以顯得怯弱畏縮。


    唯有她,單刀直入,無所畏懼。


    也是,她連白亦都敢覬覦,豈會忌憚他一個區區青雲學府院長的名頭?


    至少她的態度還是恭順的。


    滄明鏡自我寬慰了半晌,料想瞞是瞞不住了,拿出一個東西來,交給時絨:“你可知十年之前,白亦為何要收徒?”


    時絨:“?”


    她伸手接過那記憶影像,滄明鏡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你可先看看。”


    ……


    記憶影像之中的畫麵很是尋常,隻是一個生得過分漂亮的人類幼崽日常練劍的模樣。


    且記錄的影像還是他自己布置的,嘀嘀咕咕對著鏡頭說了好長一段話,扯東扯西的,大意是說這是師尊布置的任務,要練習一個動作三千次,他覺得好累好難,但是怎麽辦呢,還是要練。


    那幼崽不過六、七歲的模樣,短手短腳的,提劍的姿勢卻頗有章法,毫無疑問是個劍道天才。


    略顯話癆的天才。


    看他那精致如畫的眉眼五官,時絨心裏輕輕一動,知道這就是師尊白亦小時候的影像無疑。


    ……


    滄明鏡問:“可看出點什麽來了?”


    時絨想了想,直言不諱:“師尊小時候真可愛。”


    滄明鏡:“……”


    求求了,你能關掉濾鏡正常看嗎?


    滄明鏡無語地喝了口湯,壓壓情緒,而後慢慢道:“師弟年幼之際就被師尊帶上了浮華山,我見著他的時日不多,從前與他也並沒有太深的羈絆,但我始終記得他那時候的性子……”


    影像上正放著白亦成功練出第一道劍氣時的模樣。


    饒是周邊安靜,一個人都沒有,他卻兀自激動開心著。歡呼呐喊,圍著木偶人跑了三圈給自己慶祝。


    時絨手指縮緊。


    滄明鏡:“活潑開朗,眼神明亮靈動,和其他木訥乖巧的弟子比起來,像是一株春天裏新生的嫩芽,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勃勃的生機。”


    “可身逢亂世,沒有人可以一直天真下去,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第118章


    “白亦是人族千年難得一遇的天驕, 又有普愛萬物之心。我們的師尊曾算出他的命格,言明他可登至高之位,然而高處不勝寒, 從此孤家寡人, 永世孤寂。”


    時絨聽到那一句“孤家寡人”,心疼得眉頭微微一蹙:“命格而已,非不能改。更何況師尊現在身邊有我,早算不得孤家寡人。”


    滄明鏡搖搖頭:“孤寂不在身旁是否熱鬧, 而在於心。”


    “世人皆以為大乘期便是修仙之巔峰, 其實不然。” 滄明鏡道,“大乘之上,還有悟道境。有關於這一境界, 我知曉不多,還是後來從師弟的口中得知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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