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角度拉得偏,隻看到了最前麵的時絨和遊磊,沒拍攝到後頭的宴安程金金等人,莫名給人一種私下交易接頭之感。


    乃是時絨剛入學,被程金金等人拉著入朝城遊玩,恰好撞見遊氏的場景。


    那會兒明殊才得知時絨的存在,派人查探她背景情況。遂找人跟蹤,得到過這麽一段影像,後來明殊身死,這些查到的資料輾轉落到了明燁的手上。


    記錄儀的影像可沒有時間,這個時候放出來,味道就變了。


    時絨好端端的與黑市之人私下接頭,能是為了辦什麽事?


    周隼“!!!”


    “她一個新生,平白如故,為何什麽要去結交黑市之人?!”萎困在床上的周隼瞬間彈了起來,絕望之人抓到一絲救命的稻草,便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直往外衝:“這就是時絨找人暗殺我叔父證據,我去提交給審理的長老,順藤摸瓜,總能查得到!”


    周野急急追上:“可、可是二長老說了,讓咱們別插手這件事,交給他全權處理。不然得罪了人,以後的日子難過!”


    周隼聽不進去,滿眼血絲:“我死的可是親叔父,還顧得上得罪不得罪人?!”


    “哎喲喂,我天哪!”周野攔不住,在後麵急得跳腳。


    周隼一路跑到雲暉殿後殿,聽證審判之所。


    ……


    負責審理此案的苗儀看了這段影像,淡漠:“知道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周隼:“?”


    他不能理解,雙掌按在苗儀的書桌上,情緒激動:“既然得到如此關鍵的證據,你不該立即去提審遊磊,再把時絨控製起來嗎?”


    “我沒看出來哪裏關鍵,也不能因為這些捕風捉影的事隨便控製一位學生的人身自由。”苗儀看著書,“你一天鬧三回,也該鬧夠了吧?你是關心則亂,先回去冷靜冷靜。”


    “……”周隼啪地一下拍飛了他的書,“是不是院長給你施壓了?你是不是不敢動時絨?他們人族有靠山,我們紅隼族就活該被欺辱嗎?!”


    苗儀:“……”


    兩位青雲侍上前,將大吼大叫的周隼左右按住。


    “殺死周曄的黑市殺手已經被抓到正法,此案就要結案了。”苗儀站起身,氣勢凜然,“此事牽連甚廣,還涉及到千機塔之變。二長老的意思,查到這裏就足夠給萬族聯盟一個交代了,你要再挖,你們紅隼族承擔得起這個後果嗎?”


    周隼懵了:“你什麽意思?二長老為什麽不肯查?”


    苗儀擺擺手,沒再解釋,由青雲侍將他拖了出去。


    ……


    周隼被丟在雲暉後殿的台階下。


    猛烈的陽光打在他身上,讓人有些目眩,遲遲回不過神來。


    恍惚間有人臨近的腳步聲。


    一抬頭,時絨背著手,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麵前,似笑:“聽說你又來告我,我特地過來看看熱鬧。”


    四下無人,周隼踉蹌著慢慢爬起來,氣力被抽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找她對嗆:“……”


    連二長老都放棄了,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時絨看著他臉上清晰的淚痕:“我倒是有些欣賞你的。雖然蠢了點,又意氣用事,跋扈自傲,但至少重感情,和那些隻會權衡利弊的人不一樣。”


    周隼眼神陰冷,“你這時候跑來嘲諷我,嘲諷一個敗者,格局可太小了吧?”


    “我可沒那麽閑。”時絨笑笑道,“這不是剛得罪了人,料想他會在你身上做動作,這才巴巴趕來看看情況嘛。沒想到還輪不著我使勁兒,這事就不成了……”


    周隼眯了下眼,知道她說的是匿名信的事。


    “不是你找院長過來施壓的?”


    “當然不是。”時絨搖搖頭,“你不是說找不到別人殺人的動機嗎?那我和你分析分析吧。”


    “假如你的叔父沒死,他擅離職守活罪難免,還會因此得罪在千機塔之變中受損嚴重的龍鳳等大族,紅隼族需要出一大筆賠償金……可他死了,死於刺殺,這事兒就怪不到他頭上,怪不到紅隼族頭上。”


    “你#¥%@”周隼爆了句粗口,“放屁!”


    時絨神色淡然,毫不動搖地繼續道:“你叔父好好的守塔,為何無故擅離職守?是不是被什麽人指使,誰又能指使得動他?若他活著,擅離職守的罪名坐實,指使他的人會不會被牽連?你紅隼族損了一名長老,為何不敢將這件事鬧大,默任你四下鬧騰往我頭上潑髒水轉移注意力,最後卻隻找到一名殺手就匆匆結案了呢?”


    周隼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走。


    時絨在他身後大聲道:“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沒有殺周曄,更沒有指派人殺他。若我有半句虛言,就讓我前程盡毀,永世被心魔纏身!”


    周隼腳步一止,驚悚地頓住了。


    靜立良久:“……”


    時絨:“你好好想想。退一萬步,就算我有辦法逃避殺長老的罪責吧。我如果有這麽大的能耐,何至於因為周長老要告我,就殺人滅口呢?反正他是告不倒我的,我需要特地把事兒鬧大?你不覺得你自己的邏輯對衝了嗎?”


    “……”周隼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


    跪地嚎啕大哭:“不可能的……這怎麽可能呢?!”


    時絨緩和了語氣:“……嚎有什麽用,多長點心眼吧。”


    ……


    “結案了?”


    朝暉堂正殿,各勢力話事人與被選中的青雲學子齊聚。是為出海任務的利益分配提前做一次大略的協商,一齊做個見證,簽訂好合約。


    回春門有蕭氏一脈的一名丹修入選,故而明燁在這裏有一方席位,聽到明家家主的匯報,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這怎麽可能?”


    蕭家家主看過來。


    明家家主壓低嗓音:“紅隼族的三長老把丹藥退回來了,說不參與此事。周隼倒是去告了一回,但是沒水花,被按回來不說,之後還徹底消停了,也不知是什麽情況——”


    言語時,時絨恰好出現在了殿門口,坦坦蕩蕩地走了進來。


    明家家主噤了聲。


    ……


    因為都是人族,雙方位置安排臨近,時絨邁步朝這邊走來。


    龍騰看她甩手甩腳的孤身一人,迎上來:“你怎麽是一個人來的,你家長輩呢?”


    時絨沒來得及開腔,嶽子溫那頭便嗤笑出聲,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她聽見:“一個私生女,哪來的長輩會替她出席正宴。”


    他旁邊精靈族的長者眼觀鼻鼻觀心,像是沒聽見。


    時絨瞥嶽子溫一眼,大概是他們精靈族的長輩在,他又覺得自己能行了吧。


    時絨:“他一會兒就到。”


    龍騰不好問太多,哦哦兩聲:“那你先坐吧。”


    ……


    雲隱仙府的人還沒來,時絨周邊空出一大片席位來。


    她孤零零的坐在那兒,像是開家長會時,唯一沒有家長到場的小孩,哪怕她臉上沒有多少尷尬,也顯得無端突兀地可憐。


    “這不是那個天乾地坤榜同時在榜的人族?雲隱仙府沒人管她嗎?”


    “聽說是個私生女,那雲隱仙府的掌門要是來了,他道侶不得和他鬧翻天去。”


    “估計一會兒雲隱仙府別的學生和峰主到時,會順便幫她把字簽了吧。”


    “看著也是怪可憐的。”


    明燁看著她被眾人圍觀,心裏微妙地痛快,冷哼:“自取其辱。”


    若早隨了他們回春門,又豈會有今日這一遭的尷尬與侮辱?


    ……


    龍濉看不下去,想過去陪她坐一會兒。


    剛站起來,便看到回春門的丹修大前輩起身,去到了時絨的身邊。


    玄梓立時想到當初看到的那張回春門的報名單,拉住了龍濉。


    龍濉:“?”


    玄梓不好解釋,壓下他:“先等等,看看情況。”


    ……


    明燁臉上帶了點幸災樂禍的笑意,拂袖欲坐下來,低聲:“雲隱仙府這次派來的是海棠峰的峰主金雲晉,他是金友安的父親。金友安哪怕占不著青雲學府內部的名額,也可以被金雲晉額外帶上船。你說,這次出海的任務,他是更看重你,還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你盡心盡力,隻圖給人家當下人打手,這份心境,可真是崇高無私,讓人敬佩。”


    時絨抬手:“噯,等等!”


    明燁一愣:“?”


    “你別坐這,”時絨起身攔在他麵前,淡淡,“這是我師尊的位置,你別給他弄髒了。”


    玄梓驚得下巴掉地:什麽情況?


    時絨那個笑麵虎的脾氣,能當眾這麽不客氣地對丹修大前輩說話,對方得是個什麽牛馬?!


    明燁也沒料到會被一個無背無景當眾打臉,先是懵了一下。


    等反應過來後,這幾日對她積攢的怒意,混雜著被當眾羞辱的氣惱瞬間爆炸開來,一聲怒喝,抬起手:“你!放肆!”


    ……


    龍騰離得遠,回身阻攔不及,眼睜睜看著明燁一言不合,一巴掌扇向時絨。


    其餘眾大佬冷眼旁觀,沒有一人出手阻攔。


    他們不知前情,隻看當下,小輩言語不敬,長輩出手教訓,理所應當,他們沒理由出手蹚渾水。


    可那巴掌並沒有落在實處。


    時絨不閃不避,眼睛都沒眨一下。


    而她麵前的明燁唇色驟白,巴掌懸停在她臉頰邊半公分處,再不能寸進:“這是……”


    大乘期的神識?!


    還一前一後地束縛著他,有兩股?


    時絨嘲諷地勾起了嘴角,漠然而冷淡。


    ……


    人群忽然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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