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雲學府的三千殿和文思閣對所有學子開放,無論你是否選修這門科目,都可以借閱相關的書籍。


    文思閣上下共有十層,丹修的典籍最多,占了五層。若是外行,想在這裏找書,無異於大海撈針。


    牧丹青踩在架子上,在書堆之中翻找。


    周邊沒有其他人,室內光線昏暗,透著一股子書墨的香氣。


    牧丹青輕聲:“其實我一直很感謝你。”


    時絨隨手拿了本書在手裏看:“謝我什麽呀?謝我當初沒拆穿你用迷霧淘汰隊友的事兒?”


    牧丹青頓了下,苦笑:“也謝那個吧。”


    她道:“你是三靈根,和我一樣。但你闖到了青雲榜一,這就證明像咱們這種人是可以往上走的,不應該一出生就被放棄。”


    時絨挑眉,想到她的出身。


    懸壺穀醫修世家的嫡係,父母單靈根,偏她是個三靈根,想來自小到大,承受了不少非議吧?


    牧丹青拿著兩卷挑好的書走過來,“我是曾經不擇手段地去證明自己,但現在看,越想證明自己,不就是越心虛的體現麽?”


    她將書交到時絨手裏,“我在賽場上一直注意著你,原以為你的避戰是懦弱。但你與龍濉的那一戰,利劍出鞘,讓我震撼。實力至高,卻無傲慢與蠻橫。或許真正內心強大的人,從不會看重旁人的眼光,而我缺少的就是這份不爭的從容。”


    時絨眯起眼:“……”


    腳指頭已經在扣三室兩廳了。


    快停止自我攻略吧小姐姐,這事兒壓根不是你想的那樣!


    牧丹青:“你的存在讓我卸下了肩膀上無形的重擔。從此以後,我隻為自己而爭,不會再為別人的眼光而活,我便是為了謝你這個。”


    時絨木著臉點點頭:“……挺好。”


    她實在無力再繼續這個讓人尷尬的彩虹屁環節,捧起書轉移話題問,“既然如此,我能同你打聽個人嗎?”


    牧丹青傾訴完,整個人似乎輕鬆了許多,笑著負起手:“你說?”


    時絨:“牧清然。這人你認識嗎?”


    第58章


    雲隱仙府這一屆的學員有賽場上的感情基礎, 自發抱團,很多消息都是互通的。


    像明殊在暗中打聽她這件事,時絨早就從宴安的嘴中知曉了。


    更有趣的是, 明殊在打聽完她的消息之後, 緊接著就派人去了懸壺穀,這不得不讓時絨多想。


    師尊去調出了青雲學府前五屆學員的名單。


    懸壺穀的女性學員隻有一位:牧清然,於十一年前死於秘境。


    所有的時間點都吻合,牧丹青又正好出自懸壺穀牧氏嫡係……


    時絨看她對自己突然交淺言地一通剖析, 還以為她是聽說了什麽, 才會這樣突兀同她拉近關係。


    沒想到牧丹青一愣:“你怎麽會知道我姑母的名字?”


    這反應出乎時絨的意外。


    含糊道:“聽長輩提及過,是與我有恩之人。”


    “原來如此。”


    懸壺穀慕強的風氣極盛,嫡係所出的牧清然入青雲學府之後, 風頭自然強極一時,懸壺穀內無人不知。


    隻是……


    牧丹青遺憾道:“可我隻聽說過姑母的名號, 實際裏卻從沒接觸過, 你找我打聽, 就問錯人了……”


    懸壺穀內等級森嚴。


    她生下來資質過於平庸, 哪怕是血親,也從來接觸不到牧清然那樣族內頂尖核心的存在。


    時絨仔細留意牧丹青的表情, 瞧著不像是撒謊:“哦哦這樣……”


    看來她是真的純屬於魅力太大, 無意之間征服了一位氣運之子吧~


    眼珠子一轉, 時絨臉上的笑意便和暖起來:“既然你是我恩人的侄女,咱們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當姐妹相稱吧!”


    論起來, 還真是親表姐妹呢。


    牧丹青:“啊?”


    時絨掏出前陣子在朝城裏頭淘到的“短距離通訊器”——傳音玉符。


    眼含期待地問:“這書裏若有我看不懂的, 可以常問你嗎?”


    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突然親熱起來, 讓牧丹青摸不著頭腦。


    遲遲地掏出自己的傳音玉符,與她“加上好友,”應答下來:“呃……行啊。”


    時絨:“那咱們以後隨時保持聯係~”


    “好……”


    ……


    時絨料想得到,有明殊那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在,她真實的身份一定會被拿去做籌碼,和懸壺穀勾勾搭搭,計劃著認親。


    牧丹青到時自會知曉。


    時絨無法抹消掉原身的血脈出身,卻不想同明殊那樣的渣滓再有什麽牽連。


    隻要母族非是與明殊同仇敵愾的一丘之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像懸壺穀這樣的老牌丹修世家,內部向來封建□□得很,強者為尊,能者方有話語權。


    牧丹青如今是懸壺穀年輕一輩中最有出息的天驕,更是天道選中的氣運之子,多半會是懸壺穀日後的話事人。


    與她先建立起聯係,有百利而無一害。


    ……


    青雲學府除了實戰課老師一個比一個熱情似火,要求大家都卷起來。其他學科先生都佛得很,基本靠學生自覺,走放養的路子。


    先生平時開課主要是答疑解惑,從不點名,來去自由。除非提前告知了,是“特殊課題講座”,才會要求學員盡量參與。


    時絨因此得空,在家專心打鐵了一個月,琢磨神識的操控手法。


    好不容易整出一柄二品靈器,歡天喜地地去找祁鶴先生。


    誰料她隻看了一眼,便淡淡將“作業”打了回去:“你心太急,基礎不牢是走不長遠的。回去再練十柄,看看與這一柄的區別,再來回話。”


    時絨答辯失敗,一秒垂頭喪氣。


    還不忘禮貌道謝:“好的,謝謝先生指點。”


    ……


    等人走後,祁鶴方從鍛造爐中抬起頭來。


    視線追隨時絨蔫頭耷腦的背影,難得彎眉笑了下。


    張痕從屏風後頭繞出來,拿起時絨呈上來的那柄二品靈器打量:“這柄靈劍的品質幾乎達到二品的巔峰了吧?你還有什麽不滿的?方才來的幾位學員還在摸索著怎麽用神識給武器塑形呢。”


    祁鶴的發絲在熱風的烘烤之下輕輕浮動:“她給我感覺怪得很,年紀輕輕,說是從前沒有係統學過煉器。可看她成品,每份材料煉製出來的完成度卻極高,顯然是個做慣了的熟手。”


    “或許她是從別處積攢下來了一套理論經驗,可她的那套理念,與煉器有相通之處,也有衝突,乃至錯漏之處,比如說……”


    祁鶴屈指,輕輕在那靈劍的劍身上一彈。


    從她指尖釋放出來的靈氣縈繞震動的劍身,像是躍動的星光,但不足片刻,便消弭而去。


    張痕咦了一聲:“她淬劍之後,沒有封靈?”


    他常與劍打交道,在就讀青雲學府的時候也修過煉器,知道一些,“不過二品靈器無須封靈吧?”


    世人使用靈器,皆可引自身靈氣入內,方能激發出靈器最大的功效。


    故而高級煉器的最後一步,便是封靈。


    手法越老道的煉器師,封靈程度越高,可以讓靈氣在劍身內維持更久,減少損耗。


    三品以下的靈器因為材質限製,“封靈”的效果不明顯,大多煉器師不會浪費精力特地做這件事。


    但那是在用普通煉器之法的情況下。


    張痕納悶地自己再試了試。


    滿臉疑惑:“不對,二品靈器就算沒封靈,靈器損耗也不該如此之快呀?這劍怎麽……”


    祁鶴笑笑沒解釋,隻道:“神識煉器,封靈是必要的環節。”


    而依時絨的悟性,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祁鶴沒有當麵提點,讓她自己回家多加磨煉。


    便是為了提點她,不要慣性使然,太過依賴從前那套理論經驗,想當然地行事。


    盡早沉下心來,腳踏實地,日後才可避免少走彎路。


    ……


    機甲的動能非靈氣,時絨對“封靈”手法自然毫無了解。


    且多種煉器書籍都明確寫上低階靈器無須封靈,她一葉障目,便隨手帶了過去。


    時絨想不到根結所在,反複思索祁鶴讓自己回家重練的理由。恨不得把三千殿和文思閣搬空,天天不是泡在圖書館裏頭看書,就是埋頭煉器。


    白亦眼看著絨崽因熬夜苦讀,而頭發掉了一地,頓時心疼得沒邊兒。


    又不好勸她,隻得做些好吃的,給她多補補身子。


    在她熬夜補煉器理論知識的時候,陪同地坐在旁邊,和她一起看書。


    ……


    時絨做事的專注力高,這幾日在腦子裏反複複盤煉器的過程,琢磨可能的錯漏之處,思維之中便隻剩了這麽一樁事。


    直到夜風忽起,從敞開的窗格內灌進來,恰好吹滅了桌上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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