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像牧清然,也像自己。所謂斬不斷的血緣羈絆,便是如此吧?


    明殊看著她身上青雲學府學子的製式衣袍,不由放柔了聲音:“抱歉,冒犯了。我是瞧你麵熟,以為是故人。不知姑娘出身何處,可是雲隱仙府?”


    第52章


    時絨做出傷心的模樣, 久久地望著他。


    最終冷淡應:“是又如何?與你有什麽相幹?”


    明殊:“……”


    那話語裏有昭然的怨氣,一心想同他撇幹淨,卻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暴露了她自知身份的事實。


    六歲。


    明殊心想, 六歲的孩子應該記事了。


    他當年抱過她, 帶她漫山遍野的瘋玩過,更曾將她捧在手心,視若掌上明珠般看待。而她一個身處異鄉的孤女,恐再無人能待她那般好了, 又怎會忘了自己的父親呢?


    更或許, 她竭盡全力拚殺入青雲學府,就是為了見他一麵。所以望見他時,她的情緒才會失控, 淚灑當場。


    明殊袖下的手攥緊了又鬆開,心中隱隱激動。


    十年未見, 女兒對自己有怨, 不肯與自己相認也是應當的。他也不想上趕著當場認親, 讓她反感, 反正都在青雲學府之中,自可徐徐圖之。


    微笑著道:“你別生氣,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我曾與柳澄長老有過一段淵源, 聽他提及過你, 也湊巧見過的你的畫像,方覺麵善。”


    此話明著保持距離, 實際卻是試探。


    時絨冷哼一聲:“你若指的是外門管事的長老, 那他姓劉而非柳。公子貴人事多, 想來那些不重要的人或者事, 早已記不得了吧?”


    劉澄不過負責外管事, 雲隱仙府內部的世家天驕根本不會認識這麽個小嘍囉。


    當年明殊安排劉澄過去接明微,隻是想隨手將她扔在雲隱仙府,能做個外門弟子也好,總不至於流落街頭困頓至死,他身為父親也心安一些。


    眼前的姑娘既然認得他,身份便毋庸置疑。


    明殊笑著張了張嘴,正要辯解一二。


    身後小道傳來一聲怯怯的:“時絨小姐?”打斷了兩人的對峙。


    時絨深吸一口氣。


    平複情緒之後淡淡:“何事?”


    明殊心中一咯噔,瞳孔猛縮。


    時絨?


    這屆青雲榜一的那個時絨?!


    許穀福了下身子,小心地瞄了眼明殊,對時絨道:“家裏的時公子讓我來傳話,叫您早些回院,不要在外頭與旁人閑扯,浪費時間。您若是回去晚了,他心裏要不高興的。”


    時絨:“……”


    這台詞,酸得她臉上的悲淒情緒險些沒穩住。


    又想,師尊倒是會給她打配合。


    時絨原沒打算和這個便宜渣爹有過多的牽扯,意外發現他竟然還認得自己女兒這張臉,便甩了個勾子釣魚,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查到原身魂牌的蛛絲馬跡。


    沒想到人立時就上鉤了。


    渾然不把自己十年棄養之事放在心上,腆著臉就追上來試探。這是看女兒出息了,瞅著她的眼神裏便都是帶著花兒,顯然有意將她認回來。


    以原身的立場來看,時絨上來直接認親不合常理,反倒惹人生疑。


    不如點到為止地給一些信息便及時退場,再給明殊一些冷眼。他既然確認她的身份,為了修複“父女”之間的裂痕,必然會自己湊上來,用不著她再費心思接近探聽了。


    時絨繃著臉嗯了聲。


    轉身隨著許穀離開,看也沒再看明殊一眼。


    ……


    明殊待人走後,紅光滿麵地招來自己的青雲侍,吩咐道:“去給我打聽打聽這屆青雲榜一時絨的出生背景的具體情況。”


    青雲侍得令,便要離開。


    “等等!”


    明殊抬頭,猶豫片刻後又補充,“再探一下她的興趣愛好,相熟之人有哪些,平時喜歡去什麽地方?”


    青雲侍疑惑地抬了下眸,未敢有異議:“是。”


    明殊手中盤著兩顆珠子,心道這可真是天助他也。


    ……


    回春門蕭氏和明氏兩脈奪權,爭了快三十年,明殊這一支卻逐漸落至下風。


    蕭氏近幾代人才輩出,幾乎每屆都有丹修入學青雲學府,聲勢日漸壯大。


    而明氏近五十年來就隻有他一人入學,後繼無人。


    此消彼長,未來可以預見。


    明殊肩負重任,入青雲學府後,一心尋找破局之法。


    有心促成之下,他結交上懸壺穀世家嫡係牧清然。若能與她結親,便可得懸壺穀這一強大外援。


    於是海誓山盟,哄得牧清然與他私定終身,誕下一女。


    一切本是順遂。


    隻可惜女兒明微資質普通,讓牧清然難受不已。一度難以接受,擔心女兒往後沒有出路,整日以淚洗麵。


    明殊卻未有一絲偏見,依舊待明微百般寵愛。


    托青雲侍將她養在青雲學府旁的宅院裏頭,三不五時地過去待上兩天,陪她嬉戲玩鬧地成長。


    如此寬仁包容,反讓牧清然覺著明殊值得托付,鐵了心要與他成婚。


    卻不知,明殊的“包容”,源自於不在意。


    明微資質好固然不錯,哪怕是壞了,她隻要能幫他穩住牧清然,綁定了懸壺穀,便一樣還是他的“好女兒”。


    ……


    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的戲份就這樣演了六年。


    直到當年年尾考核,牧清然在秘境之中意外失蹤。


    不久,懸壺穀出麵告知:牧清然魂燈已滅,香消玉殞,連夜派人將她的名字從青雲學府學員之中挪了出去。


    明殊數年的心血謀劃,期待已久外援,一夕之間,全落了空。


    大起大落之下,心境大亂,整個人險些崩潰。


    族人見狀趕忙派人來警告,說他有一私生女的事要是傳出去,怕是往後連同世家貴女議親時都會遭遇阻礙。


    明殊聞言驚出一身冷汗,才想起打發那個無用的拖油瓶。隻等過了年,便早早將人送去了雲隱仙府安置。


    ……


    這十年,明殊一直活在蕭氏的打壓之下,無力回天。


    眼見就要大權旁落,卻忽然迎來了一線生機:那個拖油瓶女兒突然找了回來。


    竟還一鳴驚人,拿下青雲榜一!


    如此天驕,是他明氏的血脈。


    他若能讓她認祖歸宗,何愁拿不到小小回春門的話語權!


    明殊沉著眉,坐在陽光底下細想:他從頭到尾沒對明微顯現過陰暗的一麵。


    哪怕後來將她丟棄在小院之中忽視一年,也可解說為痛失所愛,情緒崩潰而無法顧及其他。


    送去雲隱仙府就更好解釋了。


    他在回春門自顧不暇,怕會拖累了她,這才將她送到外頭避避風頭。


    血濃於水,隻要多哄哄,她總會原諒他的。


    ……


    “那人真是臉大得讓我多看一眼,都嫌惡心!”


    時絨靠在窗台邊上抱著手臂,氣呼呼地坐著,“師尊您是不知道,他一聽許穀叫我名字,那眼睛都要冒綠光了。就像我是個天上砸下來的餡餅,是給他留著的呢!”


    白亦手上修剪著枝葉。


    哢地一下,生斷了一整枝:“嗬,他倒是敢想。”


    第53章


    隨著選修課陸續開課, 閑暇時光悠然遠去。


    青雲學府之內充斥著一股沉澱下來的靜,忙碌而有條不紊。


    “圖書館”——三千殿和文思閣的燈火徹夜不熄。


    值得一提的是,時絨命理課的先生竟由老校長滄明鏡親自擔任。


    時絨感恩師伯在開學典禮上相助之恩, 下課之後特去打了個招呼。話沒說兩句便收到了長輩關懷禮三件套:《因歸象易》、《連山古易》、《歸藏易》。


    滄明鏡和藹可親, 讓她把書帶回去參詳,一周後寫份讀後感交上來。


    時絨麵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我以誠心待您,您卻殺我一刀?


    ……


    除了理論課侵占掉課餘的時間,劍術這樣的實操課也格外能消磨人的精力。


    張痕就沒把一班的學員當人看, 體格標準直接對標龍濉, 天不亮便把人拉到後山操練。上下先跑個十圈熱身,然後就是超強負荷的體能訓練,大搞優勝劣汰地內卷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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