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的嗡鳴聲不散,她的意識卻因為劇痛而變得無比的清晰。


    更確切的說,是因為極度求生欲的驅使之下,她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在抵抗著什麽東西。


    當降智光環降臨的時候,她往往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


    就好像有人對你施了遺忘咒,你忘了“遺忘”本身,便永遠被困在局裏頭,忘了要自救。


    但這一刻,


    她在降智光環的籠罩之下,卻意外模模糊糊地觸摸到了那“遺忘”本身。


    ……


    龍濉被那結結實實的打擊感嚇到了,趕緊跑到時絨身邊:“你沒事吧?”


    她的身法靈活,他向來是挨不到她衣角的,怎麽會突然……


    時絨坐起來,隨手擦掉了唇邊的血,垂著的眸中漠然一片。


    狗天道,玩不起,還搞偷襲!


    她腦海裏精神力的抵抗愈漸微弱,逐漸歸於平靜。


    時絨看了鼻青臉腫的龍濉一眼:“你站遠些。”


    龍濉:“?”


    時絨直接解封了自己的精神力。


    來啊,


    咱們一把梭哈,玩就玩票大的!


    第34章


    刹那之間, 精神力千百倍暴漲,


    時絨終於成功地觸碰到了那玄而又玄的“天道之力”。


    模糊地感覺到,那像是一道全方位合攏的圓形屏障,


    猶如天地一般, 將她細若塵埃的神識掌控其中。


    若非她本該“弱小”的精神力驟然以一個反常的速度膨脹開來,


    局內人或許窮其一生,也察覺不到“天道之力”的存在。


    ……


    且那天道屏障似乎是感應到什麽,肉眼可見地緊跟著膨脹增厚。


    遲一分, 便少一分生機。


    時絨毫不猶豫出手。


    憑借對精神力超高精度的掌控, 將那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凝結聚實成針尖一般的粗細,悍然刺入屏障——


    如一顆炮彈於人群之中炸開。


    迅猛而暴烈的神識衝擊波,瞬間橫掃開圍觀的所有人, 就連執法長老也未能幸免。


    龍濉的十指成爪,嵌入地麵。


    在青石的地上劃出極深的痕跡, 以強悍的半龍之身, 抗住風波, 勉強停在決鬥場的邊沿, 卻也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驚駭地抬起頭,龍濉遲疑:“這是……大乘期的神識?”


    ……


    飛沙走石的塵煙未散。


    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唯有青石台的決鬥場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漸漸臨近。


    塵煙之中走出的人, 渾身浴血,眸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亮。


    手持一點寒芒如月, 輕輕一揮, 便是一道輕盈的月光, 深深嵌入青雲石底座, 留下月牙一般的劍芒。


    她似是滿意一般地眯起眼, 垂眸望著半龍之身的龍濉:“這下終於無人打擾了。來,我們繼續打?”


    ……


    半刻鍾之後,程金金才腦瓜子嗡嗡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摸臉,好家夥,七竅流血!


    轉頭再去看身邊之人,滿地的天驕,個個如被秋風掃飛的落葉,東倒西歪,滿頭滿臉地血,有些依舊仍在昏迷之中。


    龍濉仰躺在地上,臉上還覆著堅如盔甲的龍鱗。


    用手背蓋著眼睛,


    在哭鼻子。


    龍雅在旁邊不走心地安慰他:“emmmm……輸了一場沒什麽打緊的。反正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輸著輸著就習慣了。”


    “嗯,我以後要更加努力地修行了!”


    龍濉的嗓音帶著哭腔,“你知道時絨的劍法在哪裏學的嗎?好厲害,好帥!我也想學……”


    龍雅翻了個白眼,劍法乃是雲隱仙府的傳承,概不外傳。更別說時絨的路子像極了清慈道君的無心劍,哪是想學就能學到的?


    但弟弟哭得傷心,她也不想給他潑冷水,隨口道:“等入了青雲學府,會有雲隱仙府的前輩來教咱們劍術。你若是喜歡,到時候就去上他的課。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碰清慈道君親自出山授課呢。”


    龍濉抽噎了一下,擦幹眼角的淚水:“嗯嗯,好……”


    程金金在旁邊聽得瞳孔地震,


    這、這是什麽情況?


    時絨,贏了?


    ……


    時絨無意傷人,


    造成的神識衝擊波已經是她盡全力控製之後的結果。


    她如今剛凝金丹,尚未成型的靈府隻有一片混沌而無序的識海,容積就像是一個小池塘,被浩瀚如海的精神力“洪水”一衝,不過片刻就七零八落,根本無法容納掌控。


    若非那精神力本就是她前世所有,在衝破天道之力所設的屏障之前,她人已經被衝成傻子,甚至爆體而亡了。


    解封的狀態不能持久,


    時絨壓縮精神力,盡量多的塞滿識海之後,再次封印了其他無法掌控的神識。


    她不知天道之力是否還會卷土重來,


    結束完和龍濉的比試,第一時間朝後山走去,趕緊找師尊救命。


    ……


    剛行了沒兩步,


    一抬頭便瞧見了愣在山口的白亦。


    他如墨一般的長發未束,披肩垂散開來,尚且還有些濕濡。身上隻著了件素白且寬鬆的中衣,臉色蒼白如紙。


    時絨:“……”


    印象之中,精致體麵的師尊從不曾以這般“儀態不整”的模樣出現在她麵前。


    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愧疚,時絨別扭地低下腦袋:“是他先跑來招惹我的,我又降智了,就沒忍住……”


    頓了頓,又衝他一笑:“但你看,我這不還是活得好好地回來了麽?”


    白亦:“……”


    他空茫得灰敗的眸,許久許久,才因為這一笑滲進去一點微末的光。


    仍不確定地抬手,將指尖點在她的眉心。


    仔仔細細確認過,她這一身鮮血淋漓,雖然模樣嚇人,但並不致死。


    白亦輕輕地吸一口氣,


    整個人輕輕發顫,像是陡然從一場噩夢之中醒過來。


    除了劫後餘生慶幸,就隻剩了一身冷汗的後怕。


    “哪裏好了?全是傷!”


    心疼地拿手指蹭掉崽子臉頰上的血跡,白亦再也繃不住了。


    眼眶一熱:“怪我,我就該寸步不離守著你的……”


    時絨一聽就傻了:“……”


    她毫不懷疑這種情況下,白亦會說到做到,以後走哪都把她別褲腰帶上,洗個澡也要把她捎帶著一起。


    時絨想說她已經找到可以自己短暫對抗天道的法子了:“就、倒也不至於……”


    白亦根本聽不進去,


    一把將人拉著坐到身邊,抹著眼淚先給她上藥:“實在不行,你下次去跟人決鬥,帶上我成嗎?”


    時絨被他哭麻了,權且先答應下來:“行吧……”


    ……


    青雲石前,掉了一地的下巴。


    雖說龍濉和時絨的這場決鬥,雙方不為排名,押下的積分不多,隻有五百。兩人的排名一上一下,龍濉第一,時絨第二。但隻看積分數額變動,那些被震暈過去的,也都知道了比賽的結果。


    更恐怖的是,青雲石底座留下了一道劍痕,據龍濉說,正是時絨的手筆。


    青雲石之堅固,元嬰期可以勉強留痕,化境期才能對其造成傷害。


    它成為青雲會的標杆的意義也就在此——


    青雲會有史以來最強天驕,不過元嬰期。


    登頂青雲榜後,被允許在底座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但也不過淺薄的一個龍族的圖騰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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