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伸出來想給她比個數,五個指頭伸全了,尤覺不夠,又縮回去,改成低低吐出兩個字:燈塔。


    時絨心裏一咯噔:“……”


    哦豁。


    第24章


    海麵之上濃霧團聚, 像在眼前蒙了一層了薄紗,怎麽望都望不真切。


    宴安小心地驅著船,試探著往前行進了數米。


    終於依稀見著一道黑影, 在迷霧深處隨著海浪幽幽起伏。輪廓模糊, 像是一條在水麵沉浮的大魚。


    流螢燈的白光照過去,


    黑影倏然晃動一下,嚇得宴安差點蹦起來,蹬蹬蹬直往後退:“啊!它在動!”


    恰好一陣海浪湧起, 將那黑影高高舉起, 往這邊送來。


    離得近了,黑影在光下露出略顯尖翹的船頭和原木色的船舷,造型簡單, 一看就是青雲會的製式船。


    時絨心裏早有預料,降智光環亮起, 必然是氣運之子來了。


    但這船明顯已沉, 船上無人, 莫不是天道還想讓她下海去救人不成?


    腦子裏心念剛起, 沉船便被海浪打得翻了個麵兒。


    被水泡得濕漉漉的的船底上正趴著一團漆黑的東西,濕濡而柔軟, 在水麵招搖。


    等光照挪過去, 那漆黑的一團似有感覺一般, 緩緩蠕動起來,


    回過頭, 露出一張過分蒼白的臉。


    “唔啊!!”


    宴安一下攤倒在了地上, 直往時絨背後縮, 發出語不成句的嗚咽:“#¥%!@是鬼!”


    被抱著大腿的時絨一臉麻木:修行之人還怕鬼?


    時絨將他抖開, 指著那“水鬼”手上的手環:“宴師兄好好看看, 那是位姑娘,不是鬼,還挺漂亮。”


    宴安:“啊?”


    ……


    越天瑜和重新抖擻起來的宴安兩人聯手,將那位被海水泡得瑟瑟發抖的姑娘打撈上來。


    她神色不似正常,裹著外衣縮在角落裏,戒備地看著船上的所有人,咬著唇不言不語,一副受驚的模樣。


    宴安打量著那姑娘的臉,似是將他認出來了,提著燈在她麵前蹲下來:“咦,你不是那個懸壺穀的牧丹青嗎?”


    牧丹青聽聞這一句,眸低渙散的光澤一聚,終於有了些許亮光,愣愣:“你認得我?”看清他身上雲隱仙府的身份牌,又低低自言自語,“雲隱仙府……你不是幻影?”


    時絨眯了下眼。


    越天瑜:“我們是其他參賽者,你在說什麽?”


    ……


    按照牧丹青顫顫巍巍、顛三倒四的自述看來,他們沉船這事兒還挺玄乎。


    他們懸壺穀的弟子在青雲會上隻有兩個名額,是掌門親自出麵,找了擅長奇門遁甲的雲岩閣說項,方勉強湊成了一隊。


    這樣的隊伍,因為利益不一致,相互之間多有製約和隱形的較量。


    雙方好歹維持表麵平和地撐到了渡海,結果一頭紮進迷霧之中,迷失了方向。


    到了困境之中,聯盟之中積壓的不信任感,瞬間爆發了出來。


    牧丹青夜裏休息的時候,突然被本該守夜的師兄喚了起來。


    師兄氣勢洶洶道雲岩閣的人在船上做了手腳,讓他們陷入了幻陣。而雲岩閣人也對著他們怒目而視,說是他們撒了致幻的藥物,非得討要個說法。


    更詭異的是,牧丹青起身之後,便在船頭親眼看見,海麵迷霧之中有千軍萬馬在廝殺,刀槍劍戟紛飛,喊打喊殺聲不斷。


    可再定睛細瞧,


    哪還有什麽千軍萬馬,浩渺的海麵上,早已飄滿了成片的屍骨!


    她嚇得不輕。


    那頭師兄們卻宛如迷了心智一般,在船上大打出手,最終雙雙出局,將船也擊沉了。


    牧丹青腦子裏混混沌沌,不知這究竟是幻影還是真實。


    前頭不遠便就到了鮫人群島,她實在不想放棄青雲會,便死死抱住船,閉著眼睛,打算生挨到天亮。


    ……


    “幻霧?”


    越天瑜皺起眉頭。


    若這霧氣裏麵真有古怪,他們現在三支隊伍皆在迷霧範圍之內,若是通通發作起來……


    嘶溜——


    宴安呆呆地坐在原地,吸了下鼻子,揉了揉。


    船上睡著冷,他好像有點感冒了。


    那吸鼻子的聲響不大,但在突然寂靜下來的小舟之內,顯得格外突兀。


    宴安剛要尬笑兩聲緩解那莫名的尷尬,


    下一秒,就被人單手抓領口地拎起來,一拳照著臉呼了上去。


    咚——


    宴安整個被掀翻摔到在船上的時候,人還是懵的。


    半晌才爬起來,捧著臉,難以置信地顫抖著嗓音:“你、你打我?”


    時絨麵無表情:“你吵。”


    宴安出離地受傷了:“我吵什麽?我剛剛就吸了一下鼻子!我吸一下鼻子你就打我?!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時絨:“你吸鼻子,你一定是感冒了。自己趕緊去沉船上隔離,別傳染給別人!”


    宴安:“……”


    宴安爬起來就想和時絨幹架。


    但還沒摸著時絨的衣角,就被一人攔住了。


    時亦苦口婆心勸和道:“船上活動不開,別打架,都冷靜一點。”


    宴安:“?”


    誰不冷靜,你說剛剛是誰不冷靜先打人的?不許打架怎麽光抓我一個人的手?


    你沒看出來是誰先搞事的嗎?


    宴安氣得腦瓜子嗡嗡的,都沒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個散修簡單地鉗製住了。


    死活掙紮不開,“行,不打架!”指著時絨,“你讓開,我就和她一對一好好聊聊,行吧?”


    降智光環拉滿的時絨哪受得了這個激,一彎腰要從白亦手臂下頭鑽過去:“來,你來!”


    兩個小學生隔著時亦叫嚷起來,


    這下越天瑜都看明白了,兩人八成是中了招,趕忙上去製住宴安。


    牧丹青本想幫忙抱住時絨,剛碰著她的肩膀,便覺手下一滑,什麽都沒能抓住。


    時絨滑開兩步,警惕地貼著棚子站著,滿臉不悅:“你幹嘛摸我?咱們又不熟!”


    牧丹青:“……?”


    神經病啊?


    越天瑜見牧丹青拿時絨沒轍,匆匆找出條繩子來將宴安給捆了,便要自己去抓她。


    連抓幾下沒得手,反被時絨一腳踹了出去,撲到船沿邊上,險些跌進海裏。


    踹完還衝他搖了搖食指,嘲諷:“隊長,南波灣,嗬~”


    越天瑜:“……”


    雖然聽不懂,但感覺不是好詞。


    那“霧氣”似乎會影響到人的思維,將平時積攢、壓抑隱藏的情緒成千上萬倍地放大,早前埋下的一絲絲不滿都能引發成員之間的矛盾。


    這船上“壞了”兩個,都已經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了,越天瑜難以想象其他兩條船上會是怎樣的光景。情況如此緊急,再顧不得男女大防了,伸著兩手,飛撲上去就要抱住時絨。


    白亦哪看得下去。


    見人如此不講究,眉毛擰得要夾死蒼蠅。先於越天瑜,一把將時絨拽到自己麵前。


    怕她會再逃開,單手擒住她的兩個手腕,將人壓到遮陽棚的撐杆上,還不忘用手墊一下她的後腦,低聲:“別動。”


    時絨便沒動了,老老實實貼著杆子罰站。


    挨了時絨一腳,肋骨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的越天瑜:“……”


    嗬,女人。


    麵無表情地轉過身,不想再看他倆一眼,權當非禮勿視。


    ……


    白亦不好撒開時絨,又不想拿繩子綁住她,便隻能同她麵對麵地站著。


    抬著下巴,幾乎不敢低頭。生怕時絨在霧氣的作用下,說出什麽抱怨、傷感情的話來。他玻璃心得很,可聽不得那個。


    但怕什麽來什麽,她還是開了口,


    小聲:“師尊。”


    白亦心髒猛然一提。


    時絨仰著頭,斂眸望著自家師尊近在咫尺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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