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刻鍾前, 李浮白如臨大敵般找到陳子遊, 說花花似乎不對勁, 想要知道寬慰方法。


    陳子遊還以為對方又闖出了什麽大禍,緊張的甚至拉來千若水商量對策, 誰知一看聊天記錄, 原來隻是修為升不上去難過罷了。


    陳子遊哭笑不得:“為何要因修為不夠而難過?若是難過便會升修為, 又何來苦修千年不成仙的說法呢?”


    可李浮白並不這麽想。


    雖然從未見過花花, 但從字裏行間可以看出, 對方一定是個樂觀開朗的小姑娘。


    如今忽然變得難過, 定是遇到了什麽無法忍耐之事, 才會讓忽然如此垂頭喪氣。


    一定要安慰她。


    李浮白沒有半分猶豫:“教我如何寬慰她, 我願贈你一千靈石。”


    陳子遊登時來了精神。


    要知道, 現在全宗上下都在籌備天機盛會,哪哪都需要用錢, 掌門更是恨不得一份掰成兩份花。


    能出手一千靈石的,已經是大方人了。


    然千若水快他一步, 率先道:“李師兄, 依我之見,你可以傳音與她, 並訴說自己比她還慘,安慰效果定然翻倍。”


    “當真?”


    “當真。”


    在四雙眼睛的注視下,李浮白給花花發去傳音,對方很快接通,然而傳來的聲音沉悶,似乎剛哭過。


    李浮白試探道:“花花?”


    他斟酌著用詞,不欺瞞對方的情況下,將自己說成一個修為多年不得長進的可憐人。


    花花是個開朗的人,沒說幾句語氣便變得雀躍,甚至還能反過來問他有多慘,聽上去還準備安慰自己。


    午間日光炙熱,莫名刺得李浮白眼睛發酸,他想起花花說要保護自己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他忽然想把紅鸞星之事告訴花花。


    這是李浮白第一次想與別人說紅鸞星之事,他想讓花花知道,不止她一個人修為受挫,還有他。


    他將想說的話一口氣告訴對方,和以往不同,花花居然沉默了。


    花花說話聲音輕,為了聽清她說的話,李浮白特意把萬事鏡放到耳朵旁邊。


    現下二人一起沉默,傳進他耳朵裏的隻有少女輕淺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的從另外一端傳來。


    不知為何,李浮白有些惶恐。


    在花花麵前,李浮白一直將自己喬裝成好脾氣的菜雞修士,剛剛說話聲音太冷,莫不是嚇到她了?


    李浮白又等了片刻,實在是無法忍受這股扼殺似的默然,剛想說話時,卻發現花花掛斷了傳音。


    這是……


    傳音猝不及防之下被掛斷,李浮白怔愣,匍一抬頭,便對上兩雙戲謔眼眸。


    “萬萬沒想到。李師兄也會有被人掛斷傳音的時候。”陳子遊一唱。


    “啊,原來這是可以說的嗎?”千若水一和。


    按照以往,李浮白總是會說出幾句不解風情的話,然而今日卻異乎尋常,一句話也不說,悶不做聲地帶隊巡邏。


    這般異狀,自然會引起周遭注意。


    又一次糊弄走同門弟子後,新晉八卦中心千若水煩不勝煩,她主動找到陳子遊,將得來的靈石分出大半,對方才哼著小曲去找李浮白。


    沒等陳子遊開口,李浮白便主動道:“花花好像要刪我知交了。”


    陳子遊:?!


    不就來了個千裏傳音麽?怎麽會變成刪知交這麽嚴重的事?


    聽完經過,陳子遊難得麵色嚴肅,道:“你這是喜歡花花吧。”


    李浮白茫然。


    見好友仍舊不開竅,陳子遊歎:“先前,花花一晚不回你消息,你心不在焉,接著,花花貿然去到妖界,你坐立難安,直至現在,花花掛斷你傳音,你更是異於常態,我尋思著,若不是你在帶隊,怕不是想直接殺去妖界找花花吧?”


    李浮白臉色煞白。


    他萬萬沒想到,陳子遊居然說中了自己心思。


    見好友沉默,陳子遊頗為老成地拍他肩膀:“你仔細想清楚了,再決定是否要去妖界找花花。”


    這回李浮白沒有再枯坐半個時辰,而是猛地站了起來,緊緊盯著手裏的萬事鏡。


    鏡中是一張幻象,畫麵模糊不清,隱約隻能看見飄揚的黑發,和一隻……


    巴掌大的赤色小鳥?


    接著,花花的消息傳來過來:【他急了他急了,他氣急敗壞地來啄我了!】


    李浮白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無論如何,姬決明都不打算放過花淺。


    被聲音吵醒的一瞬間,姬決明本想對給她來一腳,但在聽清楚對話後,他心都涼了半截。


    那般深情繾綣的嗓音,怕不是在給姬瑤寧傳音?


    他屏住氣息,耐心傾聽,結果萬事鏡裏傳來的分明是一個男人聲音!


    他緊緊盯著花淺,想要瞧出一絲破綻,誰知對方越說表情越溫柔,一副掉進溫柔鄉中的模樣,一看就知是個腳踏兩條船的怪癖渣男!


    姬決明怒火中燒,正想跳起來時,忽然發現自己躺在對方懷裏,還是被圈在懷裏的那種姿勢!


    先是騙了堂姐,接著腳踏兩條船,莫非現在還想揩本少爺的油?


    做夢!


    姬決明怒不可遏,抖擻羽翅跳起來就扇了花淺一巴掌:“好你個斷袖修士!不僅蒙騙我姐,還想占本少爺便宜,看我不殺了你這個混賬!”


    說著,一道道火球從羽翼中飛出,連綿成火海襲擊花淺。


    “你誤會了,”花淺側身躲過,“我沒有龍陽之好!”


    “還敢狡辯!”姬決明氣到顫抖,羽毛一聳一聳,無數顆火球從翅尖飛出,連綿不斷地衝花淺襲去。


    身為結丹期的花淺自然打不過即將元嬰期的姬決明。


    她當機立斷,衝出山洞大喊:“棠梨救命啊!你家少爺要殺人了!”


    一道黑影遽然躥出,直接擋下那連綿不斷的火球。


    棠梨將花淺護在身後,滿臉寫著迷茫:“決明少爺為何要襲擊公子?”


    “這得問你那好公子!”


    姬決明氣急反笑,小翅膀一扇一扇,絲絲火苗躥出,連接成一張火網,對著花淺和棠梨當頭蓋下!


    棠梨不敢反抗姬決明,隻得帶著花淺躲避火網,還抽空問道:“可是公子惹惱了少爺?”


    花淺十分無奈,她有心解釋,可姬決明得聽才行啊。


    可惜姬決明被怒火衝昏頭腦,無論花淺說什麽,全當耳邊風一吹了之。


    被擊潰的火網落在地上,從星星點點的火光迅速演變成一片火海,濃煙滾滾,鼻子靈敏的棠梨被嗆的不停咳嗽。


    眼看四周被火海淹沒,花淺衝棠梨耳語幾句,接著一個轉身,雙手飛快掐出水訣,引來無數水霧想撲滅火勢。


    半空中,姬決明冷笑:“鳳火不是尋常之火,真以為你那普普通通的水浪就能撲滅。”


    花淺微微一笑:“我是不能撲滅,可你姐給得東西總能撲滅了吧?”


    來青梧山之前,姬瑤寧怕花淺一露臉就被燒死,特意把能抵禦火鳳凰的法寶水連繩贈予她。


    水連繩表麵平平無奇,而用它掐出的水訣,卻能撲滅火鳳凰一族施出的鳳火。


    而這根繩子,現在正和呼救玉牌係在一起,戴在花淺手腕上,撲滅姬決明的鳳火簡直不在話下。


    眼看鳳火即將熄滅,姬決明愈發羞惱,嘴一張,一個火球在鳥喙前成形,正要飛向花淺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從身後傳來,將他硬生生撲倒在地。


    “少爺,對不住了!”


    棠梨雙手摁住姬決明,明明該是歉意的話,姬決明卻聽出得意之色,回頭一看,對方臉上大寫的快意。


    身為火鳳凰一族,居然被一隻小小的狸花貓撲到,簡直是奇恥大辱!


    “棠梨,你居然敢以下犯上!”


    姬決明不停撲騰著,想要從貓爪下掙脫,不曾想雙翅被拎起,花淺的臉放大在眼前。


    “小少爺可不能這麽說,”她眸光亮晶晶,笑得像隻狡黠的小狐狸:“貓撲鳥是天性,算不得以下犯上。”


    “就是以下犯上!”


    姬決明張嘴就想噴火,被花淺眼疾手快地塞了回去,一股黑煙從嘴裏飄出,小少爺終於能好好聽人解釋了。


    “我並非是斷袖修士,而是我本來就是一個女修。”花淺話還未盡,便看到姬決明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聽過正安城一事和姬瑤寧的對策,姬決明仍然不信,粗聲粗氣道:“你分明就是一個男修,休想蒙騙於我。”


    在他看來,眼前的凡人修士分明是位個子略矮的男修,胸脯平扁如白紙,說話也是男子音色,怎麽會是女修呢?


    “我自然是能證實我是女修。”花淺臉上發燙,甕聲甕氣道:“隻是那反轉印貼在私密之處,不方便給少爺看。”


    姬決明冷笑一聲,儼然是不相信花淺所說。


    花淺見狀,無奈地撩起衣角,嚇得姬決明連連大叫:“你想做什麽?本少爺可不想看你那玩意!”


    正在脫鞋子的花淺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


    見她並不打算脫褲子,姬決明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花淺脫下鞋襪,露出一雙瑩白玉足,她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將腳底板對著姬決明:“這便是用來遮掩性別的反轉印,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藕色的腳心上,一抹赤色印記耀眼又奪睛,正是姬瑤寧給她的反轉印。


    用反轉印時,花淺便為貼在哪裏犯愁,害怕如同千若水一般,受傷露出印記引人非議。


    她思來想去,最終貼在了腳底板。


    不可能有人打架專挑腳底板來攻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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