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靈霧籠罩住神灸穀花海,彩蝶未醒,仍棲息在花間。


    唐煙煙伸了個懶腰, 看向身旁陸雨歇。


    昨夜他依偎她肩膀入睡,是什麽時候靠到樹上去了呢?


    唐煙煙把臉湊過去,近距離看著陸雨歇濃密纖長的睫毛, 唐煙煙忍住用指尖撥弄一下的衝動, 她小心翼翼托起他頭, 讓他重新靠在她肩窩。


    無聲輕笑,唐煙煙仰頭看相思樹。


    唔,都怪這相思樹長得過高, 把他們家大寶都給累壞啦!


    枯坐了會兒, 唐煙煙無聊至極,又不想叫醒陸雨歇, 便伸出手指朝銀月仙樓一點, 刹那間,一盤盤靈果和仙露糕點自動飛落在她麵前。


    唐煙煙動作幅度很淺, 她慢慢咀嚼著靈果,又拿起兩塊糕點,再喝仙露,再吃靈果,再……


    陸雨歇覺得,他該醒了。


    於是他醒了。


    唐煙煙眼底全是笑意,她抹了抹嘴角的糕點渣子, 歡快地扭頭問他:“你睡醒啦?”


    陸雨歇正要回話, 一塊月餅冷不丁塞進他嘴裏, 把他的話全堵在了喉口。


    唐煙煙開始清理她裙擺的糕點渣子:“昨晚睡得好嗎?”


    陸雨歇順著看了眼他們交疊的衣袍, 他袖擺上,零零星星的鋪了層糕點渣子。


    陸雨歇淡定地咀嚼著糕,放棄回答問題。


    果不其然,身旁女子並不介意他是否給她答案,她自顧自地斟了杯仙露遞給他:“我感覺我身體調養的差不多了,你想去別的地方看看玩玩嗎?想的話我們就去啊!”


    她說話時眉眼盡是笑意,秀發隨動作在肩上輕微拂動。


    陸雨歇目光落在她發上紅簪,心口無端劃過一絲滾燙。


    陌生卻也熟悉的感覺……


    “你睡傻了嗎?”臂膀陡然被不重不輕地拍了下,身旁女子麵容含嗔地望著他,“瞪著眼珠子一直看我做什麽?是不是一覺醒來覺得我今日甚美?”唐煙煙自個兒笑了半天,見陸雨歇無甚表情,頓感沒趣,搖搖頭下診斷,“果然是睡傻了。”


    陸雨歇默了會,便遺憾地默過了回話的恰當時機。


    兩人剛從相思樹下回銀月仙樓,便飛來一隻來自玄英宗的傳訊紙鶴。


    陸雨歇當著唐煙煙的麵查看,是玄英宗掌門陸見寒,他告訴陸雨歇,浮圖秘境開啟的具體日期已確定,陸見寒還問他們何時回玄英宗,也好開始準備進入秘境的相關事宜。


    唐煙煙麵色微變。


    她討厭聽到“浮圖秘境”四個字。


    紙鶴湮滅在陸雨歇指尖,他敏感察覺到唐煙煙的不悅:“不想回玄英宗?”


    唐煙煙嘟囔著回:“倒也不是。”


    陸雨歇張張嘴,詞窮半晌,說:“你若想散心,我可以先陪你。”


    唐煙煙情緒不高地仰頭看他:“你今天有點問題,平常都是你吵著出去玩讓我陪你吧?什麽叫先陪我?你該不是……”


    望著杏眼裏的滿滿狐疑,陸雨歇身體一僵。


    就是現在,他應該告訴唐煙煙,他不再是從前的陸大寶,他是陸雨歇,也不止是曾經的陸雨歇,而是——


    可耳畔卻忽地回響起昨夜她的那句輕淺囈語。


    她說:“如果你永遠都是這樣子的你,該有多好?”


    陸雨歇莫名有點無措。


    他似乎是在不被期待的情況下醒來的。


    顯而易見,她並不歡迎他。


    空氣靜寂,唐煙煙神色變得慎重起來,她甚至後退半步,眼底滋生出絲絲不安。


    陸雨歇看清了她的恐懼,他低垂眉眼,再抬起來時麵上多了些許笑意,他說:“我說錯啦,我是怕煙煙你嫌我貪玩,所以才故意這麽講!如果是煙煙你想散心,那就不算我貪玩了對不對?”


    唐煙煙:……


    雙臂環胸,唐煙煙審視陸雨歇片刻,見他眼眸清澈並無異樣,她輕哼道:“一天到晚小心思還不少。算了,我們回玄英宗!秘境開啟在即,我也有許多事情需要籌備。不過回玄英宗前,我們先得去另外一個地方。”


    不知想到什麽,唐煙煙一改方才鬱悶,眉開眼笑的,甚是開懷的模樣。


    陸雨歇鬆了口氣,也沒閑情關心她說的另一地方是何處。


    待銀月仙樓穩穩落在七星宗,陸雨歇不解地問唐煙煙:“這是?”


    唐煙煙一把攥住陸雨歇袖擺,興奮道:“大寶你快帶路,回玄英宗前,咱們去摘點靈果吧,七星宗的靈果好好吃,別處靈果根本沒法同它比,我要多摘點帶回玄英宗解饞。”


    陸雨歇:……


    唐煙煙催促:“快走啊?”


    陸雨歇神色複雜:“煙煙你可知——”


    唐煙煙好著急:“知什麽?”


    陸雨歇難以啟齒,他好意思說先前摘的靈果是偷的嗎?


    “其實——”


    “你還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啦?”


    “其實我想說,我一人去便可。”


    “我們倆同時行動,摘的不更多些嗎?”


    陸雨歇輕輕摁住唐煙煙的肩,微笑說:“煙煙,你傷勢未愈,在仙樓裏乖乖等我。”


    語罷,人已不見蹤影。


    唐煙煙:?????


    好吧!陸大寶現在真是出息了!居然敢跟她玩瞬移玩失蹤?


    此刻,另一邊的七星宗九曲閣林園內,陸雨歇立在結界外,踟躕片刻,終是下定決心,他揮手拂開禁製,步入園中。


    園中種有三顆果樹,樹上掛著葡萄般大小的果子,有青有黃,黃的已經成熟。


    此靈果名喚“黃玉”,乃七星宗章山道人所培育。“黃玉”嬌氣,章山道人付出極大心血精力,才培育出區區三株黃玉樹。


    先前試劍大會,隻有陸雨歇桌上擺著一盤黃玉果,旁的修士桌上並沒有。


    但煙煙粗心慣了,想必壓根沒察覺。


    陸雨歇對章山道人的秉性素有耳聞,章山道人固執孤僻,對“黃玉”寶貝得很,曾有修士用上等仙器欲換黃玉,卻被章山道人拒之門外。


    事實上,陸雨歇並沒有信心能讓章山道人把黃玉“賣”給他。


    那夜偷走百枚黃玉,已非君子之舉,今日怕不是百枚靈果就能交差的了。


    陸雨歇愧疚地望著滿樹黃玉,愧疚地迅速摘下十幾顆。


    也罷,摘完黃玉後,他會留下紙鶴,向章山道人言明他的“罪過”。


    這般想著,陸雨歇腦海中的心虛褪去些許,他手頭動作更快了些。


    手中匣子堪堪裝到二分之一時,陸雨歇耳畔忽然傳來一道怒吼暴喝:“好你個貪得無厭的飛賊,上次不夠,這次又來偷老夫的寶貝黃玉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陸雨歇:……


    此時,他才察覺黃玉樹上早已刻下一抹章山道人的微弱靈息。


    然而陸雨歇先前並未發現。


    他不是不能發現,隻是沒有發現。


    就像他現在不是逃不掉,隻是沒有逃。


    陸雨歇呆站原地,直至精瘦的章山道人掄著兩把鐵錘,氣勢洶洶而來。


    章山道人趕到果園,周身挾裹著滔天怒意,可在看到仙尊陸雨歇的刹那,他怔住了,他不可置信了:“仙、仙尊?那賊人怎會是你?”


    陸雨歇:……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是我。


    兩人麵麵相覷。


    氣氛迷之尷尬。


    陸雨歇許久才找回喪失的語言表達能力,他耳根脹紅,麵上卻未顯露出絲毫慌亂緊張,甚至在章山道人看來,他是極冷靜地在說話:“我準備留下紙鶴,向章山道人請罪。”


    章山道人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他扔下兩把鐵錘,拂袖道:“仙尊若想要黃玉,大可與老夫說道,怎的偏要擅自闖進來?”


    陸雨歇無言以對。


    章山道人仍是不滿,低聲埋怨道:“上次也沒見仙尊留下傳訊紙鶴。”


    陸雨歇:……


    陸雨歇捧著裝有黃玉的匣子,仿佛千鈞重。


    可縱是他滿心窘迫,麵上亦是毫無波瀾。


    章山道人看得有些來氣,誰偷他的黃玉他都能把對方罵得一聲都不敢吭,但仙尊陸雨歇這千萬哉保仙域太平,隻要身在仙域,便受過他照拂,章山道人也不好不給他臉麵。神色幾經變幻,最後章山道人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知仙尊從不是重欲之人,豈會在意老夫這小小的黃玉?仙尊是為你家小娘子摘的吧?”


    陸雨歇脖頸僵硬,在點頭與不點頭之間徘徊。


    章山道人已然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他搖頭輕歎,眉目之間染上淡淡傷感:“老夫年年歲歲守著這黃玉,隻因小女生前愛極了它,可惜她死後,老夫才成功培育出此等黃玉。既然仙尊家小娘子喜愛,你便摘去吧,再等月餘,下批黃玉將要成熟,如若小娘子還喜歡,仙尊便帶她大大方方來摘,大可不必再這麽闖進來。”


    陸雨歇思及章山道人的女兒丹鳳仙子,眉頭微蹙,旋即拱手言謝。


    頭重腳輕地離去,陸雨歇將要走出果園之時,章山道人在身後喊住他:“稍等,能得仙尊拱手一聲謝,也算老夫榮幸,仙尊怕是還未向旁人這般過吧?既如此,仙尊還是把這匣子裝滿,再帶回去給小娘子吧。”


    這地方,陸雨歇是片刻都不想再呆。


    他低眉看了眼未裝滿的匣子,又突然生出一種非常荒謬的想法,反正他顏麵已丟盡,多留須臾,少留須臾,有什麽區別呢?


    於是陸雨歇幽幽地退了回來,繼續“淡定”地摘黃玉。


    章山道人坐在旁側,麵色溫和,頗有幾分示好結交之意:“老夫近日常聽人提起仙尊,說是仙尊居然動了凡心,對玄英宗一女弟子恩寵有加有求必應,老夫本以為他們多有誇張,畢竟仙尊清冷了數千年,哪能一瞬間便改了性情?結果是老夫偏頗了,這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可不就是一刹那的事嗎?仙尊數千年未動凡心,才更應該對心愛女子嗬護百倍,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才是,哈哈,老夫說的極對吧?”


    陸雨歇:……摘了你的黃玉,你便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本尊沒有異議。


    第四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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