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煙煙左一杯右一杯,喝得麵頰染上酡紅。


    “煙煙你是不是喝醉了?”


    “當然沒有,”唐煙煙眼睛像是蒙了層水汽,霧濛濛的。她慢動作抬頭,尋覓片刻,視線才聚焦到陸雨歇臉上。伸出右手,唐煙煙笑嘻嘻去捏陸雨歇的臉,卻撲了個空,她不滿嘟囔說,“你別動!”嚐試數次,到最後,唐煙煙已然動怒,“陸大寶,讓你別動,你怎麽還動!!!”


    唐煙煙是真的有點生氣了,她就想摸摸陸大寶的臉,很過分嗎?他憑什麽都不給她摸?


    他還親過她的臉呢!


    嗚嗚嗚,這太不公平了。


    望著泫然欲泣如孩童的唐煙煙,陸雨歇哭笑不得說:“煙煙,我沒動。”


    唐煙煙輕哼,一臉“你騙我都不打打草稿”的鄙夷,她驗證般地再度伸手,意圖抓住搖晃在她麵前的重重虛影,毫無意外,唐煙煙失敗了。


    於是她振振有詞說:“瞧,你明明一直在躲。”


    陸雨歇忍住笑意,把臉湊到唐煙煙麵前。


    輕握住她手,陸雨歇將唐煙煙手心貼在自己右臉,語氣溫柔且寵溺:“現在你摸到了?!”


    肌膚相貼,有暖意滲入經脈,沿著血液緩緩運行。


    唐煙煙醉意朦朧地與眼前這雙星眸對望,她嘴角驀地翹起:“唔,就說吧,隻要你不動,我就摸得到你啦。”


    陸雨歇低聲淺笑。


    這頓飯最後以唐煙煙的酩酊大醉而告終。


    唐煙煙喝得神誌不清就算了,竟還當街耍起了酒瘋。


    酒樓門口,唐煙煙怎麽都不肯上王知縣家的馬車,她拽著陸雨歇,一會兒要去看星星,一會兒又強迫他和她轉圈圈。


    陸雨歇很耐心地哄著唐煙煙,惹得來往路人頻頻回首。


    王知縣家距離此地並不遠,陸雨歇安撫著不停胡鬧的唐煙煙,又抽出空檔,讓趕車的馬夫先回去。


    “大寶公子,煙煙姑娘醉得厲害,你一個人能行嗎?”馬夫不無擔憂道。


    “沒問題,你放心,我稍後就帶煙煙回府。”陸雨歇笑著回。


    見大寶公子堅持,車夫隻得駕著馬車離開。


    目送馬車消失在燈火璀璨的街角,陸雨歇埋頭替唐煙煙整理亂發,他心疼地問:“煙煙,喝了那麽多酒,現在難不難受?”


    唐煙煙稀裏糊塗附和一聲,下一刻,她的注意力被街邊燈籠吸引:“燈、燈籠!漂亮的,燈籠。”掙脫出陸雨歇束縛,唐煙煙趔趄著往燈籠鋪子走去。


    雲城街頭,商鋪鱗次櫛比,大大小小,什麽都有賣的,譬如胭脂零嘴以及燈籠等。


    陸雨歇慌忙摟住唐煙煙的腰,將人給拉了回來,他無奈說:“煙煙你慢點兒,我帶你過去好不好?”


    唐煙煙仔細瞅了眼陸雨歇,還算給他麵子地把頭點了點。


    “這裏的燈籠,比,我們那兒的,好看。”唐煙煙滿足地將一盞荷花燈舉高高,她嘴角往上揚,衝陸雨歇露出標準的八顆牙。


    “是嗎?我不記得,但你說好看,就肯定好看。”


    “你、你當然不會記得了。”唐煙煙哼了聲,她說的可是二十一世紀,陸雨歇知道就有鬼了。哼,這個時代的仙尊法力無邊又如何,如果看到未來世紀的高樓大廈和飛機,仙尊照樣得傻眼懵逼。想著想著,唐煙煙沒忍住,撲哧一笑。


    “煙煙,你笑什麽?”


    “我笑……”唐煙煙站立不穩地撞入陸雨歇胸膛,她摸了摸撞疼的鼻尖,仰起頭,捂著嘴偷瞄陸雨歇,像說悄悄話似的,她壓低音量在他耳邊說,“我笑你傻,哈哈哈,你呀,陸大寶,是天底下最好騙的傻瓜啊!天字第一號的蠢蛋啊!”


    陸雨歇凝視著唐煙煙的彎彎笑眼,語速很慢地說:“嗯,我傻。”


    於是唐煙煙笑得更大聲:“沒錯,你就是個大傻瓜,哈哈哈。”


    陸雨歇:……


    玩鬧到最後,唐煙煙精疲力竭,再折騰不出任何花樣。


    她安安靜靜靠在陸雨歇肩膀,掩嘴打著哈欠。


    陸雨歇搖搖頭,他把唐煙煙背起來,沿著青石路往王宅走。


    街巷慢慢安靜了。


    有遙遠琴聲被風吹落到耳邊,絲絲縷縷,撥亂心弦。


    陸雨歇走得不快不慢,簷角燈籠搖曳著,他們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也隨之晃悠。


    陸雨歇不時扭頭,伏在他肩上的煙煙似乎睡著了,她偶爾嘟囔著什麽話,還伴隨嬌憨的嬌笑。


    那笑聲比琴聲更細膩婉轉,惹得他心中癢癢的,像被蝴蝶翅膀撓了一下。


    其實這樣就挺好。


    陸雨歇已經很滿足,他們如果能這樣一直好下去就好了。


    盡管陸雨歇很早就猜到,他的過去,唐煙煙的過去,或許與唐煙煙與他所說的有些不同。


    可那又怎樣?


    第一次醒來,他大腦完全空白,映在他眼簾的是她,這些日子,更是她唐煙煙用筆,一筆一劃,在他蒼白的世界裏填入斑斕色彩,令他虛無的世界變得靈動且富有生機。


    起初他沒有別的選擇,他唯有相信她。


    可漸漸地,陸雨歇不再存有質疑與勉強,他篤定以及堅信,甚至想要去維護,他與唐煙煙之間的這一段關係。


    無論唐煙煙的話是真是假,或者有幾分真,幾分假,隻要他相信,就全是真的,不是嗎?


    “煙煙。”薄唇輕啟,陸雨歇笑眼彌漫著春意,他如自言自語般低喚了聲她名字。


    清風拂過,將這聲溫軟的語調吹散在夜空下。


    “怎、怎麽了?”唐煙煙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名字,她摟緊陸雨歇脖頸,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


    “沒什麽。”陸雨歇低聲說。


    “唔哦……”唐煙煙的聲音越來越弱,像是一句睡夢中的囈語。


    夜濃如墨。


    那雙糅雜在一起的背影漸漸融入黑夜,徹底消失在小巷盡頭。


    *


    三日後,唐煙煙陸雨歇與京都前來的官兵會合,押解大盜絡腮胡趕赴鷹城。


    豔陽下的雲城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城牆腳下,被威嚴官兵包圍在中間的絡腮胡猶如困獸,他雙手雙腳被重重鎖鏈捆縛,身上散發出難聞的臭味,引得蒼蠅蚊蟲頻頻飛來。


    官兵雖多,聲勢雖浩大,但這些並不可懼。真正令絡腮胡恐懼的是——


    絕望地看著官兵之中的唐煙煙陸雨歇,絡腮胡簡直心如死灰。


    蒼天啊,這兩位小祖宗怎麽還在?


    絡腮胡本來已經打定主意。


    區區牢籠鎖鏈罷了,怎能困得住他?去往鷹城的道路遙遠,至少也要七八日,中途他有很多機會遁走,畢竟他可是號稱“誰與爭鋒傲視群雄蓋世無雙天下第一”的大怪盜是也。


    可如今他的夢想卻被扼殺在了搖籃之中,嗚嗚嗚,老天真的要亡他了嗎?


    馬蹄聲聲,漫天沙塵中,有人歡喜有人憂。


    喜的自然是王鼎。他站在城門下,把手搖得像招財貓。


    終於把“怪盜”這顆燙手山芋給甩了出去,王鼎自然樂開了花。


    這絡腮胡一路有煙煙姑娘與大寶公子“保駕護航”,想必也是萬無一失。


    得意地捋了把胡須,王鼎甚至開始期待。這樁案子雖不是他功勞,但經由他手,怎麽著也能撈到兩分苦勞,不知這件案子終結後,當今聖上會給他什麽賞賜呢?嘿嘿嘿!想想都好期待!


    那廂王鼎搓著手美滋滋,這廂絡腮胡卻如霜打的茄子。


    但這些與唐煙煙陸雨歇都沒有關係,他們已然揮別雲城,正式開啟了嶄新的旅程。


    押解怪盜的這支官兵首領是個小胖子,名叫李昀遠,乃開國將軍李征的後代。


    李昀遠為人豪爽,愛嘮嗑。這不,才短短半天,唐煙煙就被他嘮得受不了了。


    失憶仙尊卻是個好脾氣的人,哪怕李昀遠從南叨叨到北,叨得唾沫橫飛,仙尊如玉的臉龐也沒露出絲毫不耐。


    “大寶兄,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李昀遠這輩子,從沒遇到過像你這麽聊得來的人,我太稀罕你了,要不咱兩拜把子吧。”


    陸雨歇斜睨李昀遠一眼,合得來?不,應該是李昀遠這輩子沒遇到過像他這麽能傾聽的聽眾。


    陸雨歇露出尷尬且不失禮貌的微笑:“李大人乃名將之後,我隻是區區平民,不妥吧?”


    李昀遠一聽這話,老著急了。他扯著馬繩往陸雨歇身邊湊:“別介啊大寶兄,就你和你老妹這功夫,比我強多了,這囚籠裏關押的可是號稱‘誰與爭鋒蓋世無雙那啥啥啥’的大怪盜,你們簡直神了,反正你們老厲害就對了,你們兩兄妹……”


    陸雨歇忍不住糾正:“是號稱‘誰與爭鋒傲視群雄蓋世無雙天下第一’的大怪盜。”


    李昀遠傻笑:“沒錯沒錯,老長的綽號了,淨往自己臉上貼金,搞得每次小皇帝提起這怪盜,就要發好大一通火。”


    唐煙煙湊過來,不知不覺,她口音都被李昀遠給帶偏了:“喲,都忘記問了,這絡腮胡本名叫啥玩意兒來著?”


    李昀遠撓撓頭:“不知道,反正他自稱‘誰與爭鋒天下第一那啥啥啥”的大怪盜。”


    陸雨歇無奈地望著兩人,歎氣重申道:“哎,是號稱‘誰與爭鋒傲視群雄蓋世無雙天下第一’的大怪盜!”


    唐煙煙與李昀遠對視,麵麵相覷。


    好吧,人類的本質果然就是複讀機。


    仙尊牌複讀機,質量絕對杠杠滴!


    第十章


    路途枯燥,唐煙煙隻好把玩起儲物手鐲,來打發漫長的無聊時間。


    起初唐煙煙還不知道自己有這玩意兒,是陸大寶不經意的話提醒了她。


    因為舍不得山裏的“家”,陸大寶對前往鷹城的決定顯得非常消極。


    具體表現在:收拾行李時,他連山中泥巴與花都要捎上,恨不能把整個山洞都打包的樣子。


    甚至可憐兮兮同唐煙煙說:“煙煙,我們真的要離開雲城嗎?我喜歡煙煙你給我做的竹扇,我喜歡煙煙綁的帳篷床,我喜歡我們一起躲在山洞的每個下雨天,我不想離開雲城。煙煙,我們能不去鷹城嗎?我們就一直住在山洞好不好?”


    說到最後,口吻已有淡淡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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