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也疑惑過,決明和顧仙仙之間到底有多大恩怨,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當時在琉璃峰,決明的語氣有些無奈:“她是這方世界的氣運之子,隻要她在,任何人都無法超越她。也隻有她,能飛升大道。”


    決明自幼被徐長老抱回昆侖,接受最好的資源和教育,他自小便是天才,備受矚目,直到比他更天才更妖孽的顧仙仙橫空出世,打破了他最年輕的結丹修士名號,自此之後,更是揚名修真界。所有提起顧仙仙的人,都道她是天才修士,是最有可能飛升大道的天才少女。而隻要提及“天才修士”幾字,第一個想到的,便也是琉璃仙子顧仙仙。


    顧仙仙之下,整個修真界都黯然失色。


    她天才、仁慈、灑脫,無人能及。


    她願意將上古秘籍拱手送人,她願意將《九天風雲劍》贈予友人一起切磋,她願意和路邊乞兒把酒言歡……


    她心境開明,胸懷寬廣,便是超脫凡塵的丹穴佛宗的宗主都願與她以友人相稱。


    所有人提及她,無不心生敬佩。


    她是修真界第一人。


    “可這一切,本該屬於我。”


    徐長老無奈一歎:“氣運之子?為何這麽說?不過以顧仙仙的境遇來看,運氣確實過於好了。唉,我本以為你們是神仙眷侶,不曾想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決明笑了笑:“說愛太膚淺了,修道者本該無心無情,堪破紅塵,方能飛升大道。仙本就是無情的。”他或許也愛過那個瀟灑塵世的琉璃仙子,隻他更愛大道,愛更廣闊的世界,不欲在這一方小世界沉淪。


    他最初也沒想過除掉顧仙仙,隻他發現自己的修為永遠也不能超越她後,便有了某種奇怪的心思。至於他為何會知道這些,不過是他和顧仙仙一起闖秘境時曾誤入幻境,親耳從她口中聽來。那時他才知曉,顧仙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早已注定。


    沒了顧仙仙,他便是這方世界的第一人,是天道寵兒。


    隻他也沒想到,顧仙仙死後,一切有了什麽變化,又好像什麽變化都沒有,他的修為一直停滯不前,卡在了顧仙仙身死的那個瓶頸,幾次想要突破都以失敗告終,他想渡劫飛升更不能。


    而顧仙仙身死的消息,他也一瞞十年,最後還是死於顧仙仙劍下。


    徐長老對顧仙仙的死是有愧疚的,所以他便想補償小樂瑤,隻是這種愧疚在決明死後便消失了,變成了恨和厭惡。


    他的心是偏的,顧仙仙的死隻讓他惋惜,決明的死才會讓他瘋狂。


    現在該如何?將那些鬼蜮中人和顧仙仙一起殺掉嗎?


    徐長老被眼下情況氣得渾身哆嗦,昆侖掌門雖然有了停戰心思,但到底不敢直接忤逆師祖,還得看師祖眼色行事,此時他退居其後,勸道:“師祖,眼下情況,若是硬來,隻怕是兩敗俱傷,得不償失啊!”


    別說,此刻情況倒轉,便是徐長老不願放人,昆侖弟子都已怯戰,沒有戰心,注定敗亡。


    ……


    被結界鎖在房間的小樂瑤也被木葉放了出來,木葉雙眸通紅:“樂瑤,顧仙仙殺了你的父親,她那人沒安好心的,她說什麽你都別信!你父親那麽疼愛你,你一定要為你父親報仇啊!”


    小樂瑤見木葉雙眸通紅,體內靈力翻湧,像是有走火入魔之向,“師姐,你且冷靜!你先吃一顆清心丸……”


    剛從儲物袋中拿出的清心丸被木葉一巴掌拍開,她緊緊抓住小樂瑤的肩膀,瘋狂道:“聽清楚了嗎?你聽清楚了嗎?你是決明的女兒,你就要為決明報仇!如若不然,你枉為人/女!”


    小樂瑤道:“師姐,你別這樣……”


    “那你答應我,你答應我殺了顧仙仙!”


    “我雖然傷心娘親殺了爹爹,但是爹爹確實有錯在前,這事不能全怪娘親,我不能這麽做。”


    “不能?為什麽不能!甚好,甚好,連你也向著顧仙仙那個妖女!”木葉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她十分生氣,一把提起小樂瑤衝了出去。


    “你若是不能殺了顧仙仙,那你就去給師父陪葬!”


    此刻的顧仙仙等人雖然還被困在昆侖,但已穩占上風,離開不過輕而易舉。


    “顧仙仙!”木葉提著小樂瑤走了出來,她一劍擱在小樂瑤的脖頸處,冷笑一聲,“顧仙仙,世人都道你光明磊落,坦蕩豪情,今日,我便要戳穿你的真麵目!樂瑤是你親生女兒,你若自廢修為,我便饒她不死,但你若是舍不得,我就殺了她,你選吧——”


    她劍刃一送,劃出一道細小的血痕。


    誰也沒想到木葉會做出如此舉動,小樂瑤筆直站著,她皺了眉,稚嫩臉龐看起來有些嚴肅,她沒哭沒鬧,抿著嘴唇,沒有言語。


    徐長老原本擔心的神色也在看到顧仙仙有所忌憚的時候,變成了得意和期待。


    顧仙仙麵沉似海,戚建白冷笑一聲:“木葉,你簡直喪心病狂,連小孩都要利用!”


    第三蘭哈哈一笑:“今天我算是長見識了,竟然還有挾持自己師父親女以做威脅的陰毒之人!”


    “你們懂什麽!”木葉氣憤非常,“是她殺了師父,她就必須給師父陪葬!你們不都說她大仁大善嗎,我倒要看看,她這樣的大善人又能為女兒犧牲到哪一步!”


    顧仙仙看向木葉,神情冷漠:“木葉,我早說過,你資質不差,若是把心思就在修煉上,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木葉正要冷笑諷刺,誰知不過眨眼之間,顧仙仙竟然已經到了她麵前,一手抓住了她握劍的手!


    那速度太快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可她明明也是出竅修為,甚至她是站了先機的!她眼看著顧仙仙站在她麵前,握住她的手,隻是輕輕用力,就將她的手掰開了,另一手溫柔的將小樂瑤拉至她身後,手指在她脖頸處抹過,那血便止住了。


    木葉驚恐的瞪大眼睛,顧仙仙隻是輕輕一推她,她便被推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嘴巴一張,嘔出一口血來。


    “你,你!”


    “我說過,你應該好好修煉,不該執迷情愛,但我現在卻不能再給你機會。”顧仙仙在她丹田處拍下一掌,金丹碎裂,便永遠絕了木葉修道一途。


    木葉隻覺痛苦難言,感覺到體內靈力的流逝,她驚恐非常,大叫幾聲,便暈了過去。


    小樂瑤想要阻止,卻是不及,她呐呐的看著眼前局麵,那到底是陪伴她十年的木葉師姐,如今變成這樣,隻覺難過極了,對她幼小心靈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她年紀尚幼,經此變故,接受無能,抓著顧仙仙的衣角暈了過去。


    顧仙仙將她抱進懷裏,看向徐長老,道:“你方才任由木葉傷她不說一字,我眼下不能再將小樂瑤放在昆侖,我要帶她走。”


    “不,不行!她是決明唯一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帶走她!”


    “樂瑤也是我的女兒。”顧仙仙冷笑一聲,她的笑裏,帶了些霸道和狂妄,“雖然這偌大的修真界無人能夠給決明定罪,也無人能讓他認罪伏法,但公道自在人心!徐長老,你為一己私欲大動幹戈,根本不把宗門弟子的性命放在心中,你如此蠻橫霸道,不管不顧,難道真的是一宗長老所為嗎?”


    “炎烈,你作為一宗掌門,僅因愚忠,便看著你宗弟子無故枉死,你又能對得起你一宗掌門之位嗎?”


    “還有在場的弟子們,你們自詡是為義、為孝、為忠而戰,但在我看來,你們不過是是非不分,愚蠢至極!”


    “連普通人都知王子犯法於庶民同罪,不過區區修仙者,尚未擺脫□□凡胎,反而自詡高人一等,超脫凡塵,不受凡人俗世所控……這便是你們的修仙之道?”


    “難怪多年未見,你們也毫無存進!”


    “今日,若想將我留下,就看諸君有沒有這本事了!”


    顧仙仙幾則質問,直讓現場眾人羞愧難言,一時間說不出絲毫話語來反駁於她。


    翰墨鬼君、天帝少主、第二陳等人看著顧仙仙,隻覺此刻的她,雖身臨絕境,卻意氣難言,讓人心驚、欽佩。


    她回頭道:“今日勞煩諸君為我出頭,隻這是我和昆侖的恩怨,不願牽連諸君。”


    不待他們說話,顧仙仙回過頭去,高聲道:“盤古斧!今日誰若想阻止我離開昆侖,那你就劈了這昆侖——”


    ……盤古斧?那把劈開鬼蜮結界,劈斷決明仙君的軒轅劍,將決明仙君徹底斬殺的盤古斧嗎?


    翰墨鬼君挑了挑眉梢。


    就在眾人驚疑之際,隻見盤古斧不知從何處飛躍而出,它強大的淩厲威壓竟然在場修士手中的佩劍開始嗡鳴、顫栗!


    徐長老想要上前,盤古斧一動,便在他麵前留下一道足有一丈深的溝壑!


    他駭然非常,不敢動彈,隻能眼睜睜顧仙仙抱著小樂瑤,在眾人畏懼的眼神中,離開了昆侖。


    那飄然身姿,閑雲信步,於千人圍堵之下全身而退,果然是當世強者,世間少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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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小樂瑤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一個陌生女子坐在床前照顧她,見她醒來,給她送來一些茶水和吃食,她確實餓了,吃了一些東西,腦子漸漸清醒過來,好像才終於從那個可怕的夢中清醒過來。


    “我叫第三蘭,曾受過顧師、也就是你的娘親的恩惠。你有什麽想要的想做的,盡管告訴我。”


    “多謝。”小樂瑤點點頭,她記得她,當時她也站在顧仙仙身後,猶豫道:“她呢?”


    第三蘭歎了口氣,“我也無意瞞你,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應該知道真相。決明在顧師的魂魄裏做了手腳,顧師將你帶出昆侖後就暈倒了,至今未醒。”


    “我想見她!”


    小樂瑤再見顧仙仙的時候,她就躺在一張大床上,她臉色蒼白,眉頭緊皺,身上有白光閃爍不停,明明暗暗,裂出幾道扭曲的裂縫,似乎下一秒就要靈體爆裂,神魂俱滅。


    和她躺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具和她一模一樣的身體。


    原來她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她隻是靈體,而非人身。


    小樂瑤驚道:“怎麽會這樣?她怎麽了?”


    第三蘭解釋了一下顧仙仙目前的情況,道:“雖然翰墨鬼君將琉璃仙子體內的那一魂轉移到了顧師體內,但之前那一魄帶來的傷害還是無法解決,我們對此也是束手無策。你既是決明女兒,可曾聽他說過關於魂魄禁術之類的事情?”


    小樂瑤搖了搖頭:“我一年也見不到爹爹幾次,他也不準我去琉璃峰,平日裏大多是木姐師姐代為傳話……”


    所以她真的以為娘親是急於飛升大道,不戀凡塵了;以為女兒於她,不過滄海一粟,不提也罷。


    烏昭晨推門而入,氣道:“決明這狗賊當真好算計,死了都不忘拖一個下水!”


    第三蘭看了看小樂瑤,警示的叫了句:“昭晨!”


    烏昭晨撇了撇嘴,本來就是嘛,若不是決明太過狠毒,顧仙仙又怎麽會遭此橫禍?被他殺了還不止,現在連魂魄都要俱滅了!


    “長此下去,我怕顧師真要碎裂而亡!”


    二手劍:嗚嗚嗚嗚我可憐的主人啊~~


    小一小二從窗外飄進來,落在顧仙仙身邊蹦了蹦。


    小二:嗚嗚嗚媽媽媽媽~~


    小一瞅了瞅小樂瑤,似乎在好奇這個縮小版的小刁民。


    小二:妹妹妹妹妹妹!


    小一:……你認親倒是快!!


    顧仙仙即將昏迷的時候,將樂瑤交給了翰墨鬼君,翰墨既然能為她來到此處,誤會也都解開,她劈開結界也算幫他一次,他肯定不會拒絕。


    雖然她曾幾次和翰墨鬼君生死相博,但在顧仙仙眼中,翰墨鬼君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壞人,他固執專.製,但也擁有一個仁慈之心,若是犧牲他可以換取鬼蜮未來,她相信翰墨鬼君絕對不會拒絕。


    這和決明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決明絕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犧牲自己。


    她暈過去後,神識又回到那片空白廣闊的空間,隻這空間也搖搖欲墜,裂開無數道裂縫,是即將破碎的模樣。


    她試著離開這裏,奈何無論走出多遠,都離不開這片白色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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