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抬頭:“等等,亞特蘭……那不是……?”


    蘭鯨低下頭,對她微笑了下。


    “這裏,”他緩緩在光屏上打字,翻飛的十指如同潔白的蝴蝶,“是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他也蹲下身,學著桃刀的樣子將手覆在招牌上。


    借著昏暗的光線,桃刀看到他的眼中似有晶瑩湧動,素來溫和的臉龐罕見露出一絲哀傷,如同浮萍一般,淺淺漂浮在水色的眸底。


    “那,”她下意識道,“我們今天在這裏休息吧?”


    蘭鯨沒有動彈。


    良久,才緩緩點了下頭。


    兩人推開厚重的紅木門,小心翼翼走進劇院。


    桃刀本想直接打地鋪,但被蘭鯨拉住,他將光腦遞過來,屏幕上有一行字:“我帶你去能休息的地方。”


    桃刀:“?”什麽意思?


    沒等她詢問,蘭鯨輕輕拉起她的衣袖,將她往深處帶去。


    盡管劇院內一片狼藉,早就看不出內部的設施與裝潢,蘭鯨卻很熟門熟路地在廢墟裏穿梭,在推開一扇巨大的碎石板後,他指著露出來的半截樓梯,示意桃刀上去。


    桃刀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地攀住半碎的樓梯,往上爬去。


    二樓連著一道狹長的走廊,桃刀走了兩步,在一塊標牌前停下。


    【員工區域,遊客止步。】


    蘭鯨解釋:“這裏是後台區域,專門讓演員休息的地方。”


    桃刀恍然大悟,所以剛才他才會那麽說啊。


    她好奇地跟著蘭鯨,進入一間掛有【男主役】銅牌的房間。


    這間房的裝潢比其它房間要華麗許多,且保留得也很完整:地上鋪著柔軟厚實的絨毯,踩進去幾乎能將整個腳都包住,一套皮質光滑的沙發靠在牆角,上麵還放著幾個鬆軟的抱枕,甚至他們頭頂還懸掛著一架漂亮的小型水晶燈,在牆上投下斑駁晶瑩的光。


    蘭鯨駕輕就熟地走到角落的櫃子旁,從裏麵翻出幾條毛毯,然後又不知從哪裏弄出幾包壓縮餅幹和純淨水,一並遞給桃刀。


    桃刀有些驚訝:“你好熟悉這裏。”


    蘭鯨笑了下,在光腦上打了幾行字:“因為我以前在這裏演出過啊。”


    桃刀震驚了:“什……這裏?你是主役演員……男主角嗎?!”


    望著她眼中的驚訝與好奇,蘭鯨遲疑了下,才緩緩點頭。


    桃刀反而被勾起了興趣:“你演的是什麽?王子嗎?觀眾多不多?有沒有300人?”


    麵對她連珠炮似的問題,蘭鯨彎起嘴唇,好脾氣地在光腦上打字:“演的是《午夜魅影》,觀眾很多的,每一場都有上千人,然後我擔任的是……”


    他本來打了幾個字,卻又立刻刪除,停頓了下,緩緩敲著鍵盤:“是一個叫‘魅影’的人。”


    桃刀眨了下眼:“魅影?”


    “嗯,”蘭鯨盯著屏幕,“《午夜魅影》講的是一個發生在歌劇院的奇幻故事。”


    “在一家久負盛名的歌劇院地下中住著一個名為‘魅影’的男人,他雖擁有天才般的譜曲與歌唱能力,因長相醜陋而被人們厭惡,隻能躲在歌劇院的地下密道裏,但盡管如此,他愛上了演員中的一名少女,並教她唱歌,幫助她拿到主演的位置。”


    “但少女卻另有愛人,魅影被嫉妒與占有欲衝昏了頭腦,將少女囚|禁在地下,並試圖殺死她的愛人,”他慢慢打著字,“可少女的愛是真誠且無畏的,她寧願被一輩子鎖在地下,也不希望愛人犧牲,而愛人也願意為了她放棄生命,看到這一幕的魅影,終於明白這一切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打到這裏,他忽然停了下來。


    桃刀等了會,見蘭鯨隻是愣愣盯著屏幕,忍不住道:“那……然後呢?”


    蘭鯨回過神,郝然衝她笑了下,繼續寫道:“魅影幡然醒悟,放了少女和愛人,從此消失在地下,再無人知曉他的蹤跡。”


    桃刀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就這樣?這就是結局?”


    蘭鯨微笑著點了下頭。


    “這也太奇怪了,”桃刀皺起眉,“魅影真的是主角嗎?為什麽我覺得隻有他一人是悲劇?”


    她雖然很少讀書,但在僅有的印象裏,男主角不都是那種閃閃發光的王子,在故事的最後與公主一起幸福地生活在城堡中嗎?


    蘭鯨想了想,打下一行字:“因為他是魅影啊。”


    桃刀下意識問:“什麽意思?”


    麵對她困惑的眼神,蘭鯨隻是笑了笑,沒有吭聲。


    不知為何,他的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如同一汪極深的水潭,在清澈透明的水麵下,隱藏著誰都無法察覺的深色。


    桃刀愣住了:“……蘭鯨?”


    蘭鯨抿了下唇,忽然站起。


    “你沒有看過歌劇吧?”他回過頭,溫和地對桃刀一笑,“我演給你看。”


    “……唉?”桃刀不由一怔,“現在?在這裏?”


    蘭鯨搖了下頭,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狡黠:“在舞台上。”


    說罷,他忽然打開牆上的一扇小窗,一躍而下。


    桃刀:“?!”


    她連忙跑到窗旁,俯身望去,才發現窗下竟就是舞台,她所在的演員房間隱藏在舞台的天花板內,透過窗戶,能看到整個劇院內部,以舞台為中心,一排排的觀眾座席如同海浪般朝遠處蔓延,十分壯觀。


    “咚!”


    一道輕微的響聲,蘭鯨落在舞台上,他抬起手,衝桃刀用力揮舞。


    桃刀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猶豫地看著蘭鯨。


    他不是……無法發聲嗎?那要怎麽表演?


    蘭鯨並未察覺桃刀的躊躇,低下頭,變魔法似地從懷中掏出一塊疊得工整的黑布,輕輕抖開,披在身上。


    桃刀眨眨眼,才明白那是一件披風。


    蘭鯨又拿出桃刀送給他的麵具,覆在臉上,如此,他的大半張臉都被遮掩在白色的麵具下,隻露出纖細的下顎弧線。


    蘭鯨抬起頭,有一瞬,溫和柔軟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消失了,寬大的披風自肩處傾瀉而下,將他的身形襯托得越發筆挺凜然,露出一角的下顎泛著一線細細的銀白反光,清楚流暢得宛若最精致的銀器。


    他站在舞台中央,脊背挺得筆直,簡直就像……站在世界的中心。


    隨即,蘭鯨動了。


    他將手臂伸展開,開始起舞。


    沒有伴奏,他的每一步卻像是剛好踩在細密的鼓點上,自成一曲。


    沒有歌唱,他的肢體卻是最好的語言,如同流水般自如流淌。


    沒有燈光,他卻依舊是整個舞台中最耀眼的存在,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桃刀望著這一幕,竟一時忘記了呼吸。


    良久,蘭鯨停了下來,他沒有脫下麵具,正對著桃刀,深深彎下腰脊。


    桃刀回過神,慌忙站起,拚命拍手:“很……很好看!”


    其實她沒看過歌劇,也不懂蘭鯨的演出,但她卻莫名覺得,站在舞台上的蘭鯨,和平時不一樣——很耀眼。


    蘭鯨盯著她激動的臉龐,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他下了舞台,往樓梯走去。


    桃刀忙跑出房間,衝到樓梯旁,探頭興奮地對走上來的蘭鯨道:“你好厲害啊!這麽多動作都背下來了嗎?難道演出的時候沒有怯場過?啊,剛才的那個叫什麽……”


    她忽然停下。


    蘭鯨走到她麵前,輕輕摘下麵具。


    他的臉上猶帶著點點汗珠,像是清晨附在花瓣上的露水,白皙細膩的皮膚泛起潮紅,細碎的劉海貼在臉側,微微顯得有些淩亂。


    但那雙水色眼眸,卻像是浸在星光中一般,褶褶生輝。


    “好看嗎?”他在光腦上打下一行字。


    桃刀愣了下,用力點頭:“好看!”


    聞言,蘭鯨的表情越發明亮起來。


    桃刀想到什麽,又道:“下次再表演一遍吧!”她興衝衝道,“等我們回去後,我們去弄一套正式的服裝,還有伴奏和舞台,然後你也表演給鈴祈他們看,一定會引起轟動的!”


    不知為何,蘭鯨的笑容卻忽然淡了下來。


    “……”他沉默片刻,勉強彎起嘴角,點了下頭,“好。”


    桃刀一愣:“蘭鯨?”


    怎麽了,他不願意嗎?


    但沒等她問,蘭鯨卻迅速抬腳,從桃刀的身側擠過去,朝樓上走去。


    桃刀下意識道:“蘭鯨,你怎麽了?”


    聞言,蘭鯨的步伐一頓,遲疑片刻,轉回身。


    “沒事,”他迅速在光腦上打下一行字,舉給桃刀看,“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桃刀想想也是,沒有多在意:“也對。”


    她迅速上樓,拍拍蘭鯨的肩:“對了,我們先整理下現有的情況和裝備,你快來。”


    她登登跑進房間,蘭鯨卻沒有立即跟上,而是站在原地,靜靜望著桃刀的背影。


    過了幾秒,他低下頭,從衣領中勾出什麽東西。


    是那條黑鱗項鏈,鏈墜漆黑的表麵在壁燈下折射圓潤的線條,出蘭鯨怔忡望著項鏈,良久,才輕輕將它收回衣襟。


    ——放在靠近心髒的位置。


    ***


    演員休息室內,桃刀和蘭鯨盤腿坐在地上,麵前攤著一堆裝備。


    桃刀在清點裝備,喃喃道:“通訊器壞了,信號彈碎了……就連光腦也收不到信號?”


    她有些煩躁,大尾巴“咚咚”敲著地麵:“什麽都用不了,該怎麽和長官他們聯係上啊……”


    她轉頭,看向蘭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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