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恩賜抿了下唇,還是沒有說話。


    秦孑默了一小會兒,說:「楊靈是我資助的一位大學生,除此之外,我和她真的沒有任何交集。到現在為止,我見她的次數也就比你多那麽一兩次。和她熟的是藍姐,楊靈是再再的家庭老師,藍姐要上班,有時候脫不開身,都是楊靈照顧她。」


    「上次楊靈會跟著藍姐來我這兒,是放春節寒假,楊靈沒買到回家的票,藍姐看她一個人可憐,收留她在她家過的年。」


    「你還記得老餘嗎?」


    「當年你見過一次,有點胖的那個,藍姐是他老婆,再再是他女兒,當初容與每天嚷著要吃食堂,指的就是藍姐做的飯。」


    「那會兒你每次問我吃的是什麽,我說和容與一樣吃的是食堂,其實都是藍姐給我們送的飯,我們大家吃了藍姐很長時間的飯,藍姐當初懷再再,我們幾個人不知道,老餘也沒說,大家又都是男人,吃的又多,腦力勞動一點也不亞於體力勞動,消耗的很快,有時候還會加餐,藍姐經常大半夜挺著個肚子給我們煮宵夜。」


    「老餘……」秦孑忽然頓了下來。


    陳恩賜看似置若罔聞,實際上一直都在豎著耳朵聽秦孑講話。


    她見他突然沒了聲音,忍不住眼角的餘光往他臉上瞟去。


    秦孑沒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垂眸默了片刻,又說:「……老餘他走的時候,再再剛過兩歲生日,藍姐一個人帶著再再不容易,我跟容與沒事會常去看她們,再再算是我和容與看到大的,每個月我一定會過去兩次,檢查下再再的作業,順便看看藍姐她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不去不行的,藍姐很少麻煩我跟容與,當初跟她說,有事給我們兩個打電話,但她幾乎從不給我們打電話,我和容與以為她沒事,過得很好,再再三歲生日的時候,我跟容與過去,隔著門聽見再再哭聲,敲了半天門沒人開,最後報了警,藍姐高燒近四十度,整個人都燒迷糊了,再再也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哭的整張臉都腫了。」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我跟容與約好每隔一段時間就過去看看藍姐她們。」


    「在藍姐看來,我跟容與就像是她弟弟,上次她來我家送草莓,不單單是想著我,也想著容與,藍姐這樣做,其實是不好意思,她覺得我跟容與照顧了她很多,她虧欠了我們,就想著從別的力所能及的地方還回來。容與是上海人,你知道的,藍姐做得一手好上海本幫菜,所以有時候會真的饞藍姐做的飯,藍姐有時候空閑了,也會煮一堆菜送到銀河來。」


    陳恩賜微微有些怔。


    上次她在銀河門口,碰到他下樓去接莫藍,是這麽一個情況嗎?


    難怪他會說,莫蘭對他來說是家人,不是家人勝似家人……


    「說這麽多,不是在為我自己狡辯,是想讓你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管怎樣,今天是我不好,讓你在我這兒不高興,就是我不對。」秦孑緩了下,聲音很輕的說:「對不起。」


    沒搞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陳恩賜真想在自己這裏淩遲處死秦孑,可現在聽完他說的這麽一長串的話,徹底搞清楚人物關係的她,心底釋懷了許多。


    她雖然還是沒說話,但眉眼卻沒剛剛那麽冷淡了。


    秦孑知道自己這總算快把小姑娘給安撫好了,心底提著的大石頭也漸漸地落了下去:「不能總口頭道歉,還得有點實際表現,明天我就讓人把門換了,密碼重設了,包括沙、電視,遙控器,還有茶幾,餐廳的熱水壺水杯,隻要是楊靈碰過的,統統都換了。」


    「不但統統換了,還讓人徹徹底底的大掃除一遍。」


    陳恩賜動了下嘴唇,沒等她說話,秦孑又說:「你要是覺得這樣還不行,那我讓人大掃除完了,把房間裏裏外外全都消一遍毒。」


    「要是還不行,我跟她說過話,把我也消個毒。」


    「你要是不信我,我現在就當著你麵安排……」


    秦孑說著,真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聽著秦孑將剛剛跟自己說過的話,一一的對著電話講了一遍,陳恩賜這才意識到他是來真的,她急忙伸出手揪住了他舉著手機的袖口,輕輕地往下拽了拽。


    秦孑對著手機將最後兩句話補完後,一邊掛電話,一邊低頭問:「怎麽了?」


    陳恩賜別開頭,避開秦孑的視線,有點不自在的說:「那個,那個……你沒必要這樣。」


    「沒必要哪樣?」


    「就是……換門換沙那些……」陳恩賜想了下,還是有點在意楊靈在秦孑家裏隨便自如的架勢,又補了句:「不過,大掃除還是要的。」


    秦孑被陳恩賜後半句小聲嘟囔的話,逗得低笑了一聲。


    他家小朋友要不要這麽可愛。


    聽到秦孑的笑聲,陳恩賜更不自在了。


    秦孑現在可沒膽量敢招惹他廢了好幾個小時總算哄好的祖宗,「別的都能聽你的,唯獨這次不能聽你的,說好換就都得換,我潔癖。」


    陳恩賜撇了撇唇,沒太走心的說:「地板還被她走過呢,你是不是也要掀了。」


    「掀掀掀。」秦孑真的又撥了一次電話。


    陳恩賜連攔都沒來得及攔,秦孑就掛了電話,問:「心情好點了沒?」


    陳恩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秦孑很有耐心的又柔聲問:「都十點了,吃點東西好不好?」


    陳恩賜遲疑了一小會兒,幾不可聞的點了下頭。


    「吃東西前,我能不能提個小小的意見,下次再生氣,咱怎麽罵我都成,但能不能別用水性楊花這種詞?」


    陳恩賜愣了下,沒忍住,噗嗤的笑了出來。


    見她笑,秦孑也跟著笑了,他伸出手,幫她整理了一下有點亂的頭:「總算笑了,再不笑,都要想辦法讓你再踹我一腳了。」


    陳恩賜想到自己剛剛出手那麽重,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很疼嗎?」


    她聲音很小,秦孑低頭,湊到了她麵前:「嗯?」


    陳恩賜沒想到秦孑會突然靠近,她抬了下頭,她的額頭恰好抵上他挺拔的鼻尖。


    她心猛跳了一下,遲疑了幾秒鍾,才又小聲的說:「我說,很疼嗎?」


    「嗯,挺疼的,」秦孑的鼻尖沿著陳恩賜的眉心,順著她的鼻樑,緩緩地滑到了她的鼻尖處,「正好長記性。」


    他和她唇間隻隔了他和她兩鼻尖的距離,她屏住了呼吸,他也停了心跳。


    過了一小會兒,他用鼻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然後側頭湊到了她耳邊:「秦是你,楚是你,碗裏的是你,鍋裏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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