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


    亞瑟低聲喚她。


    安妮被他這麽一叫,差點絆倒,她已經好久沒有聽見其它動物叫她的名字,來訪的客人和顧客一般都稱呼她為‘兔子小姐’或者‘女巫小姐’。


    而且亞瑟的聲音低沉悅耳,回響在她的耳畔,還,還挺好聽。


    其實安妮被絆就是虛晃一下,但是亞瑟已經不容分說握住她的手肘,在安妮站穩後改而牽起安妮的手,嘴上說著:“小笨蛋,平地走路也會摔跤?看來得揣在懷裏才行。”


    安妮哼了一聲,“我才不是小笨蛋!”


    現在正值夏末秋初,很多動物已經開始儲存糧食,蹲在稻田撿穀穗的老鼠,抱著堅果進樹洞的鬆鼠,大家都很努力,為了有一個舒服的冬天。


    安妮看向忙碌的動物們,嘴角不知不覺帶著笑容。


    亞瑟則一直注視著安妮,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覆蓋部分水靈靈的眼睛,粉嫩的臉頰,小巧的耳垂,往下是單薄的肩膀,一把就能握住的腰,腰後往下是是拳頭大的尾巴。


    沒有一絲雜色的尾巴也被陽光鍍了一層金,亞瑟忍住上手捏一下的衝動,毫不心虛地說:“你的尾巴上有草汁。”


    “咦?還沒有洗幹淨嗎。”


    安妮回過頭努力看自己的尾巴,並沒有看見什麽汙漬,“在哪裏?”


    亞瑟唔了一聲,摸摸下巴,“的確有,你沒有看見嗎?”


    “沒有……”安妮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她啥也沒有看見啊。


    “算了,回家之後,我幫你洗洗尾巴吧。”


    “……不好吧。”


    “隻是幫你洗一個尾巴,有什麽不好的?”


    “行吧,”安妮雖然不喜歡這個尾巴,但是它還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髒髒的尾巴有損她的形象。


    木屋到集市隻需要沿鋪有小石子的路一直走,小路兩邊居住著其它居民,偶爾遇見熟悉的居民,安妮會打個招呼.


    離集市還有段距離,路邊有一隻老狐狸盤腿坐在地上,身前一張小桌,桌上左邊一疊厚厚的古舊的書,右邊一隻雕刻文字的龜殼,旁邊插畫有八卦圖案的旗幟。


    “算卦,算卦,不準不要錢!”老狐狸大聲吆喝。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居然還有動物擺攤算卦?一看就很詭異,切,傻瓜才去。


    安妮抬腳要走,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孔雀,他撲跪向老狐狸,“前輩!太謝謝你了,你救了我的命啊!昨天,你說我會有血光之災,我處處小心,真的避免了從山上滑下來的巨石!”


    孔雀感激涕零,作勢下跪,驚得老狐狸趕忙起身,“不可不可,哎呀,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你的造化啊!不用感謝我!”


    安妮:“……”


    安妮不禁停下腳步,在一邊觀察起來。


    老狐狸送走孔雀,又坐了回去,見安妮一臉狐疑看著他,清了清嗓子,“美麗的兔子小姐,過來算一卦嗎?”


    亞瑟也觀察了一會兒,語氣震驚:“是他?”


    “你認識?”安妮更疑惑了,傻狗還會去算卦?


    “他之前是黑森林國的占卜師,曾預言老國王會因為吃棗噎死而被逐出王國,在黑森林非常有名。”


    安妮不知道老狐狸還有這來頭,安妮所在的這片叢林也歸屬黑森林,隻是地方偏僻,消息稍微閉塞一些:“那他的預言成真了嗎?”


    “預言成真了,占卜師離開黑森林的第三天,老國王就吃棗噎死了。”亞瑟一臉正經。


    安妮卻覺得這故事多少有點水分,“他既然這麽厲害,現在還會在路邊擺攤?”


    “造福眾多動物是他一生的理想,所以他常常遊曆各處,隻為有緣人算卦。”


    安妮見亞瑟表情嚴肅,好似自己褻瀆了品德高尚的前占卜師,尷尬之餘也開始肅然起敬。


    老狐狸還兩眼發光看著安妮,讓安妮有一種自己拒絕他就是狠狠傷了老人家的心的感覺。


    安妮從小就不相信預言,或者說無所謂,該來的總會來,預言隻會讓她提前擔心和期待。但是算一卦也沒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行,請先生幫我算算,我會不會成為富婆。”安妮在老狐狸對麵坐下。


    老狐狸開始搗鼓桌子上的龜殼,氣定神閑翻開他破爛掉渣的書,沉吟片刻,抬起眼睛,卻看向安妮身後的亞瑟。


    “這位小姐,你很快就可以財運滾滾,天將大福!”


    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過,如果是假的,安妮本來也不信這個,無論如何,都挺好,安妮彎彎唇角,“那就借先生吉言。”然後開始伸手掏錢。


    “但是,”老狐狸忽然強調,“小姐,你的財運是因為你的伴侶,隻有他才能為你帶來好運。”


    什麽意思?安妮連‘伴侶’二字都顧不上糾正,“你的意思是,沒有他,我就不能成為富婆嗎?”


    亞瑟低垂著眼睛,站在一邊不吭聲,非常有耐心地等著。


    “是的,”老狐狸無比篤定。


    哼,安妮向來秉承著一切靠自己原則,老狐狸完全在瞎掰。


    付了錢,安妮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亞瑟以為安妮依然會去服飾街,今天出門特地多帶了很多金幣。


    但她並沒有往服飾街去,慢悠悠走進動物市場。


    動物市場熙熙攘攘,汗味,血味,腥臭的體味,廉價皮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吵鬧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亞瑟蹙了蹙眉。


    亞瑟自小混跡黑森林最黑暗的地方,此情此景司空見慣,但是兔子瘦弱的身板也熟稔地穿過街巷,讓他覺得無比礙眼。


    他上前抓住安妮的手臂,“你經常來這裏?”


    亞瑟的脾氣總是說來就來,安妮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仔細看著亞瑟不高興的臉,“是啊,幹嘛?”


    亞瑟更加不高興了。


    安妮覺得亞瑟莫名其妙,她也不喜歡這裏麵的氣味,速戰速決趕緊離開吧。


    一路上陳列著關在狹小籠子裏的各種動物,他們大都用麻木的眼神盯著來來往往的買家,簡陋破舊的衣服覆蓋住他們傷痕累累的身體。


    安妮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會有同情可憐的心思,後來經曆好幾次社會的毒打已經把那顆善良的心妥帖收好了。


    “安妮!”一個渾厚的聲音遙遙傳來,安妮踮起腳尖,看見衝自己一個勁揮手的大熊。


    “大熊!”安妮也揮手。


    亞瑟下意識察覺到他們之間有深厚的淵源,兔子根本不管他,也不解釋,衝那傻得冒煙的黑熊跑去。


    大熊比亞瑟還要高一截,往那一站,小山一般,皮膚黝黑,他保留著熊耳朵這一特性,見到安妮就豎起來,安妮也無意識地晃著小尾巴。


    兩人嘻嘻哈哈,大熊一把將安妮舉起來,“好久不見啊,小安妮。”


    安妮拍拍大熊的手,大熊就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地麵,“是啊,你又長高了,我現在看你都得這樣——”安妮往後仰,逗得大熊哈哈大笑。


    亞瑟幽綠的眼睛泛著冷光,大熊很難忽視他,“這位是……”


    安妮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亞瑟已經站在她身後,“是我的……顧客?”安妮也不知道怎麽介紹亞瑟,她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亞瑟難看到好像要把她吃了。


    大熊撓撓頭,“我叫大熊,是安妮的好朋友。”


    兩人會心一笑在亞瑟的眼裏如此的礙眼,他上前牽著安妮的手,手指穿過她的指縫,不顧安妮的掙紮,牢牢緊握她的手。


    “我叫亞瑟,是安妮的伴侶。”亞瑟語氣生硬。


    大熊憨憨的卻不是傻子,“伴侶?安妮說你隻是她的顧客,安妮,他是不是在糾纏你?”後一句話是對安妮說的,臭小子仗著自己長得還行就想強迫弱小的安妮。


    大熊摩拳擦掌,一旦安妮露出被威逼利誘後的為難表情,或者承認這個色狼的罪行,他就要打碎這色狼的臉。


    安妮不想激怒亞瑟,亞瑟可以在豹子殺手圍剿下完好無損,戰鬥力不可小覷,她收攏手指,回握亞瑟,露出完美無缺的笑容,“他是我的顧客,也是我的伴侶。”


    第8章 傻狗帶來的好運氣


    “安妮,不要怕,如果他欺負你,我來收拾他!”大熊捶捶胸口,很是靠譜的樣子。


    亞瑟冷笑一聲,牽著安妮離開,大熊急了,“你要走就趕緊走,把小安妮的手鬆開!”說著想要上前掐住亞瑟的肩膀,將他拉開,寬大的手掌還沒有搭上亞瑟的肩,亞瑟已經反手精準地握住大熊的手腕,在一陣驚呼聲中,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大熊小山般的身軀被摔在地上,驚起一片灰塵。


    大熊仿佛聽見自己脊椎發出一聲脆響,但是他皮糙肉厚,摔一跤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隻是很驚訝,這色狼居然反應如此之快,力氣如此之大,可以在瞬間將他掄起,他翻倒在地上的一瞬間,當他對上亞瑟如深潭冰冷的眼神,腦海裏再次閃過他的名字:亞瑟。


    大熊瞪大了眼睛,心髒怦怦直跳,森林裏叫亞瑟的動物數都數不過來,但是同時滿足狼,綠眼睛,靈敏力大,年輕,那他就很可能是惹不起的那位!


    安妮沒有注意到大熊震驚的表情,對亞瑟奇怪的行為很是氣憤,“亞瑟!”


    傻狗的狗脾氣。


    “安妮,我沒事!”大熊立刻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大熊猜測安妮可能還不知道現在站在她旁邊的狼的真實身份,現在也不方便說,大熊決定找個合適的時機親口告訴安妮,讓安妮離他遠一點。


    安妮見大熊的確沒事,衝大熊點點頭,但無緣無故傷害她的朋友是不對的,安妮挺直腰杆,對亞瑟說:“你需要向大熊道歉。”


    可亞瑟毫無悔改之意,木頭一樣盯著安妮,過了一會兒,他咬牙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你為了他凶我?”


    這一副比她還生氣的樣子,安妮真想上去給他一拳。


    看來得快點送走他才行,安妮想著。


    氣氛僵持著,周圍的買家,賣家,來來往往的動物們多多少少都偷偷窺視著僵持的三位,體型魁梧的大熊,氣勢逼人的狼,和氣鼓鼓的兔子,這奇妙的組合,很有桃色新聞的氣息。


    安妮不喜歡被圍觀,更何況亞瑟的眼神很恐怖,她不禁有點犯怵。


    大熊怕亞瑟氣急了對安妮下手,他咳了一聲,打斷僵持的兩位:“我不需要他的道歉,安妮,我們之間的戰鬥,還是要靠拳頭。”這句話是大熊的真心話,他很願意和亞瑟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不玩虛假的那套。


    告別大熊後,安妮轉身自己走了,她不理會亞瑟,亞瑟也沒有出言緩和。


    最初,亞瑟來到木屋找安妮,是為了買抑製藥水,他也的確處於發情期,可是到目前為止,亞瑟並沒有很明顯的發情跡象。


    易怒,有強烈的交.配欲望,安妮隻能從亞瑟身上發現這些特質,之前有隻處於發情期的豬以買藥的名義到安妮的木屋,他也有和亞瑟一樣的打算,就是肖想通過和安妮交.配來度過發情期。


    那豬完全就是發狂的禽獸,麵目可憎至極,安妮忍住惡心,騙他喝了惡魔藥水,慘死於木屋,他死了不要緊,安妮收拾房間很麻煩。


    現在,亞瑟的出現讓她再次想起慘死的豬先生,她可以肯定,亞瑟一定有什麽特別的方法能夠抵禦毒素和壓製發情期。


    在安妮盤算著怎麽讓亞瑟圓滑地離開她時,亞瑟還在回想方才安妮維護她所謂的好朋友的情形。


    他當然沒有錯,他隻是沒有在安妮的心裏占更多的位置。


    亞瑟不會因為一點小插曲就動搖帶走安妮的決心,兔子永遠是屬於他的兔子。


    “你和大熊的關係很好。”亞瑟幹巴巴地說。


    安妮甚至不知道他在說陳述句還是疑問句,而且他的語氣有些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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