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無辜者性命毫不在意,乃是罪無可恕之人。


    周圍平民被他們趕到極遠處,雖然危險,卻也不會被卷入修仙者的近身戰鬥中。


    總結出以上四點後,子蘇徹底確認自己需要做什麽,他不再猶豫,踏步猛得上前,靈力激蕩吹起他的衣擺。


    “擋住他!”


    靈力構成的冰箭如雨般狠厲射向子蘇,眼看鮫人少年躲閃不及,可他稍一擰身,竟融入地麵深約三寸的水裏,化作一道淡淡水痕,快速衝向聞人烈。


    “遁水術?”有人認出來,驚呼道,“他是南海鮫人!”


    水遺鮫人被萬年豢養,早就失去傳承秘術了,但南海作為鮫人族的發源之地,仍然保留著貌美善戰的習俗。


    射向子蘇的冰箭紛紛落空,撞上地麵積水,霎時碎裂,凍結出一片結實冰麵,不斷散發著幽幽寒氣。


    在緊貼聞人烈後,子蘇陡然從水麵躍起,高高揚起劍刃,寒光一閃——


    聞人烈的頭顱打著轉揚起,隨後重重砸入地麵。


    如此高水準的爆發刺殺後,少年一甩長劍,厲聲喝道:“還有誰上來送死?”


    “這鮫人畜生狡猾狠辣!”


    “須得迂回作戰,務必將遺寶送回宗門。”


    眾修士對視一眼,重新製定策略,絲毫不講武德地衝上來圍攻子蘇。


    子蘇麵無懼色,他既然敢跳出來,那便是有被圍攻的思想準備的。


    他修為已是化神,乃是鮫人萬年一遇的少年天才,兼之此處海嘯洶湧,正適合鮫人靈活隱秘的功法。


    見久攻不下,而那鮫人少年越戰越勇,甚至又殺死一人,修士們終於徹底坐不住。


    不能再拖了,遲則生變!


    子蘇低估了一點,那就是某些人,遠比他以為的更惡毒。


    即使是正道修士,也從不缺視人命如草芥的垃圾。


    不通靈力的凡人,在他們眼裏,根本就不算人。


    於是,發現子蘇格外重視平民生命,各種攻擊都始終避開蜷縮在角落地百姓後,立時有三人擄了三名幼童做人質。


    “停下!”那大胡子邪修猙獰道,“若你再敢動手進攻,便是不想要這三名孺子的性命!”


    “若三名孺子還叫你覺得不夠,那就算上在場所有犯人。”另一名修士獰笑道,“你以為你庇護得了所有人麽?”


    三名幼童不過四五歲模樣,已經嚇懵了。而他們的家人,則癱軟在地,默默垂淚,不敢有半分反抗餘地。


    在強大修士麵前,不具備靈力的凡人,確實與草芥沒什麽兩樣。


    子蘇動作果然戛然而止,憤怒目光釘死了那幾個挾持幼童的修士:“有何惡意,都衝我來!難為無辜幼童,與邪修又有什麽兩樣?”


    “哈?畜生也與人族討論仁義羞恥啦?”大胡子修士刻意侮辱譏笑道,“等你嘴巴再長兩根毛,再與乃公說這些吧!”


    子蘇氣得指骨捏得哢哢作響,卻實實在在地被拿捏住了。


    他看得出來,若自己真的不配合,這群人渣絕對幹的出虐殺幼童之事。


    他們是正經宗門修士,然而本質觀念來說,他們與邪修,根本是一樣的。


    ——修士以下,無人權。


    “遲疑是吧?”那大胡子修士接連被斬殺兩個同伴,早便心中窩火,此時見子蘇稍作遲疑,他當時便要借故發作,殺死一名幼童出氣。


    “看我不——”


    “我發現總有人喜歡說一半。”少女壓抑冰冷的聲音響起,“子蘇,你覺得是怎麽回事?”


    大胡子修士眼前天旋地轉,可直到自己頭顱落地,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何事。


    清禾發現高地異變,就立刻趕來,正巧撞見修士準備屠殺幼兒一幕。


    透明清澈的水流在她腕間縈繞,順著手臂線條,虛虛地簇擁在她身周,宛如傳說中仙女的雲肩。


    但這條看起來透明柔弱的水流綢帶,真要甩到軀體上,卻是無往不利的鋒刃,縱使是掌門級別的合道強者,也得好好喝上一壺。


    “清禾仙子!”子蘇眼前一亮,心情當即放鬆許多。


    “你怎未曾走遠。”看到故人,令清禾緊繃的表情總算稍稍舒緩,“我還道你先行一步,避開麻煩。”


    鮫人少年短暫地笑笑,隨後露出嚴肅表情。


    “這些人絕不能輕易放過。”


    “我知道。”清禾目光看向最後麵那名修士護著的寶物。


    她感受到了祓神血肉的氣息。


    她心中奇怪道:“北荒部洲理應隻有穀聖秘境,這又是從何而來?”


    祓神說道:“這是我當初融入北荒靈脈的骨血,被他們凝練了出來。”


    上古北荒靈脈狂暴,會將任何土地汙染侵蝕為寸草不生的荒土。


    因此神靈將自己的骨血滴入靈脈,安撫其中的狂暴雜質。


    然而北荒大族覬覦這份蘊含於靈脈的強大力量,竟掘地三尺也要將其凝練出來。


    這也是眾多大族為何明知道諸多行為傷天害理,卻還是要逆天而行的道理所在。


    天道之力實在過於引人垂涎。


    且不提柳氏那樣妄圖掌控天道的邪修,尋常正道哪怕隻是吸納神靈一滴鮮血,都能白日飛升,肉身證道。


    如此驚人到可怖的回報率,別說冒死而行,就是叫全家人在地獄油鍋裏趟一回,許多人都是願意的。


    清禾對神靈說道:“他們讓我想起我家鄉流傳的一句話。”


    “什麽?”


    “隻要有足夠的利益,某些人,甚至可以將吊死自己的絞索賣給邪祟。”


    祓神道:“話主看人心倒是透徹。”


    清禾繼續道:“我討厭他們。”


    誠如她方才與神靈感歎,武力是最差的選擇。


    然而現實總叫人別無選擇。


    “與你們講道理,說得通麽?”


    清禾的目光與修士懷中挾持的孩童對上,她安撫地微笑:“閉上眼睛吧。”


    眼前的大姐姐說話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三個小孩子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隨後臉上驟然濺上少許冰涼液體。


    隨著桎梏他們的修士鬆開力道,那仙女般出塵美麗的大姐姐溫柔道。


    “好啦,睜眼吧。”


    孩子們睜開眼,卻發現地上除了水什麽也沒有。


    為了防止給孩子們留下心理陰影,清禾在瞬間將屍體溶於海潮中。


    孩子們懵懂慌亂地看著她,少頃,最機靈的孩子反應過來,淚眼汪汪道:“多謝仙子救命之恩。”


    “回去吧。”清禾說道。


    三個孩子怯懦地看了眼還存活著的修士,可溫柔美麗的仙子姐姐給了他們更多的勇氣,三個孩子踉踉蹌蹌地衝回爹娘懷抱。


    一路平安。


    清禾忍不住笑起來。


    望著孩子們的背影,她說道:“我想起了當初您救我的時候。”


    “嗯?”


    “就是柳家第一次派人來捉我時。”也是神靈第一次踏出地宮,接觸陽光。


    神靈嫌他們吵鬧,信手殺之,卻客觀上救了她。


    她仍然記得柳家人軀體炸開,血肉濺到草葉上,葉片不堪重負顫栗時的景象。


    “您動手可完全沒顧及我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神靈平靜道:“我自是不如你細心。”


    乍一聽沒啥問題。


    可仔細琢磨,又有些像反諷。


    祓神說話,果真有講究。


    角落的普通人看不到高地上發生了什麽,但都看到仙女從天而降,隨後孩子們尖叫返回的場麵,自然心知誰救了他們,紛紛下拜感謝。


    獲得普通人的感激,真的很簡單。


    可他們越是如此滿足。


    “我就越生氣。”


    清禾盯著麵前如臨大敵的修士,分明說著生氣,卻忽然微微一笑。


    “怎麽,大家為什麽都這麽緊張?”


    “我看你們方才挾持普通人,威脅子蘇時,不是從容自在得很麽?”


    修士們冷汗都快滴下來:“我等對天道大人並無惡意,懇求清禾龍女放我們一馬。”


    或許是她操縱海嘯的控水能力令他們出現了誤解,總之,他們很自然地將清禾認作龍族一脈的嫡傳。


    龍族乃是四大神獸之一,天生仙骨,和鳳凰白澤一樣,都已在塵世消失萬年。


    清禾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響徹整座水遺島,所有人都能清楚聽見她的言語。


    “天道大人已有旨意。今日,水遺島不允許存在任何惡行,但有忤逆者。”


    她冷淡地笑了一聲。


    “——死。”


    為何總覺得,神靈依然會對惡行視而不見呢?


    “倘若認為自己可以逆天而行,那大可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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